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這句話真如驚雷一般劈在宋青書身上,炸得他頭昏眼花,搖搖晃晃,便要暈倒過去。眼看着綠衫少女的身影已在眼前消失,忽聽得身後有人道:「宋師哥!」

宋青書聽這聲音十分耳熟,不由心下一驚,他素來心高氣傲,剛剛遭那綠衫少女戲弄已是人生一大恥辱,不想還被熟人看見,當下又急又惱,轉過身,就見張無忌站在身後,滿臉好奇地瞧着他。

宋青書臉上已無半點血色,撐著大師兄的風度,強笑道:「無忌,你怎麼在這裏?」

張無忌道:「我聽說今天晚上很熱鬧,還要放煙花,就出來轉轉。」伸手一指旁邊的少年,笑道:「這是我新認識的朋友。」那少年便向宋青書一笑。

宋青書見這少年身穿寶藍綢衫,約莫十五六歲年紀,容貌俊美,臉上似笑非笑,滿臉精乖之氣,向他點點頭,便不再理睬,盯着張無忌,問道:「無忌,你剛剛有沒有……」

張無忌奇道:「有沒有什麼?」

宋青書也看不出張無忌是不是在裝傻,目光中不禁流露出幾分惱意,但隨即極力剋制,淡淡一笑,說道:「沒什麼,你和你朋友好好玩吧,我約了人,先走一步了。」

張無忌心下奇怪,卻沒有去攔宋青書,他和宋青書自小一起長大,兩人的父親親如兄弟,按說兩人關係應當很好,也不知怎的,他和宋青書自小就合不來,關係一直淡淡的。

那少年見宋青書走了,笑道:「獃子,你師哥這是生你的氣了!」

這少年便是阿紫了,她生性好玩喜事,雖然正在逃亡,卻也沒有改變多少。一聽說今天晚上會有這麼大的熱鬧,就問張無忌要不要去湊熱鬧。張無忌一來也喜歡熱鬧,二來自從王語嫣早上誤會他離開以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王語嫣了,他也不知道該去哪裏找王語嫣,想着這麼大的盛事,說不定能遇見王語嫣,便答應下來。

他們走到這裏時,正好看見有人表演噴火。他二人,一個自小在武當山上長大,一個自小在西域長大,都沒見過這種把戲,心中大感稀奇,便擠在人群中看起來,待表演完了,兩人大聲叫好,繼續往前走,正好看見宋青書一個人站在街上發獃,張無忌心中奇怪,這才上前去打招呼。

張無忌聽阿紫這麼說,詫異道:「我師哥為什麼生我的氣了?」

阿紫笑道:「呀,你真當我是神仙下凡,動動手指,就能知道這世上所有的事情么。」伸手抓住張無忌的手,說道:「喂,回去再想你師哥的事,走啦,還有好多地方沒有去呢!」

她走得太快,張無忌踉蹌兩步,笑道:「好啦,好啦,我跟你走就是了,你走慢點!」

便在這時,忽聽得一人道:「前面的可是張無忌張少俠?」

張無忌停下腳步,轉過身,就見兩個錦衣漢子站在燈下笑吟吟地望過來,卻是和武當派同住一家客棧的聚賢庄游氏雙雄。

這游氏雙雄游驥、游駒家財萬貫,交遊廣闊,武功也算了得,但是在江湖上算不得什麼大人物,這次聽說賈珂和王憐花要成婚,便特意從河南滎陽趕來杭州向賈珂二人道賀。賈珂原本定的是七月十六這天上午宴請同僚和富紳,七月十七這天上午宴請江湖上的朋友,不想出了金風樓刺殺一事,七月十七這天的計劃自然只能作廢,游氏雙雄雖將自己備下的厚禮送到了節度使府,但是不曾和賈珂見上一面,心中自是十分失落。

他們兄弟二人向來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尤其游驥妻子過世以後,兩人感情更是要好,張無忌見他二人攜手逛街,也不驚訝,當即向他們問好。

