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

王翦

「我們會經過長平嗎?」

趙政搖頭,「不會,如今長平幾無人居住,山谷儘是骸骨,定會繞開直接向北的。」

數十萬計的屍骸是怎樣的場景?我好像很難想像出來,確實還是繞開的好,現在護送我們的大多是趙國軍士,倘若到了長平想起舊恨來,恐怕場面就不好過了。

「阿姊,為什麼要打仗?為什麼要殺人呢?」

沒想到小丫會問出這種問題來,我摸了摸她的頭,她也在慢慢成長呢。

「因為,周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須等到哪一天出現一位王,結束這百年的紛爭,整合這破碎的山河,到時便可鑄劍為犁,馬放南山,得到暫時的和平了。」說到這裏,我看向趙政,都言始皇暴虐,但他結束了紛爭百年不得消停的戰國,而且此後千年華夏文明都承秦制,受其餘恩。

「什麼時候才會出現這樣的王呢?」小丫睜著大眼睛。

我笑了笑,「很快。」

「為何是暫時的和平?」趙政突然問道。

這重點抓的,陛下一定是個完美主義者吧。秦為什麼二世而亡,眾說紛紜,人們慣常將亡國的罪過歸於亡國之君,但其實一個王朝的覆滅通常不會是一個人的罪過,秦亡必有其內因,但現在的我並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千年後的專家也是各有說法。

所以我只好含糊道,「天下之事,本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沒有永遠的和平。」

趙政沒再追問,只是彷彿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才道,「天下熙熙,一盈一虛,一治一亂,所以然者何也?其君賢不肖不等乎?其天時變化自然乎?(譯:天下紛雜熙攘,有時強盛,有時衰弱,有時安定,有時混亂,其所以這樣,是什麼緣故?是由於君主賢明與不肖所致呢?是因為天命變化自然遞嬗的結果呢?)」

嗯?問我嗎?這問題有些深奧啊。

他看我一臉懵圈,輕笑了笑,「這是文王問太公的話。」

這裏的文王指的應該是周文王姬昌,要不是我好歹也看了些趙政屋子裏的書,還真是反應不過來。姬昌就是姬發的爸爸,滅紂王的那個姬發,所以此處的太公,就是傳說中的姜太公,姜尚。當然這個姜尚並不會捉妖,也不會封神,只是周文王倚重的一個大臣。

「所以,太公是怎麼回答的?」

趙政摸了摸我的頭,「自己去看《太公》吧,不過看了也是白費工夫。」

看來趙政並不喜歡姜太公的答案啊。

如此這般走走停停,夏日炎炎之時才終於抵達了秦趙邊界的離石邑,再往西就是黃河,渡過黃河便是秦國上郡了。

離石邑是個邊陲小城,看起來就不繁華,城牆很高,但是很斑駁,看起來像是修修補補了好多年一樣。

這一路竟沒有再遇見刺客,對方難道是見李牧加強了警惕就放棄了嗎?或者決定不使用刺殺的方式,而是其他方法?

我們在離石邑休息了一晚,當地守將及其他官員沒有一個露面,只派了個小吏安排我們的住宿,可見對我們這群人有多不歡迎。

第二天一早,天剛擦亮,我就被敲門聲驚醒了。

「小娘子,秦國來人了。」

我立刻起床,用蕪端進來的熱水洗漱了下,她的腳傷養好了,但是走路還是有些跛,一直說着要伺候趙政和我,報答恩情,便讓她留在了身邊,畢竟她是老人了,現在就連趙姬也不敢用新買的奴隸。

「來了多少人?」我擦了擦手,將毛巾還給她,一邊問道。

蕪低頭收拾了東西,「三四個人,好像都是軍士。」

只是住了一晚,也沒有要收拾的東西,我便直接往驛站大堂里走。一進門果然就見到幾個身着黑甲的高大漢子,正與趙政交談著。趙國軍士並不著這種樣式的黑甲。

「……船已備好,即刻可以啟程。」為首的黑甲男子看起來三十幾歲,聲音洪厚,中氣十足。

趙政施了一禮,「接下來要拜託王將軍了。」

對方連忙還禮,「王孫客氣了,這是下臣份內之事。」

王將軍?他不會就是王翦吧?我好奇地多看了他幾眼,長相倒是勉強算個周正,沒什麼特別的,他非常警覺,幾乎瞬間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轉頭瞥了我一眼。

我有些尷尬地轉開了眼神,小碎步跑到趙政身後,做無辜狀。

這時趙姬也在兩位女侍的陪侍下進了門,舟車勞頓她顯得有些憔悴,但這依舊無損她的美貌,西子捧心也是美的,美人憔悴只會令人心生憐意。

她婷婷裊裊地走了過來,「這位便是太子殿下信中提及的王翦將軍吧?果然是雄姿英發。」

王翦行禮道,「夫人謬讚了,既然夫人和王孫都已收拾停當,那我們便啟程吧?聽說兩位路上曾遇到過襲擊,還是儘早回秦的好。」

「全憑將軍安排。」

我之前還在想着該如何渡黃河,等到了岸邊,看到那兩層高的巨大樓船時,我一臉吃驚,這個時代遠比我想像的更為發達,竟然可以造出這麼大的船了!

「這一路行來,多謝李將軍。」趙政的聲音將我被震驚得出神的神智拉回來。

李牧笑了笑,「秦王孫客氣,那牧就在此告辭,後面的事相信王將軍早已安排妥當。」

李牧和王翦二人相互行了一禮,這是不是值得載入史冊的一幕,兩位敵對國家的名將如此和諧共處的場景,可是不多見啊。要是有照相機我一定會拍下來。

李牧抬眼看了看我,「小丫頭,有空多練練騎馬,照顧好自己。」

我點點頭,「將軍保重。」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我感覺鼻子有些發酸。告別總令人傷感,再見不知何期。

李牧送我們上了船,才翻身上馬,帶着親衛離開。我在船上看着他駕着白馬,消失在視線中。

「唉……」

「阿姊,以後還能見到李伯伯嗎?」

我低頭看了看小丫,這丫頭比我會攀交情,自從李牧在襲擊中護了她之後,她便一口一個李伯伯,甜得很。

我揉了揉她的頭髮,沒回答。

我只記得李牧是死於朝堂爭鬥,卻不記得具體的細節,也沒法提醒他什麼。

「你在看什麼?」

身後一個清亮的聲音。

我回過頭只看到一個跟我年紀差不多的小正太,圓頭圓腦的,很可愛。看他穿戴不像僕役,當然這語氣也不像。

我笑道,「你是誰?」

「我叫王賁,你呢?」

王賁?這名字也很熟悉啊……等等,是不是跟王翦有什麼血緣關係?

「我叫陸雙,你可是王翦將軍家的小郎君?」

他眯了眯眼,「你倒是聰明,家父正是將軍王翦。讓我也來猜一猜你,看你衣着不像奴隸,也未曾聽過太子妃有其他的女兒,莫非……你是王孫的妾室?或者是他寵愛的女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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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穿)戰國組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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