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寒

風寒

我點點頭,散了會步讓冷風吹了吹,我心情好多了。之前朝食吃的少,覺出幾分餓來。但是這荒僻地方,還能有什麼熱乎東西吃?我疑惑地環視四周,除了遠處渠口那幾間小屋之外,儘是田野山林,田野間還有幾間被雪壓塌的小草屋。

「殿下稍等片刻。」繚說完,輕巧地跳上馬,「臣去去就來。」

他揚鞭策馬,很快就跑進了密林中。我和父親面面相覷。

果然沒等多久,他便策馬從密林里回來了,手上拎着東西,近了才能看清,是一隻兔子,一支利箭貫穿脖子,已是死透了。

繚翻身下馬,一手拎着兔子,另一手從馬背上抱了一捆柴下來,嘩啦啦扔到地上。

這熟練的模樣,像極了行走鄉野的遊俠,任誰也看不出是執掌秦國軍事的國尉大人。

鄭國也看呆了,「這是……莫非要烤兔子?」

繚笑着道,「鄭大人要嘗嘗在下的手藝嗎?」

一邊說,一邊手上也沒停,從腰間拔出匕首,處理起兔子來。嫻熟的手法讓人不禁懷疑究竟有多少兔子曾遭他毒手。

將兔子剝皮,用雪水清洗處理后,便架在火堆上烤了起來,我看着繚從馬背包袱里取出火石和鹽,一臉蒙圈,為什麼會隨身帶着這麼齊全的裝備啊!你是來野餐的嗎?

「常年行走在外,常備着一些乾糧和用具。」繚解釋道。

我默然,這位秦國新任國尉,身上帶着遊俠氣息,和秦國整體氛圍簡直格格不入。

思緒很快被滋滋作響的兔子肉,以及濃郁的香氣打斷,肉的表面呈現美妙的金黃色,滋滋冒油,讓人不禁想大快朵頤。兔兔這麼可愛怎麼可以次兔兔!

真香!放點孜然辣椒粉就更好了。我拿着分給我的一塊兔肉,一邊想道。繚的手藝不錯,外脆里嫩,雖只是放了些鹽,肉本身的香味便足以使人沉醉,當然也有可能是我餓了。

看着茫茫的雪,吃着烤肉,再喝上兩口酒,不由讓人從心底嘆一句舒服。

吃飽喝足,帶着微醺的酒意,我們啟程回咸陽,酒令人渾身發熱,便是撲面的寒風也不覺得寒冷了。

春帶着女侍們等在鄭府門口轉圈圈,一副要盼成望夫石的模樣,看到我們打馬而歸,一群人立刻上前牽馬,扶我,還搬出來一塊下馬蹬,我並不理會,利落地翻身跳下。

「殿下,宮門都快關了,再不回去就趕不上了。」春有些焦急。

我回頭道,「父親,繚卿,那我先回去了。」

鄭國點點頭,示意我快回去。

我不怎麼擔心回去晚了,章台宮與北宮不同,宮門並不落鎖,因為秦王常常理政至深夜,很多官吏也會留至深夜,或者臨時召官吏入宮議事。

至於秦王,月不上枝頭,他是不會休息的。而且…現在他即便休息也不會找我了吧。

透過宮車飄揚的帘子,可以看到最高的那座宮殿,果然燈火通明,看着夜幕下拱衛四周的那層層疊疊的宮殿樓宇,我微微嘆了口氣,低頭對邊上跟着行走的春道,「去主殿吧,還有,去拿些糕點……」

想起來,秦王好像對甜膩膩的糕點沒什麼興趣。算了,總該拿點東西,不好空手過去。

今日守在外面的是熟人,王賁。我伸手接過春手中的糕點,上前。

王賁帶着眾郎衛行禮,「參見王后。」

我示意他們起身,「王上在裏面嗎?」

這話聽着像句廢話,實則是想問裏面有沒有臣子在議事,我方不方便進去。

「王上在裏面……只是……」王賁有點支吾。

我不以為意,「既然在議事,我就不進去了,還煩請替我將糕點送進去。」

「並非議事……衛國公主在裏面。」王賁低着頭,有點乾巴巴地道。

我愣了一下,衛國公主?除了住在北宮的衛國公主,提起之後,秦王突然大怒的那一位之外,也沒有第二個衛國公主了嗎?

難道秦王真的對這個衛國公主另眼相看?可是那尚書令陸雙又是怎麼回事?

我不由得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到底在想什麼啊,陸雙也好,衛國公主也好,誰說秦王非得只喜歡一個人?歷來君王哪有隻喜歡一人的?

窮人沒得選擇,君王他可以全都要。

我搖了搖頭,忽略心中莫名的不適,淺笑道,「原來如此。」

說着,我把糕點遞還給春。

「殿下可需要臣去通傳一聲?」

「不必了,此時也不方便攪擾……我們回去吧。」我萬沒有想到,這樣短的一句話,說出每個字,我的心裏都要抽疼一下。

說完我就扶著春的手臂,轉過了身,再待下去,誰都能看出我的失態。

春立刻將糕點盒交給其他女侍,伸手扶着我,「天色不早了,殿下小心腳下。」一邊還自然地呵斥執燈的女侍,「還不將火移得近些!」

回到寢殿之中,我已經回過神來,但是卻發現了一件更讓我悲傷的事,我對秦王動心了,在明知道他將我當做替身的情況下。誰能抵擋得了君王的深情和寵愛,還是一位如此英俊而強大的君王。更何況,初次見他之時,就覺得熟悉。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我早早更衣上床,卻一夜未眠,只覺得做了很多光怪陸離的夢,夢中一會兒是參天又反著光的不明建築,還有打扮怪異暴露的男女行色匆匆,一會兒是一個十歲上下的小男孩,看書寫字,我總與他坐在一處,卻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覺得熟悉。

睡了一覺反倒更累了。

「殿下……殿下?你怎麼了?」守夜的女侍神色驚慌。

「我沒事……」喉嚨有些干痛,腦袋昏沉沉的,大約是受了風寒。

在雪地里吹了一天的風,果然報應來了。

女侍們扶着我給我餵了一些水,我渾身提不起勁,見她們張羅著要去叫太醫,忙伸手制止。

「天還未亮,不要興師動眾,等天亮了再去吧,也不是什麼大事。」

春坐在塌邊,拿冰帕子給我擦臉,「這可拖不得,殿下,你的臉上好燙啊。」

「沒事,幾時了?很快也就天亮了吧。」

春望了望窗外,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左不過才雞鳴時分,離日出少說也有兩個時辰呢。」

我摸了摸她的臉,「哪裏就這麼嚴重了,讓其他人都睡去吧,留下幾個守夜的就行了。」

這兩個時辰昏昏沉沉的,半睡半醒,春一直在邊上守着我,一看天亮,立刻叫人去請太醫。

但即便太醫來了,也沒有立時就能好的,最多不過把個脈,開幾副葯。

常言病來如山倒,這一場病來得氣勢洶洶,導致我好幾日都頭暈無力,幾乎卧床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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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穿)戰國組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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