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的自薦

趙高的自薦

咸陽的刑獄並不大,畢竟秦律之中少有坐牢這種溫和的刑罰,所謂的刑獄只是需要容納一下待審以及待行刑的犯人而已。衛尉竭在外相迎,領着我們入內。

刑獄里光線偏暗,但卻比我想像地乾淨,只是泛著淡淡的鐵鏽味,血的氣味。這也很正常,這個年代的監獄,就別指望人家不虐囚了。

衛尉竭親自在前面領路,「王上,賊子就被暫時關在這裏。」

不用他開口,我也透過欄桿看到了裏面被綁在刑架上的人。蓬頭垢面,身上血跡斑斑一時都看不出有多少傷。

「解藥呢?」嬴政顯然對裏面的人毫無興趣,只是單刀直入地問道。

場面有點尷尬,衛尉竭告罪道,「這賊子嘴硬得很,不過最多再一日,臣必能拿到解藥。」

「寡人已經給過你一日了。」

衛尉竭頓時伏地請罪,「王上恕罪。」

這衛尉竭與雍城有來往,我本以為嬴政要藉此機會搞他,沒想到他只是冷聲道,「限你日落之前。」

「諾。」

「咳……呸……」裏面綁着的人不甘被無視,突然吐了一口血水,微抬起頭,「小娘皮膽子……倒是大……既然如此……便給老子陪葬吧……哈哈咳咳咳……」

都被打成這樣了,還出言嘲諷,真是個硬骨頭啊。雖然並不是我去主動告發他們的,但現在也沒有解釋的必要了。

「沒想到……秦王大駕光臨……哈哈……虎狼之君……竟是情種,真是讓人……欽佩啊……咳咳咳……」

你可閉嘴吧,我偷眼看邊上嬴政的表情。他倒是沒什麼特殊的神情,畢竟從一開始就很沉鬱了。

「他既然還能開口,寡人希望下一句聽到的是解藥的消息。」嬴政說完便拉着我拂袖離開了刑獄。

走出刑獄大門,外面天光大亮,彷彿與裏面是兩個世界。到最後也沒看清那個蓬頭垢面的人長什麼樣。踏上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我腳下一軟,差點往前摔一個狗啃泥,幸好邊上的嬴政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我。他伸手攬住我的腰,讓我整個人靠在他身上。

低頭看我的眼神專註又帶着幾分不安。我很久沒有看到他露出這樣的神色了,上一次,還是我在上郡被捅了一刀的時候。四年不見,我總覺得他跟以前不一樣了,但這一刻我很清楚地明白,至少對我,他沒有變。

「沒事吧?」

我搖頭笑笑,「只是有點困了。」

「那我們回去休息吧。」

「嗯……」

嬴政扶着我上車輦,我能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體力的流逝,如果他沒有扶着我,我甚至爬不上車輦。

這時有郎官來報,「王上,有一位叫趙高的尚書,求見尚書令。」

嬴政頭也不回,「尚書令有恙,讓他有事去找尚書丞。」

我拉住他的衣袖,「王上,他應該是有要事,讓他過來吧。」

趙高不是拎不清的人,這個時候來找我,肯定是有極其緊迫要緊的事。

嬴政皺着眉一臉不同意,我伸手撫平他的眉心,「我就坐在車輦上聽一聽。」

「最好他確實有要事。」

郎官領着趙高來到車輦前,他恭恭敬敬地行了禮,這應該是他第一次見到嬴政,但看起來很鎮定。

「參見王上。」

嬴政沒說話,他顯然對這位打擾我回去休息的屬下很有意見。

「趙高,你有什麼事嗎?」

「尚書令大人,下官聽聞大人身體有恙,特來為大人分憂。」

這話說的奇怪,身體有恙這種事也不是別人可以分憂的。

「我倒是不知道,你還通醫術?」

「下官不通醫術,但是下官可為大人拿到想要之物。」

我皺了皺眉,跟嬴政對視了一眼,我中毒的消息並沒有傳出去,對外只說我身體不適罷了。聽趙高的口氣,他好像是知道了?可是知情者應該都是不敢透露出去的。

「你怎麼知道,我有想要之物。」

「下官只是斗膽猜測,王上若准臣進入刑獄,只需一個時辰,必能拿到大人所需之物。」

「倘若不能呢?」嬴政突然開口。

「臣願聽憑王上處置。只是,裏面之人的性命,恐怕無法顧及。」

「生死無妨。」

「王上!」邊上的衛尉竭見此忍不住跳出來,「此人籍籍無名之輩,這樣貿然介入實在可疑,或為賊子同黨,還請王上三思!」

「他是你的屬下,你可信任他?」嬴政沒有理會他,只是側頭對我說道。

雖然我不怎麼喜歡趙高的性格,但他這樣的人如果沒有把握,不會如此莽撞地跳出來,他應該很清楚如果事情不成,他會有什麼下場。我點點頭,「他應該有辦法。」

「既然如此,便允你一試。若是不成,受牽連的可不會只你一人。」

趙高深深俯首,「諾,臣領命。」

回去后,嬴政還是很不放心地把太醫令和太醫官署里值班的太醫全都叫了過來。不過這也沒什麼用,最後還是勉強開了一個提神的方子。

我靠在嬴政身上笑了笑,「這個毒還不錯,起碼沒有七竅流血,那也太丑了。」

他伸手撫開我鬢邊的髮絲,沒有說話,表情沉重地就像抱着一具屍體。

我把頭蹭到他胸口,「王上這幾日除了廷議,每日都呆在這裏,恐怕惹得議論紛紛了吧?」

他收緊了圈着我的胳膊,「無妨,國事自有太后處理。」

趙太后一意孤行地封了嫪毐做長信侯,如今呂不韋帶兵出征,他們竟然也想總攬國事嗎?本以為他們搬到雍城是想遠離朝政,過兩個人的神仙日子呢。

我隱約覺得不對,不過此時累得很,也就沒有深思。

「一個時辰到了,你先休息,寡人去給你取解藥。」

我有點詫異,「王上這麼相信趙高?」

這可是他們第一次見面!難道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嗎!

他摸了摸我的頭髮,讓我靠到軟枕上,拂袖起身,「他不在乎自己的命,總該在乎他主人的命。」

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太子丹。這個時期很多義士,他們甚至可以親手殺死自己的妻兒來表達大義,但是這種人卻會為了自己的主君義無反顧地去死。

「王上,尚書趙高求見。」這時外面郎官通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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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穿)戰國組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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