游驥道:「張少俠,你可看見犬子坦之了?」

張無忌道:「我剛剛來這裏,還沒看見游兄,怎麼,兩位和游兄走散了嗎?」

游驥點點頭,眼中透出幾分焦急,說道:「剛剛坦之看見有人在放孔明燈,便說他也想要放一盞,我們二人看着有趣,便向那店家買了三盞燈,打算一會兒大家一起放,哪想到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跑沒影了。」

阿紫嗤笑一聲,道:「他一個大男人,長得也不俊,老伯,難道你還怕他被拐子拐了不成?算了吧,拐子真要來拐男人,單看臉,也是我們張兄更危險啊。喂,張無忌,走啦!」

張無忌只覺阿紫這話太不客氣,便不理她,說道:「兩位放心,我會留意游兄的,若是找到了他,不知該讓他去哪裏找你們?」

游氏兄弟聽到阿紫這話,心下大為不悅,若非張無忌是武當派的弟子,他們不好輕易得罪,只怕立時便要拂袖而去,這時見張無忌說的誠懇,心中舒坦不少,又見阿紫在旁邊氣得嘟起了嘴,心中更覺快活,笑道:「有勞張少俠了,你若是找到坦之,就和他說,讓他去放孔明燈的地方找我們。」

張無忌笑道:「不過一件小事,哪裏值得兩位道謝。」

阿紫小聲地道:「是了,這裏這麼多人,咱們怎麼可能找到他,你們兩個道謝也是白道謝!」見張無忌看向自己,便仰頭一笑,道:「怎樣,咱們可以走了?」

張無忌點點頭,阿紫笑道:「那好極了!再不到一炷香時分,就要放煙花了,咱們還有好多地方沒轉呢。」

張無忌一面走,一面四下張望,說道:「崔姑娘,你說游兄會去哪裏?」

阿紫道:「我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怎會知道他去哪裏?他自己父親叔叔都找不到他,張公子,張大俠,你就不要把這件事攬在身上當成自己的責任了,好不好?」

她走到一個賣糖人的攤子,見攤子上擺着各式各樣的糖人,在燈光下晶瑩發光,很是可愛,便向老闆道:「老闆,給我做個糖人,就照我的模樣捏一個。」又問張無忌:「你要不要也買一個糖人?」

張無忌微笑道:「好啊,我看我買一個老虎的糖人就好了。」

那老闆正專心致志地捏手裏的糖人,聽到這話,嘴離開麥秸桿,頭也不抬道:「公子稍等,等我捏完手裏這個。」

阿紫看他一眼,見他手裏捏著的糖人是一個穿着薄衫的少女,不由好奇道:「這是誰?」

那老闆道:「那誰知道她是誰,剛剛她經過這裏,臉上的面紗被風吹了起來,咱們這麼多人都看得呆住了,等她走遠了,咱們才回過神來。當時我心裏就只有一個念頭,我非要捏一個剛剛那姑娘的糖人帶回家珍藏不可!沒想到我捏完一個,就被人買走,捏完一個,又被人買走,我這捏的是第四個了,後面還有五十多個人等著買她的糖人呢。」

阿紫嗤的一聲笑,道:「你也太能吹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美人!」話雖這樣說,卻忍不住摸了摸頭髮,心想:「等我再長幾歲,也未必會輸給她呢!」

張無忌心中一動,暗道:「難道是王姑娘?」向那老闆道:「大叔,能不能讓我看看你手裏的糖人長什麼模樣?」

那老闆笑道:「小夥子,我這糖人捏的再好,終究不過一個糖人,你要真想知道她有多美,就趕快追過去吧!」說着伸手一指他們正準備去的方向,說道:「那姑娘穿着綠色衫子,剛過去沒多久,你們走快一點,一定能追上她!

