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太后的臆症

趙太后的臆症

說起來只是一場感冒而已,發燒咳嗽喉嚨痛,吃藥一周好,不吃藥七天好。我沒怎麼放在心上,倒是春急得不行,每天都想去找秦王,幸好被我摁住了。

這章台宮裏的事,秦王如果想知道,哪有不知道的,何必去自取其辱。

「把窗子打開,咳咳咳……屋裏悶得慌。」我靠在榻上懨懨道。

春滿臉不贊同,「若是再受涼了如何是好……」

我正跟她僵持,就見外面女侍匆匆進屋。

「殿下,方才王上遣人來傳話,明日太后回咸陽,還請殿下前去甘泉宮相迎。」

春皺起了眉,「誰來傳的話?人呢?殿下病重,如何能去迎接太后。」

女侍被她嚴厲的態度嚇得顫巍道,「已、已經走了,是王上身邊的郎官,奴、奴不認得……」

我伸手制止她嚇唬小丫頭,「太后回咸陽……我怎麼不曾聽說過?」

現下秦國雖有兩位太后,華陽太后軟禁於華陽宮,本就在咸陽,這位顯然就是秦王的生母,趙太后了。當初壘在闕下的屍體可都是勸秦王迎太后回宮的啊,如今怎麼秦王願意接她回來了?

太后回來,我身為王后前去相迎很合理,何況按常理,新婚之後需見過舅姑,行廟見之禮,才算禮成。秦王之父已逝,自然要見秦王之母。

新婚……我自嘲地笑了笑,雖成夫妻之禮,亦有夫妻之實,可我與秦王,算是夫妻嗎?他想娶的,明明是另一位「雙兒」。

「殿下病中,故而奴也不曾提及。日前王翦將軍向王上推薦了一位來自齊國的先生名為頓弱,是他上言勸諫,王上才決定迎回太后的。」

頓弱?這名字陌生,王翦身在秦趙邊境領軍,戰事膠着,居然還向秦王薦人。然後這人上來就去勸秦王接回太后,要知道為這事死得人可不少,屍骨未寒呢。

王翦推薦這樣莽撞的人,就不怕觸怒秦王嗎?將軍帶兵在外,最怕的就是朝中有異,他這不是給自己添堵嗎。我想來想去覺得怪怪的,只是春等人都只是女侍,聽到的消息也不過是人人皆知的東西,其中內情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想的多了,頭又暈起來,「咳咳……把衣裳備好,明日一早叫我起床。」

春抿著唇一臉委屈,「殿下這樣,如何能去迎接太后,早上風大,必然要站上許久……」

我揉了揉眉心,「沒事,小病而已,太后回來,我不在也不像話咳咳咳……」

事實證明,春在秦宮中呆的久了,經驗老到,很有遠見。等我第二日換上那全套沉重的禮服,登上車駕時,只覺得渾身都在發抖,要在車駕上保持優雅的正坐,就已經耗費了全部的氣力。春怕我吹風病情更重,還給我披了一件厚厚的斗篷。

大婚時我也穿過王后的禮服,當時並不覺得有這麼重,也許是因為近日本就生病,身子比較虛吧。

甘泉宮距離章台宮不算遠,若是快馬,一刻時間也就到了。車駕緩慢,儀仗隊伍又長,卻得走上半個時辰。

少府昌文君比我到得更早,在甘泉宮門口等着我,他是已故夏太后的弟弟,年紀已然不小,頭髮花白,還拄著一根拐杖。領着少府眾人向我見禮。

「舅爺快請不必多禮。」我忙道,下車急了,腦中一陣眩暈,有些站立不穩,春見狀立刻扶住我,好歹沒有出醜失態。

昌文君長著一張嚴肅的臉,「太后已到城外,一個時辰后便到,臣已令少府將甘泉宮佈置停當。」

我頷首笑道,「辛苦了。」

「臣分內之事。」

他吐字硬邦邦的,冷肅著臉,我也不欲多說。我知道秦王強硬地娶我為後,攝於秦王威勢,朝臣不敢多言,但心裏卻對我這個王后未必滿意。

要知道韓國最受寵的嫡公主,尚且不夠資格做秦王后,更何況我只是出身韓國貴族世家。

昌文君是夏太后的弟弟,以趙太后的所作所為,她當年與夏太后的婆媳關係應該不會好到哪裏去。畢竟誰也不會願意看到自己兒媳婦整天給早逝的兒子戴綠帽子。

以此看來,昌文君對於這位外甥媳婦也不會很滿意,不過正如他未必滿意我,仍在宮門口候着等我一樣,他仍拄著拐杖在宮門口等候趙太后的大駕。

他這麼大年紀都等著,我也不好進去坐着烤着火爐等,對比太強烈。

春和另一個女侍在邊上一左一右扶着我。

「辛苦你了。」我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對春說道。

我體力不濟,幾乎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放在她身上,畢竟對方也是個身量嬌小的女子,要站上一個時辰她估計也不好受。

春搖搖頭,低着頭。

趙太后的車駕比預計來得早些,饒是如此,我和昌文君也在宮門口站了大半個時辰。

除了太后儀仗之外,外圍都是黑甲的秦王郎衛,可以認為是秦王孝心可嘉,派了這許多親衛護送,換個角度想,又何嘗不是押送呢。自從嫪毐叛亂之後,趙太后就被軟禁於雍地,這些年來秦王不曾去見過她一面。

不過無論趙太后現在是什麼處境,今天我都是作為晚輩來迎接她的,昌文君隨我上前。

「參見太后,殿下旅途勞頓,還請入宮休息。」

率領護衛親衛隊的,正是蒙恬,他率眾郎衛向我和昌文君見禮,示意女侍扶趙太後下車。

見到那消瘦的婦人從馬車上下來時,我一時無法將她與趙太后那位艷名在外的女人聯繫起來。她很瘦,雖著錦衣華服,鬢上亦是珠翠滿頭,似是經過了精心的打扮,但仍遮不住疲憊和憔悴之色。比我這個病中之人狀態還要差。

她下了馬車,也不看其餘人一眼,由女侍扶著進了門。

「咳咳……」我們一行人跟着她進門,吹了這會風,我的腦袋更暈了,喉嚨發癢,壓抑著咳嗽了幾聲。

蒙恬就走在我後面不遠,見此壓低聲音道,「殿下身體可好?」

他是中郎將,我們那裏太醫進進出出,他不可能不知道。

我搖搖頭,「無妨。」

此時走在前面的趙太后一行人突然騷亂起來,只見趙太后甩開了扶着她的女侍,慌慌張張地往回跑,剛好跟我撞個正著。

我還沒反應過來,她抓着我的胳膊,力氣很大,「你看到我的兒子了嗎?你看到我的兒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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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穿)戰國組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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