第3章 (三)

「我覺得策劃寫的不錯，但是江南有六庄，光有一個，是不是單調？」

「是的。」陳思爾放下手裏的咖啡杯，看着蔣蔣笑的露出了白牙齒，顯得整個人陽光帥氣，他第一次見到蔣蔣這樣的女孩子，他以為蔣蔣就像他第一面見的那個樣子，活潑開朗的小姑娘，而今天蔣蔣乖乖的坐在他對面，嚴謹仔細的翻閱著紙業，手上的筆也時不時的勾勾畫畫，提出自己的意見和問題，鼻樑上的眼鏡隨着她抬頭或低頭滑下來，靈巧的手指總是能抓着筆，伶俐的用小指將眼鏡扶好，文氣十足，咖啡館里靜悄悄的，陳思爾微微往身前湊，仔細的打量輕聲細語說話的女孩，從眼角眉梢到纖細的手指，

「陳主編？」蔣蔣見陳思爾直愣愣的看自己，將自己的腦袋往前湊湊，烏溜溜的眼珠緊盯着他，陳思爾沒來由的心裏小鹿亂撞，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燙，像是小時候被太陽曬中暑的熱氣，不知所措的定在那，蔣蔣也好奇的緊盯着他，肉眼可見的紅了臉連帶着脖子到耳後，兩個人相隔着玻璃的金魚一樣，一動不動的頂牛兒，

「咳，那個，對，是。」陳思爾挺起身子，掩飾的端起了杯子抿了一口，「我也這樣想，所以想請你幫忙，一起去江南六庄走一遍，深入了解一下。」

「好啊，正好，來了周庄這麼久，凈忙着帶孩子了，還沒好好看一看呢?」蔣蔣來了興緻，眼睛裏閃著光亮，

「所以蔣蔣同志，你把工作當成了公費旅遊嗎？」陳思爾不禁莞爾，

「江南有淵源的歷史，許多古人和舊事都是在這裏流傳的，我們現在看到的江南，我們所走過的小橋和板石路，劃過的流水，在幾千年前，幾百年前有我們的前人在這裏走過，繁衍生息，而我們今天所做的不過是用我們的方式追尋他們走過的路，看一看歲月流淌的痕迹，而他們也是歲月的一部分，若干年後，若有幸我們的子孫後代還存在，他們也會以他們的的方式來看一看我們的時光。」蔣蔣看向窗外的小溪流，波光蕩漾，隔着玻璃也有歲月溫潤的模樣，人間奔忙，眾生總是常含眼淚，總要有人在紛擾忙碌中停下找一找清歡從容的日子，一天一天的過，日子總是善良的。

陳思爾從蔣蔣開始說話時就認真的聽着，他有看到她眼中的光芒，穿透了江南的歷史波瀾向他走來，帶着過往的清音，婉轉綿長，震進他的心裏。

良久，兩人就這麼坐着，默默無聲，

「第一次，我還是第一次談工作談成這樣，你也太佛性了，怎麼報酬都不問一下？」

這次輪到蔣蔣不好意思了，不安的扣着手指頭，順坡下驢的問，「那怎麼算？」

陳思爾失笑，「按業內你報價給你，一路調查公費。」

「哦」

「明天上午九點動身，在汽車站的門牌見，已經訂好票了。」陳思爾無視蔣蔣摳手指的動作，憋笑着說，

「好的，我不會遲到的。」蔣蔣眼觀鼻鼻觀心的回答，此刻有點後悔剛才說的有點多了，怪不得張雅說她沒分寸，暗暗在心裏戳了自己一刀又一刀。

「好。」兩人有商量了一些相關事宜和行程安排，出了咖啡店已經差不多天要黑了，

「有點晚，送你回家。」陳思爾欠身拉開門，低頭看着蔣蔣，

「不用了，不太遠，這裏很安全的。」蔣蔣有點緊張，剛才說話說多了，正在忐忑自己給人家留下的印象，整個人蒙的厲害，聽他說要送她，一下子嚇醒了，

「很安全，但我不放心。」陳思爾堅持，拿過她手裏的包，跟在她身後，「走吧」

「哎。」一路上涼風習習，偶爾一兩聲鳥鳴，熱鬧過的人家煙火已經散了七七八八，小孩探著腦袋在門口等同伴喊人，還要提防著刷碗刷鍋的媽媽喊他去幫忙，陳思爾和蔣蔣並肩走在小路上，走過一家有一家在靜夜中熱鬧的人家，陳思爾終於轉過身來，

「今天謝謝你。」

「哈?」蔣蔣被他突如其來的話搞得摸不著頭腦，

「很久沒有人這麼認真的和我說過話，很久也沒見過因為熱愛而行動的人了，謝謝讓我重新看到了我的赤子之心。」陳思爾誠摯的看着蔣蔣，一字一句的清晰，

「沒有，沒有，只是喜歡而已，我嘴碎，你別...」

「喜歡就夠了。」陳思爾打斷了蔣蔣的話，執著的看着她，陳思爾覺得此刻自己的眼光中也一定是有光芒的，和蔣蔣一模一樣的光芒，關於山河萬里，關於日後錦繡的光芒，

蔣蔣被他打斷，生生的將「嫌棄」兩個字吞了回去，迎上陳思爾的目光灼灼，不知怎麼的低頭笑了起來，軟絨絨的。

「嗯，也挺好，那明天見。」

「明天見。」陳思爾抬頭瞧見屋裏的燈亮了，女孩的馬尾辮在影子裏活潑的跳躍着，他有種預感，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這座城他會待的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