張無忌還未說話,阿紫已經笑道:「多謝你了!」又看向張無忌,道:「走,咱們追過去瞧瞧,到底是什麼樣的美人。」

張無忌見她很是興緻勃勃,不由好奇心起,問道:「崔姑娘,你一個姑娘家,為什麼會這麼着急去看那位姑娘長得美不美?」

阿紫挺起胸膛,道:「我想看看自己和她差在哪裏,不成嗎?」

張無忌覺得她這副小孩裝成大人的模樣實在滑稽,忍不住格的一笑。

阿紫知道張無忌在笑話自己,眯了眯眼,道:「你笑什麼?」

張無忌微笑道:「我笑當然是因為我心裏高興了。」

阿紫哼了一聲,道:「你既然這麼喜歡笑,不如把自己的嘴角縫起來,這樣你吃飯的時候在笑,睡覺的時候在笑,就連掉眼淚的時候都在笑,當真成天到晚都樂呵呵的,這樣你再取笑別人,也不會被人家看出來了。」

張無忌臉上一紅,忙轉移話題,伸手一指遠處的燈籠,說道:「崔姑娘,你看這盞蓮花燈籠真好看。」

阿紫橫他一眼,以示對他這拙劣的轉移話題的手段的鄙夷,道:「有么?」

張無忌笑道:「當然有了……咦?游兄?」

阿紫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就見一個少年渾身濕漉漉地站在燈籠下面,怔怔看向賣面具的攤子,正是她先前在客棧里見過一面的游坦之。

原來先前游氏兄弟去買孔明燈時,游坦之等得無聊,正好看見有人表演該如何從上了鎖的水箱裏逃跑,他覺得有趣,便過去看錶演,游氏兄弟四處尋他之時,他正好被選中鑽進水箱裏,體驗十秒鐘被關起來的感覺。之後他離開水箱,那時游氏兄弟已經走遠,他尋不到他們,也不心急,就自己四處亂轉,也是湊巧,正好在這家買燈籠的鋪子前面和張無忌二人相遇,只不過張無忌看向他時,他卻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個站在面具鋪子前面的綠衫少女。

游坦之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湖風吹得,他一見到這綠衫少女,便覺頭暈目眩,胸口宛若給一個恆山那麼大的鐵鎚重重一擊,整個人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倚靠着燈籠店前面瘦瘦的梨樹,聽到那少女笑道:「店家,這張面具多少錢?」隨隨便便一句話,他卻聽得魂飛魄散,忍不住學道:「店家,這張面具多少錢?」

那賣燈籠的老闆莫名其妙地道:「客官,我們這裏不賣面具!」

游坦之兀自不覺,又聽到那少女笑道:「那這一張呢?」他便忍不住又學道:「那這一張呢?」

燈籠店老闆氣道:「我都跟你說了,我們店不賣燈籠!你存心來搗亂么!」

便在這時,一個錦衣公子翩然而來,走到那綠衫少女身旁,笑道:「姑娘怎的這般鐵石心腸?」

游坦之見有人和那綠衫少女搭訕,心中說不出的厭憎,真恨不得立刻在地上挖個坑,將這人扔進坑裏,然後用土埋起來。再仔細一看,見這錦衣公子雙眉濃長,鼻子挺直,眼睛卻清澈溫柔,實是一個少見的美男子,剛剛那個恆山一般大的鎚子又在他心口上錘了一下,心想:「這……這不是紅顏知己遍佈江湖的楚留香嗎?壞了,壞了,這小姑娘這樣好看,他一定是看上她了!這小姑娘這樣單純,怎麼能玩得過他這樣一個淫|魔!」

賈珂聽到楚留香的聲音,不禁暗暗叫苦,生怕楚留香會認出自己來,那自己可真要被他們笑話一輩子了,待聽到楚留香這般說,定了定神,笑道:「我怎的鐵石心腸了?」

游坦之見這綠衫少女黑黑的眉毛這麼一軒,點漆似的眼睛這麼一瞥,面紗下面紅紅的嘴唇這麼一揚,只覺她美得不得了,至於她說的話,游坦之卻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只知道她向楚留香笑了,她和楚留香說話了。

張無忌順着游坦之的目光看過去,便看見賈珂,心下大為失望,暗道:「這不是王姑娘。」走上前去,正要和游坦之打招呼,忽聽得游坦之喉頭髮出「嗬嗬」兩聲,便向豹子一樣向那綠衫少女撲過去。

賈珂只覺一陣勁風自面前襲來,抬眼看見游坦之目露異彩,雙頰通紅地向自己撲來。賈珂見他面容陌生,自然不想手下留情,但是楚留香就在旁邊看着,他也不好使出武功,省得被楚留香看穿身份,便隨手拿起一張面具,想要擋住游坦之,哪想到游坦之忽然跪在地上,低下頭,一口咬住賈珂的鞋尖和兩個腳趾。

