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吸血鬼

第1章 吸血鬼

「……然後能看到海森達乳酪店,從旁邊小路進入,嗯。」我看着房東給我的提示,抬頭看了一眼亮着明黃色招牌的乳酪店。嗯,和我的姓很像啊,看起來不錯的樣子。

趕到這個城市已經是下午四點了,又在S城高高低低起伏的山地街區中繞了半天,終於找到了租房所在。大片的繡球簇擁著過道,我只好把裝滿了東西的箱子抬起,小心翼翼地穿過那片花叢。而錦繡戛然而止,硬底的靴子踏上了荒蕪的土地。是我租住的房子到了。

鬼知道房東還是室友怎麼想的,不大的花園遍地枯枝,只能從尚未完全死去的花梗上密密麻麻的尖刺看出,這大概是一院子的玫瑰吧。

在S城種玫瑰……該說房東是執念過頭還是什麼呢,根本就沒有成活的可能性吧,還偏偏要種這麼多。

房東大叔說室友一般都呆在家裏,這個時間他應該在吧。

我按下了門鈴,刺耳的鈴聲讓我不禁皺眉。

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是這種老式的門鈴啊!在家有那群老古董也就算了,怎麼連跑到這裏都還要忍受這種機械門鈴的聲音啊!

「……你好?」門被打開一道縫,聲音的主人甚至吝嗇於展示自己的容貌,我只能看見扶著門的修長手指。

屋裏似乎很冷。我皺了皺眉,還有那個開門的人,身上沾染著淡淡的血腥味道。

「我是崔斯特·海辛,這棟房子的租客。」暫時還不清楚對方的底細,我決定先自報家門。至少我的家姓已經可以懾服一部分惡魔了。

那隻手將門拉開,它的主人側過身子,給我讓出進門的路。那是個有着一頭金色長發的青年,穿着鬆鬆垮垮的毛衣,被陰影裁剪出的挺拔側臉蒼白如紙。那青年抬眼打量了我片刻,金色的眸子看不清楚情緒。隨後他就自顧自的走回房子。

有意思啊。

我把箱子搬進門,一邊就地整理着裝備,一邊觀察著這棟房子。窗帘緊閉,光線昏暗,溫度偏低,S城特有的帶着海風的咸濕空氣也吹不透這裏,門口早就枯萎的玫瑰花從卻在屋內氤氳著香味,裹挾著鮮血的味道。

看來小說里說的沒錯,真正的主角就是會有遇到奇妙事件的光環;而我,身為惡魔獵人,當然就是會遇見各種惡魔啦。

那個金頭髮的,沒可能不是吸血鬼。這是身為海辛家的獵人的獨特感知能力。

怪不得這房子這麼便宜,這裏的租客怕不是經常失蹤。那房東也不是什麼好人,怕不是就是為了這個吸血鬼找食物才發佈的租房信息。

「喂,你叫什麼名字啊?」我把長刀藏好,佩戴在腰間合適快速拔出的位置,又檢查著聖水的瓶子有沒有就位,一邊試圖和它聊天。

「……」它怔了一下,沒有回頭:「弗拉德·采佩什。」

弗拉德·采佩什……這名字為什麼這麼熟悉?是不是什麼惡魔史上出現過的名字啊?真該死,家族裏的其他什麼惡魔生理學、魔藥學之類的我都算是優等生,但是這種什麼惡魔史的,我真的學不下去啊!

