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那不是失誤,而是謀殺!
一別多年,兩人相顧無言。
最終,還是楚驚蟄率先打破了沉默,「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身後的韓玉濤沉默無言,只是點了點頭。
前面的楚驚蟄自然看不見這一動作,他也沒有追問,而是自顧自地說道。
「娶了慕容王族的掌上明珠,掌管慕容世家的產業,這日子應該不差!」
「有孩子了嗎?」楚驚蟄又問。
「紫嫣不想這麼早要孩子,但老王爺催得緊,估計快了!」韓玉濤回答道。
楚驚蟄笑着點了點頭:「哎!要是二哥和老四還在,他們應該也成家了!」
這番感嘆,意味深長。
二哥姜雲霆家境貧寒,父親走得早,家裏還有個弟弟。
是母親一個人將他們兄弟二人拉扯大,他曾立志要建功立業,好好讓母親享清福。
老四白語堂經常在三個哥哥面前炫耀,說家裏有個對象在等他,等南疆的戰亂平息之後,他就退役,回家娶妻生子,過普通人的生活。
還說,你們不要羨慕我!
對於他來說,所謂的功名利祿,都不及與那位等他多年的女子過粗茶淡飯的日子。
入伍之前的那個早晨,她將他送上南去的火車。
他也摟着她說:「等我回來的那一天,一定讓胸前掛滿勳章,風風光光娶你過門!」
她用力點頭,離別的淚水無聲滑落,對着呼嘯遠去的火車,不斷揮手。
儘管火車已經開了很遠,只有兩條空蕩蕩的鐵軌。
可惜,那位等他多年的女子,最終也沒有等到他攜滿身榮譽歸來。
終於,楚驚蟄在前方的一處觀景台停了下來,這裏視野極佳,能將大半姑蘇城盡收眼底。
楚驚蟄自顧自點燃一支煙,吸了一口,順手遞給韓玉濤。
這個動作,在多年前,是再正常不過的。
當時,南疆物資匱乏,經常都是四兄弟抽一支煙,誰也不嫌棄誰。
可這一次,韓玉濤卻沒有伸手來接,而是搖了搖頭,「我已經戒了好久了!」
楚驚蟄也沒說什麼,而是將手收了回來,自顧自抽了起來。
其實,他知道,真正的問題節點不是戒不戒煙,而是彼此的關係,已經不比當初了。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楚驚蟄時常再想,如果自己當初不下令一定要將這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是不是就不會有今天的見面?
但,他也明白,這是不可能的。
因為他必須給二哥和老四,以及自己一個交代。
「為什麼?」
楚驚蟄看着遠方,吐出淡淡的煙霧,問道。
簡短的三個字,其背後的引申意義,卻異常甚遠。
韓玉濤沉默良久,沒有回答。
最終,他長舒了一口氣,說道:「老三,你現在權傾朝野,位極人臣,可謂是意得志滿,自然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來質問我!」
「呵呵……」
韓玉濤冷笑一聲,繼續說道:「你敢說,你當初對那個位置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是!我承認,我急功近利,為了上位,我需要一場勝利來證明自己,要穩固威望,才出現戰略失誤,導致老二跟老四戰死沙場!」
「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韓玉濤的情緒頓時變得激動起來,似乎,這番話已經憋在他心裏很久了。
楚驚蟄沒有解釋,而是轉過身,看着韓玉濤。
「那不是戰略失誤,那是一場謀殺!」
「出征前的戰略部署是,他們佯攻,打亂敵人陣型,讓敵軍不能展開手腳,你率主力正面壓制!」
「可結果,你卻眼睜睜地看着他們,深陷重圍,無法脫身!直到耗盡一兵一卒!」
說到這件事,就連一向沉穩的楚驚蟄,也異常激動。
「那可是整整二十萬同袍,他們跟二哥和老四一樣,都是別人的兒子,家裏也有妻兒在等待他們歸來,難道,相比之下,這二十萬將士,以及兩位生死兄弟的性命,還不如那個位置重要嗎?」
楚驚蟄情緒滿滿,字字鏗鏘!
二十萬同袍,在虎牢關激戰了三天三夜,無一生還。
可,他卻率領主力大軍,隔岸觀火,視而不見。
等到二十萬兄弟死傷殆盡,再一鼓作氣壓上去。
勝倒是勝了,可這場勝利的代價,太大了。
除了一年前野狼谷那場定鼎之戰外,這是南野數十年來傷亡最大的一次。
但,與野狼谷一戰相比,這一戰的勝利卻顯得微乎其微。
因為,野狼谷一戰,楚驚蟄斬斷了敵國的龍脈,也打碎了他們的百年國運,為南疆換來數十年的太平。
而虎牢關一戰,卻僅僅是讓敵人撤軍而已,沒多久,他們又捲土重來。
「那你告訴我,哪次打仗沒死人?」
楚驚蟄苦笑搖頭,沒有回答。
是!
打仗都會死人,這是必然的結局。
以往,在南疆,其實每次開戰之前,楚驚蟄比誰都害怕。
並不是怕死,而是害怕戰後,很多昨天還在談笑風生,大口喝酒的兄弟,就再也見不到了。
他害怕打掃戰場的時候,看到那些冰冷而又熟悉的面孔。
他害怕英雄冢,又會增加很多的新墳。
更害怕國門失守,山河殘破。
誠然是一將功成萬骨枯。
縱然是青山處處埋忠骨。
或許,他們從踏上沙場的那一天起,就註定很多人再也回不來。
但,他們不應該這樣死。
「當初,我親自從戰場,帶回了二哥和老四的遺體,二十萬同袍的屍骨,我不能把他們全部帶回,就葬在虎牢關!」楚驚蟄凝視遠方,語氣沉重。
那時,老程病重,韓玉濤代為執掌南野大權,那一戰,他安排楚驚蟄留守大營,其實是想把他排開,以免搶奪了自己的軍功。
楚驚蟄至今還記得,臨行前,二哥姜雲霆拍了自己的肩膀,說:「老三,如果我不幸,沒有回來,記得把我送回蜀州!」
對於他們這種每天都在死亡線上徘徊的人來說,生死掛在嘴邊,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沒人會忌諱這些。
「三哥!如果我沒回來,你就把我葬在邊疆吧!順便讓人傳信給她,就說我這些年沒混出啥子名堂,當逃兵了!」
老四白語堂,跟以往一樣,哪怕是這種時候,也是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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