這一下實在出乎所有人意料,不僅賈珂手裏的面具落了空,楚留香的手落了空,連張無忌手裏吃了一半的糖人都掉到了地上。

賈珂反應極快,當即抬起腳,將游坦之踢到三米以外,游坦之重重摔在地上,吐了一大口血,一時竟站不起來。

賈珂驚魂未定,暗道:「卧槽!現在殺手都這麼不擇手段了?」低頭一看,見鞋面上只有一個濕漉漉的牙印,除此以外,再無他物,知道自己遇到的不是「七月十五」派來的殺手,只是一個單純的變態,這才放下心來。

楚留香本來只是聽說街上來了一位美得出奇的姑娘,才專程過來一探究竟,不想居然會遇見這種事。他看向躺在地上的游坦之,見他目不轉睛地盯着賈珂,面容扭曲,下顎前伸,眼中噴射出貪婪的火焰來,幾乎要將面前的空氣融化掉,忽然想起從前他在某個小鎮上見過的一個人。那人也和面前這個少年一般,像野獸一樣四處咬人,還很怕水,沒過幾天,她就死了,而那些被她咬傷的人中,也有幾人和她一樣開始亂咬別人。

楚留香想到這裏,不由心下一沉,暗道:「難道這少年也得了癟咬病(註:即狂犬病)?」他知道一個健康的人若是被得了癟咬病的人咬出血來,很可能會患上癟咬病,便側頭看向賈珂,問道:「姑娘,他有沒有咬破你的腳?」

賈珂拿起面具,蓋在臉上,搖了搖頭。

他手裏這張面具是一張狼頭面具,上面畫着鮮艷的油彩,威風赫赫,和他現在婀娜苗條的身段實在不符,楚留香忍不住一笑,道:「姑娘既已戴着面紗,何必再戴面具?」

賈珂微微一笑,道:「香帥既已穿着裏衣,何必再穿外袍?」

楚留香沒想到這位美得驚世駭俗的姑娘,言辭居然也大膽得驚世駭俗,即使是他認識的最潑辣的姑娘風四娘,只怕也不會說出這種話來,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笑道:「姑娘認得在下?」

賈珂微微一笑,道:「香帥又不是無名小卒,我怎會認不出你來,我不僅知道你長得非常英俊。」

楚留香正想說過獎,就聽到賈珂繼續道:「還知道你為人非常風流,倘若你把自己所有的情人一起請到金風樓來,只怕金風樓都會因為太重而沉入湖底了。」

楚留香忍不住又摸了摸鼻子,他已經聽出賈珂的未盡之意。

賈珂向他一笑,又拿起一隻狐狸面具,向店老闆道:「我要這兩隻面具,多少錢?」

那店老闆見他們男的英俊,女的美麗,實在般配,心中就生出幫楚留香創造機會的念頭,笑呵呵道:「姑娘只有自己一個人,怎麼買了兩個面具?是打算自己換著戴么?」

賈珂道:「是給我——」話到嘴邊,差點說出「老婆」二字,所幸沒有真說出來,頓了一頓,隨即裝出一副羞澀模樣,微笑道:「給我一個朋友。」

那店老闆聽到這話,忍不住同情看了楚留香一眼,楚留香卻微笑着看着店老闆,他心裏確實有點失落,但也只有一點。

賈珂付完錢,向楚留香道:「香帥,倘若你有空閑,可否請你將這人交給官府?」伸手一指仍然躺在地上的游坦之,繼續道:「我到底是個女孩子,要我親口去向別人說這人對我做了什麼,實在怪難為情的。」

楚留香自然答應下來,忽聽有人笑道:「姊姊,那我陪你去買一雙鞋去,好不好?你這雙鞋都髒了,穿着不難受么。」

賈珂聽到這聲音甚是陌生,心中一喜,以為這是王憐花了,側頭一看,卻見阿紫站在梨樹下笑吟吟地看過來。他雖然不認識阿紫,但一眼就看出她是女扮男裝,年紀又小,顯然不會是王憐花,又見張無忌正站在旁邊,滿臉擔憂地瞧著游坦之,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過來的,不由心中大窘,暗道:「老子怎麼一晚上光碰到熟人了!難道這個瘋子是武當派的?」笑道:「多謝你了,但我沒打算去換鞋,不過一點兒唾沫罷了,這算得了什麼,咱們江湖兒女,素來不拘小節的。」

