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事相商

要事相商

夏太后的弟弟昌文君如今任少府一職,算起來是我的直屬上司,除了第一天到任我去拜見過他之外,我們也沒有很大的交集,他從沒來過尚書官署。回到咸陽以來我還沒有見過夏月,好在她還記得我,讓下人通傳后便直接領我去了後院。

「君上還在少府官署未曾回來,娘子讓奴先領尚書令過去。」

親生女兒馬上要出嫁,昌文君竟然還沒回來。我心裏感概了一下,對領路的女侍點點頭。

院子內擺滿了各色箱子,女侍們匆匆忙忙地來去,差點撞到我。

「娘子正在裏面梳妝。」領路的女侍伸手指引。

我一進門,只看到一個窈窕女子正對着銅鏡,邊上圍着好幾個女侍,正在給她梳妝。

大約是從銅鏡里看到了我的身影,她突然回過頭,笑道,「這是哪位大人啊?」

夏月長得更具女人味了,從一個生澀的少女蛻變成成熟的女子了。

「月娘子。」我也笑了笑,「真是一位絕色的新嫁娘。」

她伸手拉我坐下,「果真是長大了,當年你如此年幼,卻總作出年長的表情,可好玩了。」

夏月似乎比當年活潑了很多,看來這些年她過得不錯。

「大梁怎麼樣?我剛知曉你去做如此危險之事,那時可是嚇壞了。」

我挑了幾樣趣事說給她聽,她捂著嘴笑得樂不可支。

「有時候我可真羨慕你,可以去那麼多地方,見那麼多人。不像我,走得最遠的地方也就是咸陽城外了。」

「你要遠走也行啊,今日不嫁給司馬昌那小子,以後隨我一起去便是了。」我開玩笑道。

她笑着打了我一下,「如此,他非得找你算帳不可。」

「那倒也是,當年我剛來咸陽做王上的舍人之時,你不知道,他有多討厭,恨不得將我扔進渭水裏。」

她笑了一會兒,「我初見他時,他倒是很有君子之風。」

情人眼裏出西施,沒救了。我搖了搖頭,想到方才聽女侍說的話,隨口問道,「今日是你出嫁之日,君上怎麼還未回來?」

她收斂了笑容,「你也知道,當年父親想讓我入宮,他一直對阿昌不滿。」

原來如此,倒是我多嘴問了。不過現在想想我也覺得很奇怪,嬴政長得這麼好看,雖然小了幾歲,但怎麼看也比司馬昌強吧,她當年的眼光真的很迷啊。雖然我不喜歡其他女人跟嬴政扯上關係,但陛下怎麼能輸給司馬昌那個小子!

「你當年怎麼就看上了司馬昌,王上不好嗎?」

她輕嘆了一口氣,垂眸看着桌上的珠釵,「王上自是萬中無一的人,只是…我有點怕他。前些日子入宮見太后,遠遠見了一面,就覺得很嚇人呢!」

???這就是氣場太強把桃花運都衝散了嗎……

「幸好阿昌如今在鐵官,不用日日伴駕了。」夏月拍拍胸口。

直到夏月出嫁,昌文君都未曾現身,夏月上轎時似乎有些失落。

我雖是去參加婚宴,並不是主角,但畢竟剛剛升了職,表面上看也頗得呂不韋賞識,上來敬酒的人很多,再加上以前在咸陽的舊友,以我兩杯倒的酒力顯然撐不住。勉強撐著給司馬昌敬完酒,暈著頭說了幾句祝福的話,我便只好請辭了,再不走就得眾目睽睽之下出醜了。

上了馬車后我就頭暈目眩地靠在了墊子上,胃裏一陣陣犯噁心。古今官場都不好混啊,不會喝酒不行。

此時還未宵禁,但街上行人已經比白天少多了。我挑開車簾,對車夫喊道,「去、章台宮!」

「此時去?」車夫一臉蒙蔽地看着我,「大人可是喝多了?」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你看本官像是喝多了嗎?我有要事、與王上商談,快去!」

「諾。」

由於尚書經常一車車給章台宮送章奏和文書,我拿着尚書令的牌子很輕鬆地進了宮門。章台宮主殿的台階要了我老命,我搖搖晃晃地爬上了台階。

「誰?尚書令?」值守在殿門外的侍衛。

「我有要事,求見王上。」

我進去的時候,嬴政還在伏案看文書,抬眼看了我一眼,「有何要事?婚宴結束了?」

我噠噠噠跑到他案前,「非常、重要的、要事!」

他微微皺眉,「你喝醉了?」說着伸手探了探我的臉。

他的手涼涼的,很舒服,我忍不住蹭了幾下,「我沒有喝醉、沒有!」

嬴政示意左右退出去,索性將書簡捲起放到一邊,好整以暇地道,「那你有何要事?」

「嗯?」我腦子裏一片空白,總覺得是有事情要跟他說的,但又想不起來了。究竟是什麼事呢……

「我頭暈……」我難受地向他倒過去。

落進一個帶着熟悉冷香的懷抱里,才覺得安心了許多。他伸手撫着我的頭髮,輕聲道,「這樣可好些了?」

「嗯!」我在他胸口蹭了蹭,有點犯困。

「去塌上睡可好?」

「嗯……」我自動環住了他的脖子,「不想走。」

他附身把我抱了起來,「好。」

嬴政抱着我進了內殿,將我放到塌上,「你休息吧,寡人讓他們送些醒酒的湯藥來。」

說完便欲起身,我迅速抓住了他的衣袖。

「怎麼了?」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臉,手指微涼,碰觸的地方涼涼的,很舒服。

我只覺得莫名的孤寂感湧上心頭,午夜夢回的時候,我會想起現代的一些人事,想起永遠回不去的故鄉,再也見不到的親友,這種情緒在我清醒時並不強烈,只有晚上入睡時,或者一個人的時候,才會襲來,彷彿要將我淹沒在這陌生的時代。這是不可為人言的隱秘,猶如莊周夢蝶的非真實與孤獨。

見我執拗地抓着他不肯放,嬴政坐回了塌邊,「寡人不走便是。」

有輕如羽毛的吻落在我的眉間,我可以看到他稜角完美的下頜,聞到他熟悉的冷香,漸漸放下心來。

等我恢復意識時,只覺得頭隱隱作痛,青色床幔映入眼帘。嗯?我的床幔明明被我換成了騷氣的粉色。

我翻了個身,看到了一個完美的側顏,等等,嬴政為什麼會躺在我身邊!我又穿越了嗎!

話說他睡着的樣子,跟他小時候好像啊,收斂了所有攻擊性,只剩下純粹的俊美,如同畫中人一般。如果嬴政平常也是這樣的氣質,必然要迷倒咸陽城萬千少女的。

我正望着他出神,就見那羽毛般的睫毛抖動了一下,他睜開了眼,眼中毫無剛睡醒的朦朧。

「呃?」來不及裝睡的我發出驚訝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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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穿)戰國組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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