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舞

獻舞

身為第一強國的國都,咸陽遠比新鄭更加繁華,規模也更加龐大。

如此繁華盛景,讓韓雲暫時忘卻了之前的憂慮和不安。接待的行人將我們安置在行人署邊上的驛館中。

或許是看在韓非的面子上,秦王並沒有讓我們等太久,幾日後便在咸陽北宮設宴招待韓非。

原本還打算在咸陽逛一逛的韓雲頓時緊張起來,每天天不亮便拉着我排練舞蹈。

「阿雙,你又慢了。」

我絕望地嘆了一口氣,認命地決定重新開始。

「我道是誰,原來是韓女,天都還未亮就練起舞來,真是勤奮。可惜秦王殿下可不吃這一套,恐怕是要白辛苦了呢。」廊下傳來一個細細嬌嬌的聲音。

我轉頭看過去,只看到幾個美貌少女倚在廊下嬉笑。看穿戴既不像秦人也不像韓人。

「哪裏來的女婢,如此失禮。」

韓雲還未發話,她身邊的女侍已經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譏,一邊小聲提醒韓雲,「殿下,這些是之前齊王帶來的女子。」

這女侍把情況摸得如此熟,頗有搞情報工作的天賦。齊王建月前親自來了一趟咸陽,秦王設宴款待,兩人相談甚歡。

齊王都已經回國了,送來的這些女子仍舊停在驛館里,恐怕秦王早就忘了還有這回事。

這樣的處境竟然還有心思嘲諷我們,腦迴路真是與眾不同。

「呵!韓國公主又如何,入了秦宮,吾等都是一樣的。」

「那也等爾等入了秦宮再說吧,我看,爾等是要在這驛館住一輩子。」

韓雲哪裏找來的這麼牙尖嘴利的女侍,簡直666啊。

「做什麼,秦國不許私鬥,違者重罰,你們不清楚嗎?」穿着整齊官服的行人從廊下轉出來,黑著臉喝道。

「大人,她們天未亮就奏樂,吾等好幾日都睡不好,你可要為我們作主啊。」齊女們瞬間變臉,作出一副可憐楚楚的模樣,撒著嬌道。

這些齊女看着就不像貴族女子,反倒像特意訓練的舞姬之類,論撒嬌賣痴,嬌柔造作,這邊就遠遠不如了,也做不出這樣自降身份的事來。

好在那位秦吏對此毫無反應,依舊是一臉嚴肅地道,「公主殿下,日出之前不可喧嘩,亦不可奏樂,還請殿下諒解。」

韓雲不樂意地皺了皺眉,我如蒙大赦,忙開心地道歉道,「多謝這位大人提醒,我們初來乍到不懂規矩,這就回去睡覺。」

他點了點頭,然後轉向齊女,面色同樣肅然,「若有爭端,可去行人署對峙,不許私下爭鬥。」

這小吏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齊女們見此也便不再糾纏,兩方互相給了個白眼便各回各家了。

我高興地想要回屋補覺,卻被韓雲一把拉住。

「阿雙,你說這秦宮裏都是什麼魑魅魍魎,這才到驛館呢,就冒出這些……」她皺着眉神色擔憂。

韓雲自來受韓王寵愛,入住韓王宮以來,自然也無人敢讓她不舒服。

這才哪到哪,面上的酸話都是毛毛雨罷了,無論在哪裏,真正可怕的都是暗鬥,而非明面上的嘲諷。

不過說到底,齊女敢對韓國公主出言不遜,也不過是因為韓國國弱,而齊國卻與秦結盟,關係頗為友好,齊人便也自以為高人一等。

入秦以來秦國官吏的素養令人耳目一新,秉公無私,不卑不亢。雖然有時候令人感覺過於嚴肅刻板,但比起東方諸國的官吏,只能說秦國的強大不是毫無原因的。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到了秦國之後,我雖然心裏依舊擔憂自己的命運,但卻奇異的有一種熟悉且安定的感覺。

陪着韓雲聊天到天亮,晚上頂着黑眼圈就去宮宴了。

為防止自己因睡眠不足精神不濟當庭出醜,在去咸陽北宮的馬車上,我仍舊在回憶著舞步。然而咸陽宮前的屍體把我瞬間嚇回過神來。

秦王政是有什麼古怪的愛好嗎?收集屍體什麼的。

咸陽宮因地勢而建,宮殿器宇軒昂,抬頭望着層層台階,有種逼人的壓迫氣勢。明明禮服那麼厚,獻舞的舞服卻薄如蟬翼,秋風瑟瑟,透過廣袖灌進來,凍得人手腳冰涼。

韓雲走在我前面一步的距離,她腰背挺直,彷彿感覺不到寒冷,端莊而優雅的提步而上。剛剛在馬車裏,她還因為咸陽宮前的屍體,瑟瑟發抖地抓着我的手。一下馬車,她的身形姿態,任何人看了都會認為她是一位完美的王室公主。

秦王政宴請韓非,除了我們還有很多舞姬在偏殿等待。

韓雲有些不高興,不過秦王向來對六國送來的美人沒什麼興趣,這次願意讓我們獻舞,也是看在韓非的面子上罷了。韓非的面子這麼大,韓王如果讓韓非給秦王政獻舞,說不定能換得韓國十年太平,我心裏有些滑稽的這樣想道。

我們的舞排在最後,作為壓軸出場。我們只好頂着舞姬們神色各異的目光,在偏殿等著。

伴舞的女侍自覺地將我們圍在中心,隔絕那些或猜測、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

不見子都,乃見狂且……」

熟悉的樂聲響起,我們伴着樂聲入殿,我只隱約看到高高的主座有一個人影,身着黑衣,冠上的冕琉遮住了他的容貌,但只覺得居高臨下有種迫人的氣勢。明明宮殿中響着樂曲,但看着他卻會給人落針可聞的緊張感。

韓非坐在左下首,殿中人不多,只有寥寥數個官員作陪,看官服都品級不小。

「山有喬松,隰有游龍,

不見子充,乃見狡童……」

好在沒有出錯,一曲舞畢,我鬆了口氣,跟着韓雲上前拜見秦王。

「韓國公主覲見秦王殿下,父王祝秦王殿下長樂無極,願兩國永世修好。」

我跟着她行禮,伏下去還未起身,只聽到一聲冷笑。

「疲秦之計就是韓王的永世修好嗎?」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聲音來自右邊,應是秦國某位官員開得口,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秦王久久沒有開口,殿內頓時一片寂靜。

「秦王……」

我聽到韓非開口,鬆了一口氣。

「你身後是何人?」音色略顯低沉的聲音打斷了韓非的話,語氣篤定且不容置疑,充滿了上位者的威壓,不用想也知道秦王終於發話了。

不過這個問題……韓雲的身後,不就只有我一個人嗎?伴舞的女侍都退下去了。

「是……」韓雲猶豫了一下,我明白她的顧慮,如果說出我的身份,她怕我因此受牽連。

不過這種事瞞不住,倒不如坦誠。

「韓國大夫鄭國之女鄭雙,見過秦王殿下。」我索性自己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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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穿)戰國組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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