阿紫拍手笑道:「好一個江湖兒女,素來不拘小節!姊姊不在意這隻瘋狗在你腳上咬一口,想來也不會在意我跟在你身邊吧。」

賈珂見她臉上一片天真無邪,一雙大眼卻烏溜溜的,滿是狡猾神色,只覺她的神情舉止和王憐花騙人時有幾分像,心想:「難道憐花怕我認出他來,特意先扮成女人,再扮成男人?」淡然道:「你為什麼要跟着我?」

阿紫笑道:「姊姊想買什麼東西,有我幫姊姊參考,幫姊姊付錢,買下以後,也有我幫姊姊拿着,這樣姊姊豈不輕鬆許多?倘若路上再遇到像這人一樣的瘋狗,也有我替姊姊擋着,再不叫它們碰到姊姊一個腳趾,這樣姊姊豈不安全很多?姊姊生得這樣好看,便是天上的月亮也不及姊姊半分,我只要跟在姊姊身邊,看姊姊一眼,心裏就很美了。姊姊,你就讓我跟在你身邊吧。」

張無忌聽得目瞪口呆,心想:「崔姑娘,你不是姑娘家嗎?」雖這樣想着,卻默默將阿紫這句話記在了心裏,想着一會兒若是遇見王語嫣了,那他也要和王語嫣這麼說。

賈珂凝視着她的眼睛,一時也看不出她是不是王憐花,他一言不發地聽她說完,忽然一笑,道:「我只有一句話要說。」

阿紫道:「什麼話?」

賈珂微微一笑,道:「再見!」說完這話,將兩張面具抱在懷裏,轉身離去。

阿紫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也不失落,向張無忌道:「咱們也走吧!」

張無忌道:「去哪?」

阿紫伸手一指賈珂的背影,道:「去那裏!」

張無忌道:「崔姑娘,那位姑娘不想讓你跟着她,你何必自討沒趣?」

阿紫笑道:「誰說我要跟着她了?我只不過正巧走那條路,走啦,走啦!」便要拽張無忌去追賈珂,張無忌卻站着不動,說道:「我得將這件事告訴兩位游莊主。」

阿紫微皺眉頭,道:「你也太爛好人了!這種瘋狗你管它作甚?」眼角一瞥賈珂已經走遠,揮了揮手,道:「好么,你去見他們吧,我自己去玩了,一會兒在看煙花的地方見面吧。」說着鬆開張無忌,加快腳步,很快追上賈珂。

阿紫見賈珂在演傀儡戲的戲台前面停下腳步,便推開人群,擠到賈珂身旁,嬌聲道:「姊姊,你走的好快,我差點跟不上啦。」

賈珂聽她似在撒嬌,心中一動,愈發覺得她像王憐花,立即默念一遍賈姑娘的人設,斜眼看她,道:「你幹嘛跟着我?」

阿紫笑道:「你剛剛說再見,咱們兩個這不就再見了嗎?」

賈珂淡然道:「你幹嘛這麼急着和我再見一面?」

阿紫笑道:「姊姊,你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賈珂道:「那我聽假話好了。」

阿紫格格一笑,道:「假話就是姊姊長得好美,我好喜歡你,所以跟着你,想看看你摘下面紗是什麼模樣。」

賈珂忍不住一笑,道:「那真話呢?」

阿紫笑道:「真話是姊姊長得好美,我好喜歡姊姊,但我跟着姊姊過來,不只是為了看一看姊姊摘下面紗是什麼模樣,我……我想和姊姊一起逛夜市,看煙花。」說到這裏,臉頰便紅了。

賈珂心想:「這情話說得既真摯又純情,可不像是憐花能說出來的。」以賈珂對王憐花的了解,他應該會輕薄地說因為我捨不得姑娘,或者你問我為什麼跟着你,好吧,只要你肯乖乖地讓我在你臉上親一親,我就告訴你為什麼。

