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的猜忌

趙王的猜忌

他伸手拉過我和他相對而坐。中間隔着一張案幾,但我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忘了恭賀王上,新得潁川一郡。以水代酒,敬王上。」我抽出一隻手,作勢拿水杯敬他。

他默默地喝了一杯,「你恢復了記憶,沒有什麼想問的?」

我沉吟了片刻,搖搖頭,倒也不是沒問題,不過如今時過境遷,有些細節我不想再多問,「王上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你失憶之事可知道是誰下的手?」

我當時被韓式二人挾持到函谷關附近,最後的記憶就是韓式將我打暈了。無論是有意無意,我失憶的事肯定是他倆搞的鬼。

我將當時情況簡述之後,嬴政與我的判斷差不離。

「來秦的韓國王室中並無韓式此人,不過寡人已令韓安書信聯絡他。」

韓安就是韓王安,如今韓國已滅,他也不稱王了,前些日子剛被押來咸陽。

我皺了皺眉,韓式給我的印象,可不像是好對付的人,「韓……安在咸陽,已是天下人盡皆知的事,韓式還會聽信而來嗎?」

「他會來的。」嬴政只淡淡道。

韓式……我回想起那個總是帶着親切笑容的俊秀青年,平心而論,除了挾持我跑出秦國之外,他對我還不錯,至少從始至終不想傷我。我只是想問問清楚,這失憶究竟是不是他做的,有沒有後遺症。

至於我的身世,結合韓雲、父親的話,我也已經差不多知道了。反正無論這具身體的身份,是大丫還是鄭雙,裏面的靈魂都是我。

「對了,韓式等人當時是為了救援太子丹而來,將我擄走只是意外,太子丹現在還在咸陽嗎?」

嬴政點點頭,「若是如此,以太子丹作餌,或許比韓安更合適。」

無怪乎列國把秦王政當作大魔王看待,陛下現在暗中設伏的樣子,像極了反派啊!

我心下不安,「王上也曾讓太醫們都給我診治過,除了失憶也並無不妥,既然如此,就也不用大動干戈了吧。與韓之戰剛剛結束,正是修養生息的時候,何必再起波瀾呢。」

他沉默了一下,抿了抿唇,「這些狂悖遊俠,在咸陽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肆,寡人豈能容他。」

「更何況,他們還傷了你。」

他把我的手捏在手心裏,他的手比我大一圈,剛好包住。

勸不了勸不了,韓式你自求多福吧。

我把案幾推到一邊,往前挪了挪,挪到他的懷裏,他很默契地圈住我。

「反正,我現在回來了嘛。」

嬴政抱着我沒說話,一時殿中只有火爐偶爾的噼啪聲。

「聽說這次扶蘇滿月宴,趙王也派謁者過來了?」

「嗯……」他埋在我的頸窩裏,懶洋洋應了一聲,氣息撓得我頸間痒痒的。

「王翦將軍還在上郡與趙軍對峙呢……原以為趙王偃脾氣暴躁,竟然還有主動修好的時候。」

當年趙偃還是太子的時候,我和嬴政在邯鄲見過他,還跟他結了個小梁子,只記得是個任性荒唐的人。自他即位后,倒也干過不少荒唐的事,譬如剛剛即位就逼走廉頗,譬如寵信權臣郭開,譬如立倡門出身的女子為後,這在我看來沒什麼,但問題是他還廢嫡立幼,將前王後生的趙嘉太子廢了,立幼子趙遷為嗣,國賴長君,沒有任何緣由就廢除嫡長子趙嘉,無疑很不明智。也不知道是被趙王后一番忽悠迷了心竅,還是因為長子聲名漸起,給他造成了威脅。

「你可曾聽過和氏璧?」

當然聽過,當年藺相如完璧歸趙的那塊璧嘛,「嗯,莫非…」

「趙王謁者帶來的賀禮中,就有和氏璧。」

我有點好奇,「哦?長什麼樣?」

嬴政讓人把和氏璧取來滿足了我的好奇心,玉石有案幾四分之一那麼大,通體透白,水色溫潤,手感不錯,但除此之外,也沒什麼特別的。

我左看右看,「我不懂玉石,都說和氏璧乃天下奇珍,趙王倒是捨得。」

這幾回秦趙之間的戰役,秦國都沒得什麼好,李牧帶領的趙軍,將王翦等人的軍隊攔在國門之外,甚至還有反攻的勢頭,對趙國來說,形勢大好,怎麼這個時候趙王居然派使者來主動示好了?甚至不惜將和氏璧送來了秦國。

難道是秦滅韓之戰過於速戰速決,把趙王嚇住了,這也未免牽強,趙偃可不像這麼膽小的人。

「趙國來的人你也認識,是李牧之子。」

「李牧之子?李……用?」

當年那個拿着短劍在邯鄲街頭迷路的小男孩,還是我跟小丫一起送他回家的。他也該有十七八歲了。

我突然閃過一個猜想,「難道,趙王和李牧將軍已經離心?」

有了這個猜想便越發覺得很有可能,李牧並非死於戰場,他死於朝堂。

嬴政不置可否。

「兩軍交戰,臨陣換將可是大忌,趙王真會這麼傻嗎?更何況,李牧將軍還拿了好幾個大捷。」我有點想不通趙偃的腦迴路。

「郡守騰亦是良將,若非有他,滅韓之戰也沒有這麼容易。」

我愣了一下,趙王害怕李牧像郡守騰一樣叛趙,可是,這懷疑不會莫名其妙升起,秦國肯定也在背後下了不少工夫。

一如當年的信陵君,堡壘都是這樣從內部被攻破的。

聊著聊著,修長的手指順着衣衽滑了進去。

好好聊天呢!你幹嘛!

我一邊試圖把他的手拉出來,一邊道,「我早說過嘛,趙偃沒有人君之風。」

嬴政的聲音壓低了幾分,還有些喑啞,「雙兒,寡人忍很久了……」

語氣還帶着點委屈巴巴是怎麼回事,我微微愣了一下,他的手便長驅直入,順便還把我腰帶解了,嫻熟的一筆。

自我被診出懷孕后,嬴政便遵照醫囑沒有再碰我,但由於他實在是很忙,除了睡覺好像有看不完的公文,我也並沒有覺得他在忍耐什麼。

不過我很快就知道了,什麼叫忍很久……

第二日我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正月休沐結束,嬴政自然又恢復了早起晚睡的作息,早就不在寢宮了。

銅鏡光滑,可以看到肩頸上的紅痕,好在交領很高,還能遮一下。

「殿下,夏秋二人已經到了,在外求見。」春小步進門,恭敬道。

「只有兩人?」總不至於我親自派人去驪山接,絮也不肯回來吧?我心裏沉了下,有不好的預感。

春低着頭,語氣低落,「絮姐姐……一年前得了風寒…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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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穿)戰國組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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