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相郭開

趙相郭開

小丫果然像小時候一樣容易被轉移話題,她立馬繪聲繪色描述當年的情況。

她落水之後順着水流漂去了下游,被路過的難民撿到,當然難民並不是發好心救她,只是見她胖乎乎細皮嫩肉,本是想吃掉她。為了吃這上好的「食物」,難民們發生了爭執,等一番爭搶之後,贏家拎着小丫找了個僻靜處煮,卻正好碰到偷偷溜出來的李用。

李用生在北境邊疆,野慣了的,平日裏溜出府是常有的事,聽說小丫離開邯鄲的消息,便拐了護衛溜出來追車隊,車隊雖沒追到,小丫倒是被他追到了。

難民自然不是訓練有素的護衛的對手,救下小丫,在回邯鄲的路上又被得了家信找兒子的李牧追到,李用免不了被一頓毒打,但救下來的小丫再送回去也是追不上車隊了,便只好帶回了邯鄲。

「……沒過多久,胡人又犯雁門郡,父親被調去雁門郡,我和阿用便跟着一起北上了。」

「大人,行人署到了。」外面傳來車夫的聲音。

我鬆開握著的小丫的手,「快宵禁了,你們先休息吧,來日方長。」

小丫抓着我不肯放,「阿姊,不如今日與我同住吧。」

我伸手抱了抱她,「今日見到你,知道你還活着,我真的很高興。不過再不回去,家裏人就要擔心了。明日我再來找你。」

「家裏人?姐夫嗎?我差點忘了,阿姊的夫君是什麼人?你過得可好?」小丫圓溜溜的眼睛充滿了好奇。

我看了李用一眼,還是沒有多說,「以後介紹給你,你見過的。還有你小外甥。」

「小外甥!阿姊生了小外甥?」小丫驚喜道,「我要看!我要看!」

好不容易安撫了吵著要看小外甥的小丫,我上了自己的馬車,小丫依依不捨地目送我離開,馬車跑出去很遠,我回頭望她,她還在原地沒有動。

路上已經沒有行人了,好在帶了宮裏的牌子,倒也不至於被巡夜的士兵為難。

章台宮的主殿依舊燈火通明,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進去看看,小丫還活着是意外之喜,但韓非的事細想起來疑點不少。

守在外面的郎衛照舊只是行禮問好,沒有攔我。嬴政正在看章奏,邊上幾個尚書郎衛幫着掌燈添水,整理文書。

他擱在案几上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案幾,眉頭輕鎖,這個表情,是在權衡斟酌。

認真工作的男人很帥呀,我佇立看了一會兒。

他若有所覺抬眸看過來,我快步上前行了個禮。

「王上。」

「回來了?」他隨口問道,視線又放到手上的章奏上面。

我坐到他邊上,支著腦袋看他,伸手撫平他眉間的褶皺。

他揚起嘴角輕輕笑了笑,沒看我,只是抓住我的手,捏在手裏,省得我再騷擾他。

我往前挪了挪,蹭到他後面,伸手就是一個抱抱。他身上的冷香撲面而來,隱隱約約,我埋在他背上吸了一口。

「這是怎麼了?」

他拉了拉我的手,想把我拉到前面去,我固執地不肯放手,他便也隨我了,只是將手覆在我的手上。

「王上還記得小丫嗎?」

「嗯,鄭大人只有你一個女兒,現在想來她也許並不是你的親生姊妹。」

也許是她父母撿到了我,將我們一同賣掉了,她叫了我這麼久的阿姊,我也認下了她這個妹妹,是不是親生的倒不打緊。畢竟從靈魂上來算,鄭國也並不是我的父親。

「她還活着,我今日見到她了。」

「哦?」他語氣帶着淡淡的疑問,好似並不是十分在意。

我也沒介意,嬴政雖然表現得禮賢下士,虛心請教,但他骨子裏不是個感情豐沛的人。如果小丫不是我妹妹,他估計連想都想不起來,畢竟他自己的妹妹都沒放心上。

「她當年被人救了,現在……她是李用的夫人。」本以為死去的人,好生生地站在面前,縱然是一件值得喜悅的事情,只是因為韓非的事,我一時喜憂參半,五味雜陳,倒不能單純地開心了。

「李用…你今日也見到他了?」

「嗯……」我突然抬起頭,咂摸出了他的幾分言外之意,「我今日見他,莫非會給他們帶去麻煩?可他們並不知我的身份…」

若趙王真的在李用身邊安插了人,雖然不一定能查到我的身份,但我沒有特意偽裝,要查到我是宮中之人並不困難。李牧之子,與秦宮中人私下碰面…那趙王的懷疑就是三分也要變成五分了。

我對李牧的印象很不錯,但即使以我貧瘠的歷史知識,也知道他的結局,而現在他就在走向這個結局的路上。

而小丫卻嫁給了他的兒子,若大廈將傾,她也未必能獨善其身。

可是……我又能做什麼呢?韓非之死我無力阻止,李牧之死是寫入教科書的,我難道就能阻止得了?

「只是添了一根微不足道的薪柴罷了,無需放在心上。」嬴政晃了晃手中的奏本,「這才是那把火。」

我放開他的腰,接過奏本,下意識瞄了一眼落款,是個奇特的符號,並非人名。

寫得很簡潔,沒有過多辭藻和客氣詞,意思只有一個,趙王偃病重。

病狀描寫得詳細,寫下這個消息的人,一定與趙王偃十分親近,常伴左右。

這個年代的病重,離去世就差一點點,醫好的可能性不大。

一旦趙王偃去世……那太子趙遷還很小,趙王后出身倡門,到現在為止也沒表現出任何政治天分,趙國朝政必然動蕩。

「你可知此書何人所奏?」

我搖頭,隨口猜測,「趙宮中人?」

「趙相郭開。」

我震驚了,我好像知道了了不得的消息!趙偃你還當什麼王,自己國相都被策反啦!回家種紅薯吧!

等等,如果趙偃不行了,趙遷又年幼,作為國相的郭開豈不是把持朝政?而這位肱骨之臣是秦國的耳目。擊敗十萬秦軍的李牧,會是什麼下場也可以預見了。

大概是由於我震驚的表情太明顯,嬴政補充道,「你見過他,當年在邯鄲。」

記憶過於久遠,我已經想不起來了,「也就是說,王上還在邯鄲之時,就……」

就留下了郭開這顆棋子?

「他做的比寡人想的要好,本是讓他留在趙王偃身邊,傳遞消息,這也算是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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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穿)戰國組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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