賈珂想到王憐花,心中情意大盛,臉上自然而然地現出一絲笑容,阿紫見他看着自己的神情溫柔款款,以為他不會拒絕自己了,心中歡喜,去拉他的手。

賈珂微一挪手,阿紫便抓了個空,她扁了扁嘴,笑道:「姊姊,接下來你要去哪轉?」

賈珂後退一步,笑吟吟地道:「我要去哪和你有什麼關係?你雖然想和我一起逛夜市,看煙花,但我可不想和你一起。」

阿紫卻不生氣,笑道:「不想就不想,姊姊,你想不想跟我一起是你的事,要不要跟着你卻是我的事,反正我要跟着你。」

賈珂笑道:「不錯,跟不跟着我是你的事,但理不理睬你卻是我的事。」說着轉身走出人群。

阿紫跟在賈珂身後,一出人群,便撲上去拉他手臂。賈珂微一斜身,阿紫抓了個空,重心不穩,自然而然地向前一撲,以她的武功,這一下本可站定,她卻故意摔在地上,叫道:「哎喲,哎喲,痛死人啦!」

賈珂見她坐在地上,仰頭看着自己,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嘴角邊卻微露笑意,眼裏也閃過一絲狡猾,心想:「她這厚顏無恥也好像憐花。」其實要判斷她是不是王憐花倒也好辦,只需用手摸一個地方,自然就能一清二楚,但賈珂實在下不了手,但是也不好放着她在地上不管,便俯身將她拉起。

阿紫格格笑道:「姊姊不是不理我嗎?怎麼又來拉我了?姊姊心裏是不是也有一點喜歡我了?」說着右手抓住賈珂的手,左手卻在站起來的一瞬,扯下賈珂臉上矇著的面紗,待看見賈珂的容貌,忍不住「咦」了一聲。

賈珂沒料到她會趁機扯下自己臉上矇著的面紗,心中大為氣惱,只是他也不好立即將面紗戴上,畢竟他一見面紗被人扯掉,就着急忙慌地戴上面紗,反倒惹人生疑。他見阿紫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的臉,這才認定她絕不會是王憐花,當下滿不在乎地一笑,道:「怎麼,看呆了?」

阿紫臉上一紅,微笑道:「姊姊和一個人好像,我一開始挺吃驚的,後來卻是看姐姐看入迷了。姊姊,你不要戴面紗了好不好?這樣多美啊,所有人都要看姐姐看呆了。不信你看——」

她側頭向右手邊瞧去,卻見右面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上的事,怔怔的看着賈珂,就彷彿中邪一般,一動也不動,靈魂也被奪走了。她忍不住一笑,心中自然而然地生出驕傲,又去看左手邊,毫不意外地看見左面所有人也是如此,在場的每個人都沉醉在這絕世麗容的光照之下,不過須臾,阿紫就聞到一股糊味,卻是糖炒栗子炒糊的味道。

賈珂見人人看着自己,一時血湧上頭,恨不得挖個洞將自己埋了,他現在只有一個心愿,就是明天的傳聞是昨晚杭州城驚現一女疑似賈珂的同胞姐妹,或是月神背着賈政偷偷生女,而不是昨晚杭州城驚現女裝大佬,經調查原是閩浙節度使賈珂。

黃蓉聽說晚上有熱鬧看后,下午便好好睡了一覺,天一黑就和小魚兒出來玩耍,她一路上買了一堆小吃和小玩意,玩套圈的時候,還用套環套中了一隻白鵝。這隻白鵝太大,不好抱在懷裏,只得用繩子牽着。小魚兒略通一些馴獸之術,他用十幾分鐘教訓了白鵝一頓,之後白鵝乖巧許多,再不隨便啄人,黃蓉便用它在前面雄赳赳氣昂昂地大步開路,她和小魚兒在後面有說有笑地慢慢走。