管它呢。既然是惡魔,那就沒有不除掉的道理。

道具都準備好了,下面好戲開演。

「兄弟,你真夠倒霉的,因為來合租的是我。」我將聖經的書頁向上拋散。聖水瓶前擲,一個帥氣的轉身掏槍上膛,將玻璃瓶「砰」的一聲打碎,我黑色的長風衣被甩的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玻璃渣向四周濺開,將聖經的書頁一頁頁釘在牆壁上。而聖水以深淵的氣息為助燃劑,剛一接觸這裏的空氣就劇烈的燃燒了起來,無溫而神聖的火焰點燃了整個地板,火舌肆虐蔓延向那個點兒背的吸血鬼。

「?」這老哥居然還沒有弄清楚狀況,看着聖水的火焰,望向我,歪著頭表示疑問。

什麼鬼,這種情況下吸血鬼難道不應該獰笑一聲然後凶態畢露大吼著向我撲過來,然後我用海辛家祖傳的華麗獵人技術完成狩獵嗎!這傢伙怎麼竟然有點呆……萌?

我擺着剛剛舉槍的姿勢有點尷尬,為了掩飾我只好轉了轉槍,瞄準那個歪著頭不明所以的金毛吸血鬼:「死吧,惡魔。」

我學着燒包老爸每次開槍處決惡魔前必然會露出的風騷微笑,瞥了一眼被我打磨過的白色槍身,默念著上面有一行用飛揚繚亂的花體刻下的銘文:

「凡有的,還要加給他,叫他豐足有餘。」

扳機扣動,被精心設計削減過的后坐力讓我興奮。此刻,我看着那個略顯瘦削的身影的眼神中,應該滿是憐憫吧。

那個叫弗拉德的傢伙面無表情,好像伸手接住了什麼東西。

嗯?

我剛剛是開槍了吧?

那這個吸血鬼怎麼什麼反應都沒有?

弗拉德手心翻向地面,一個銀色的小東西掉到地上,發出金屬碰撞的悅耳聲音。是我的銀子彈。

「別……」那吸血鬼開口,瘋漲的腎上腺素和緊繃的神經讓我下意識的開出第二槍。它又是輕描淡寫的接住我的子彈,這次它找到了垃圾桶,把子彈丟了進去。

會減速子彈的能力嗎?我迅速拔出后腰的長刀,向它俯衝過去。銘刻着驅魔咒語的刀刃割過野草一樣的火焰,將刀尖灼燒得通紅,單手持刀斜向上揮出一道熾熱的弧。弗拉德側身閃過這一擊,而我正好能夠腳腕發力,順着長刀的軌跡畫滿一個圓,雙手合力把刀從它頭頂劈下。

這個角度,它避不開的。

果然,伴隨着烤肉一般的滋滋聲,赤紅的刀刃削下它……的毛衣袖子??

而弗拉德就這樣低下頭去看那隻被我割壞的袖子,毛衣下蒼白的皮膚被燒得起了一片泡,以及被驅魔的咒語劃得鮮血淋漓。

這傢伙……這傢伙好像還挺厲害的啊,居然只傷到這麼一點點嗎?

可是當它再次抬起頭時,它原本金色的眸子驟然變得血紅,突然爆發的速度讓那對紅眸在火光中留下一道尾跡,戰鬥的本能讓我平舉起長刀護住胸口。緊接着用作抵擋的刀面狠狠地撞上我的胸膛,高速和大力把我頂向背後的牆壁,腦袋被撞的失神了片刻,眼前一黑。

不好,不能失神,我本能的念著家裏教的強行清明神志的咒語,剛一恢復視線,就看到暴突的尖牙猛地向我襲來,隨即側頸被穿透的劇痛都對我宣告著這個突然爆發的戰役的結束——以我的落敗。

崔斯特·海辛,大名鼎鼎的海辛家傳人,居然要死在一個不知名的吸血鬼手裏嗎?體力和集中力隨着血液被吸取也從我的身體里急速流走,劇烈的頭疼和胸悶讓我不能自已地軟下膝蓋。

不知名……采佩什……

等等!這好像,這好像並不是什麼不知名的吸血鬼吧!這個姓是在OldHunter懸賞榜上前幾名的、帶着好多個0的那位暗影之王德古拉的姓吧?