這時黃蓉看見一個牌子,上面寫着「天下第一」四個大字,牌子下面已經圍着好些人,不由笑道:「他好大的口氣,咱們過去看看!」

兩人走到牌子下面,就見一個四五十歲的漢子坐在枱子上,左手握著酒杯,右手兩指捏著杯口,酒杯在他手中不住旋轉。過不多時,他右手向外揮去,手掌邊沿擊在杯口,眾人就見一個瓷圈飛了出去,落在枱子上,而酒杯卻矮了一截,斷口處極為光滑。有圍觀者爬上枱子,將那個瓷圈拿起來,轉了一圈,滿臉驚異地道:「真是瓷的!」

眾人大聲叫好,黃蓉知道一掌拍碎酒杯不難,但是舉掌輕揮,就能將酒杯切成兩截,切口還這般平滑完整的,當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便也跟着鼓掌,嘴唇貼到小魚兒耳邊,笑道:「他的武功好厲害!」

小魚兒笑道:「他確實厲害,但厲害的不是武功,而是騙術。」

黃蓉一怔,道:「騙術?」

小魚兒笑道:「你看見他手上戴着的戒指了嗎?這戒指上定有一枚金剛石,那金剛石鋒利得很,很容易就能將這酒杯切成兩截了。」

黃蓉聽得有趣,笑道:「怪不得他敢掛這『天下第一』的牌子,原來這『天下第一』指的是騙術天下第一,我就奇怪他武功這樣高明,怎麼會在這裏賣藝。不過么,即使單論騙術,他也未必是天下第一,我也給你寫個牌子,你就在這裏和他打擂台賽,比比誰的騙術才是天下第一,怎麼樣?」

小魚兒大笑道:「我從三歲起就跟着這世上最會騙人的一幫人學習怎麼騙人,若論騙術,我可算是他的老祖宗了,我老人家和他比試,那不是以大欺小么。」

就在這時,忽聽得一人氣喘吁吁地道:「老劉,別在這裏看熱鬧了,快跟我走!」

小魚兒二人順聲看去,就見一個青年擠進人群中,將另一個青年拽了出來。

那老劉奇道:「你幹嘛這麼急?家裏着火了?」

同伴仍是氣喘吁吁,臉上卻大為興奮,叫道:「什麼着火了!是看美女!絕色美女!我跟你說她有多美啊!剛剛她笑了一下,街上三十多個人都捂著胸口暈倒了,還有兩個人吐血了!」

這話一出,四下頓時一片安靜,所有人都看向這人。

老劉卻知道自己這朋友向來喜歡誇大其詞,因此並不相信這話,嗤笑道:「她要是真這麼美,那你小子怎麼沒事?」

同伴急道:「我這不是站得遠沒看見么!一見那麼多人暈倒了,我就連忙過來找你了!你去不去?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那老劉還沒回答,已經有十數人替他答應下來:「去!他去!你快帶路,咱們一起過去!」

黃蓉聽他這麼說,好奇心起,道:「小魚兒,咱們也過去瞧瞧,她到底多美。」

小魚兒興緻缺缺地道:「你自己去,我和鵝兄在這裏等你怎麼樣?」

黃蓉奇道:「怎麼?這樣的絕色美女你不好奇嗎?」

小魚兒笑了笑,道:「你不也很美么,我天天看你就足夠了,幹嘛還要去看別人。」

黃蓉聽到這話,心中甜滋滋的,便在小魚兒臉頰上輕輕一吻。

小魚兒笑道:「並且你渾身上下都很香,那絕色美女可未必有你香。當然了,最重要的是,你聽他的話就知道,那裏人一定很多,一定很擠,說不定那些暈倒的人就是因為人擠人呼吸不上來才暈倒的,說不定吐血的人是暈倒以後被人踩在哪裏受了傷,我雖然不怕擠,但是區區一個女人,長得再漂亮,也不過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還不值得我受這罪。」

黃蓉噗嗤一笑,道:「好吧,好吧,那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去就回。」

黃蓉跟在那老劉的同伴身後,經過數十個攤子,就見烏壓壓的人群將街道堵住。她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陣勢,不由吃了一驚,就聽到老劉道:「這是怎麼回事啊?這麼多人幹嘛都站在這裏?」

同伴踮着腳向里張望,叫道:「看美女么!該死,我剛剛還能看見她的人,就為了去找你才離開的!這下可好了,連一根頭髮絲都看不見了!」

黃蓉心中愈發好奇,忍不住四下張望,但是周圍都是臨時搭起的小攤,既無可以落腳的屋檐,也無可以落腳的樹木。

黃蓉正覺不快,忽然感到肩上一重,竟是有人將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黃蓉轉過頭,見身後站着個少年,約莫十八|九歲年紀,容貌俊美,甚是陌生,正自笑吟吟地望着她,不由微皺眉頭,將這人的手甩掉,啐道:「你幹嘛將手搭我肩上?」

那少年笑道:「黃姑娘脾氣好大。」

黃蓉聽出這是王憐花的聲音,忍不住笑道:「幹嘛打扮成這副模樣?賈珂呢?」

王憐花苦笑道:「他在裏面。」

黃蓉笑道:「怎麼,他也跑來看那位絕色美女了?」

王憐花看看左右,壓低聲音道:「他倒不是去看那位絕色美女了。」

黃蓉正想問那他在裏面幹什麼呢,就聽到王憐花嘆了口氣,道:「他就是那位絕色美女。」

黃蓉一驚,連着看了王憐花幾眼,確定他沒有在開玩笑以後,忍不住咯咯笑起來。笑聲清脆動聽,引得眾人看過來,燈光之下,只見她肌膚勝雪,容光照人,不由看得呆了。

王憐花笑道:「有這樣好笑嗎?」

黃蓉笑道:「當然好笑了,你們兩個又在玩什麼遊戲?幹嘛一個扮成女人,一個換了張臉?」

王憐花長嘆一聲,道:「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遊戲,只是……我低估了賈珂扮成女人以後的美貌。」便將賈珂如何懷疑他對付女人的本事,他們如何決定玩這個遊戲,他如何佈置了今晚這一切大致告訴黃蓉。

只聽他繼續道:「我想要賈珂輸的心服口服,便特意喬裝打扮成現在這副模樣,還和賈珂分開走的。我本想着反正我知道賈珂今晚是什麼模樣,他一過來,我就能認出他。沒想到不等我看見他,這條街已經被這麼多人堵住了。我估計賈珂不想讓人從他的言行舉止猜出他的身份,因此不敢出來指揮他們離開,而我也不想賈珂從這麼多人中認出我來,因此一直在發愁該怎麼接近他。」

黃蓉咯咯笑道:「所以你才來找我,想要我幫你開出一條道來?」

王憐花笑道:「對了,我可不是要請你幫忙開出一條鵲橋來,讓我這個牛郎好去見我的織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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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了一下上一章宋青書的劇情,研究了一下原著劇情,發現宋青書愛上周芷若以後,不選擇告白,也不選擇求父親向峨眉提親,而是選擇偷窺周芷若,感覺他不是那種一上來就說想要娶誰為妻的人。。。。而是那種心高氣傲,甚至不甘願自己主動示愛,想要等別人向他示愛的人。

以及游坦之在原著里就是第三次見到阿紫就撲上去又咬又親她的腳了。再以及珂珂女裝美貌級別我是照着香香公主寫的╮(╯▽╰)╭

另外我發現了宋青書的一個很騷的操作,宋青書救下從靈蛇島跑出來的武烈父女,知道謝遜到了靈蛇島以後,不是將這件事告訴武當,而是選擇告訴陳友諒,這兩個人只怕達成合作遠在莫聲谷被殺之前。

推測一下,宋青書當時知道這件事後,應該是想着和陳友諒合作抓住謝遜,之後用謝遜來威脅張無忌做些事情,以便將張無忌踩在腳下,贏得周芷若芳心。但是陳友諒怎麼可能把謝遜用在這種小事上,但是他也知道明說宋青書恐怕會惹事,便假意答應,之後一直在尋找宋青書把柄,省得他把這件事告訴武當。

感覺宋青書去偷窺峨眉諸女不是只幹了一次,可能起碼兩次,然後陳友諒發現了,說不定第二次偷窺的時候,莫聲谷就是陳友諒引去的,之後莫聲谷死在宋青書手上,陳友諒正好以此為把柄威脅宋青書,這時候別說是謝遜的用途,就是他親老子的性命,宋青書也沒有發言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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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賊套路深[紅樓+綜武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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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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