我去,早知道不這麼莽了。在因為失血過多完全昏厥之前,我只能想到這麼多了。

*****

好涼啊。後背好痛。

側頸大動脈那裏也好痛。

雖然海辛家一直訓練孩子們要適應疼痛以適應和惡魔的戰鬥,這點疼痛比起在家裏的訓練時候也算不上什麼,但我就是喜歡說好痛。

這時候崔西就會鄙視地朝我翻白眼。不知道我這次不告而別那丫頭會不會又氣的小臉通紅呢?

我不告而別……我……

我突然驚醒,之前戰鬥的片段湧入腦海,最終結束於被那個吸血鬼打敗並啃食。

我去摸脖子一側,傷口還沒癒合,牙印清晰,指尖剛碰到的時候那裏的皮膚因為疼痛抽搐著。還好沒有恢復如初,說明我並沒有被轉化。不過血倒是止住了,多虧了家傳的容易自愈的體質。

「……別亂打碎玻璃。」弗拉德慢吞吞的聲音突然響起,我警覺的回頭,發現他正蹲在地上,一手拿着垃圾桶,一手在撿著聖水瓶子的玻璃碎片。見我注意到了他,他也扭過頭,認真的看着我,然後繼續慢吞吞的說:「別亂丟紙屑。」

我看着他把幾乎燒成灰燼的聖經殘頁也撿進垃圾桶。

「大,大哥,」這傢伙很強,我琢磨了一下稱呼,試探的問道,「德古拉·采佩什,和你什麼關係啊?」

「……」他沉吟片刻,說道,「我父親。」

我的上帝??他是德古拉的兒子,那就是說他是第二代吸血鬼?那我剛剛的行為豈不是像幼兒園學生試圖解積分問題一樣不自量力了?這種血統的吸血鬼,怕不是要海辛家出一個小組才能來圍捕的。天哪,他還是我的合租室友,剛剛該不會給這位爺留下了什麼不友好的印象了吧?該從心的時候還是該從心的,中國人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此時忍氣吞聲,為的是來日的大富大貴——等我變強了,肯定能把弗拉德那份好多個0的賞金拿到,從此成為一代傳奇惡魔獵人,像我爸那樣。

所以現在該討好還是該討好的。我自覺地開始和弗拉德一起收拾剛剛被我弄得滿目瘡痍的房間,把「碎玻璃」、「紙屑」都好好地收進垃圾桶。

這傢伙,倒是安靜的很。這讓我有點渾身不舒服,總想找點話聊聊。

「那個,弗拉德?」我試着和他套近乎,就只叫了他的名字,看起來他也沒有什麼不適和反感,我就繼續說了下去:「剛剛……你怎麼留了我一命?」

明明我已經對他起了殺意,即使這樣這隻吸血鬼居然還沒有直接把我吸干,讓人費解。

「如果你死了……我又得一個人付房租了……」

……

這是什麼膚淺的理由,完全不符合你那個高貴神秘的姓好嗎!

「而且……」他又慢慢的開口。

我的天哪,這傢伙說話得讓人急死,但是我又不敢不認真聽他說。

「我們可以……聯機打遊戲……」他指了指我打開的背包,裏面馬里奧主題的NS包露出一角。

如果我活在一本漫畫書里,那我的頭頂此刻肯定是一叢一叢的往外冒問號。這是傳說中的第二代吸血鬼,血族中的貴族該說的話嗎?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和形象啊!

「我收好了……」弗拉德起身,把垃圾袋紮好口,向門外走去。我手足無措地起身,發現地板上還有個閃閃發光的小東西。我彎腰撿起,是之前白槍射出的銀彈,由大十字架熔煉成的銀質彈頭並沒有報廢,重新組裝下底火和□□應該還能勉強用用,畢竟大十字架銀彈貴著呢,我一個人在外可得省著點用。

這麼說起來……

「喂,弗拉德,你垃圾丟哪裏了?」

「垃圾箱……」

我一個箭步奪門而出,沖向最近的垃圾箱,我還有一個銀彈還在垃圾袋裏呢,可不能就這麼奢侈的浪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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