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搭子
鑼鼓響起，任堂惠上場，就是江寧與葉瀾初相見時，葉瀾表演的三十個側翻，整整畫個圓。很快，劉利華上場，黑衣黑帽，小鼻子小眼，手上還有一把鋼刀，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竄來躲去，引來場下一陣的歡笑。不過下面觀眾除了丁大師和徐淑都是職業的群演，知道哪鼓掌，在哪笑，萬不敢亂來。而只有丁大師和徐淑是真正的在看戲。
「老楊頭還真沒藏私，瀾瀾這功夫……」丁大師搖搖頭，輕輕的嘆息了一聲，老楊頭是武丑楊大師，也是前幾年突發腦溢血去的，丁大師這幾年，真的慢慢的覺得身邊的老朋友越來越少，自己好像越來越孤獨了。
「老楊頭的徒弟更差，也是，現在誰還樂意學這個，一輩子沒出頭的機會。」徐淑也輕嘆了一聲，台上，葉瀾與江寧已經短兵相接，她是知道的，這是第一場試拍，昨天他們太晚了，今天早上江寧還有別的戲，根本也沒時間讓他們排一下，他們也就是剛剛沒化妝之前，在台上走了一下位，主要是，他們要知道機位在哪，要注意亮相的問題。所以此時，老太太真的滿心歡喜，因為別人看不出來，她和丁大師是看得出來的，葉瀾和江寧真是配合的得好，江寧也許走機位是對的，但在台上的走位不精準，但沒關係，他有葉瀾，葉瀾配合了他，於是他們能始終保持着距離，到時看鏡頭，一定能把江寧拍得又帥又精彩。
「葉朝當年學得怎麼樣？」丁大師看着台上，突然小聲說道。老太太側頭看了丁大師一眼，沒說話。丁大師眯着眼看着台上，頭跟着鼓點慢慢晃着，慢慢悠悠的說道。
「那誰知道？」葉朝練習什麼的都是自己私下進行的，那時也沒有像現在這麼多舞台讓他來展現。
「那會葉朝就喜歡在別人家的練習室里待着，若那不是葉朝，早被人打出來了。就光在那看，也不知道學到幾分。」丁大師呵呵了一下，「也是，那會誰也不敢相信，一個孩子能把全系都學全。真讓他學全了，我們這些老傢伙們奮鬥一輩子又算個啥？」
「是啊，我們又算個啥？」老太太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
「所以葉朝沒了，我們這些老傢伙們一下子又懵了。沒了葉朝，其它人都算個屁！」丁大師苦笑起來，跟天才的葉朝比起來，他們這些老傢伙們的徒子徒孫們就都跟渣子一樣了。
「所以我讓你們教葉瀾看家戲時，你們都教了？」老太太這才問道。
「是，我們沒商量過，不過那會兒，我們想知道，葉瀾能不能像葉朝那樣，真的能讓她學全乎了。」老爺子輕輕的搖搖頭。
那時，他們這些老傢伙們真的對葉朝是有點不滿的。葉朝跟年輕一輩學各派的精粹這事，他們怎麼能不知道。不過葉朝是葉家人，老頭老太們總得給葉家面子，所以那會跟老太太提了一嘴，就沒再說啥了。但這也是態度，不然，當初老太太也不會跟葉朝鬧成那樣。規矩在這兒，你想在這行里混，就別碰這些線。
大家看到老太太的態度，有些事，也就到此為止了。那會子，他們這些老頭老太們沒溝通過，但想法是差不多的。都覺得就算葉朝是天縱英才，但你想學全，真的當他們這些老傢伙們死了嗎？
可是葉朝先死了，留下的人，老人們又痛苦上了。因為葉朝真的是最好的那個，而他們最痛苦的是，他們知道葉朝想學，可是他們沒一個教過，所以他們也不知道葉朝到底學得怎麼樣。因為不知道他們才會痛苦，因為他們會忍不住想，若是教葉朝，會不會他更優秀？
這些都讓他們百爪撓心，一直到葉瀾三歲了，老太太開始帶她學京胡后，也順便讓這群老傢伙們，每個挑能教的教她玩玩，能逗她說話，讓她鍛煉一下就成。
於是，這些老頭老太們，也就不約而同的一個個教了起來，他們也不知道希望葉瀾學會還是學不會。他們就是在這種糾結的情緒里，一直在試探著葉瀾能學成怎麼樣。
「小乖乖真的全學會了，三歲起功、十二歲學全。之後我們就是讓她別放下了，葉朝是不是學全乎了，我們都不知道。但我們知道，葉瀾是真的學全了。不過她自己不知道！」老爺子看着葉瀾蹲著就那麼一個後空翻，下面真的一片叫好聲。這個，葉瀾之前在訓練營表演過，但這一波觀眾，真不是一波的。老爺子忍不住也給葉瀾叫了聲好。
「她只是以為自己學會了所有的經典名段，我也這麼以為。」老太太早就習慣了，葉瀾每學一段都會開心的演給她看，她知道葉瀾學會了。現在被老爺子說得她其實也怔了一下，不過也是京劇界的天花板，老爺子一點，她立刻就明白了丁大師的意思。
「生旦凈丑四門，經典名段多少？就說這武丑，五齣名段，其實包含了所有武丑的當家功夫！當初老楊頭可是說了，乖乖是他最好的徒弟。」丁大師瞥了徐淑一眼，覺得天天罵別人老傻子，其實她才是最大的老傻子吧。
她自己應該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教葉瀾，所以葉瀾學成什麼樣，她其實也不關心，或者說，她刻意的忘記，葉瀾是學會了哪些東西。所以，她有時跟別人誇讚葉瀾會所有的經典名段時，她的老朋友們都不作聲，因為沒什麼可說的，把這些經典名段都學全了，並得到了大師們的認可，也就表示，她學其它就是手到擒來了。
四分多鐘名段對着台上的人，其實就是一瞬的事兒，兩小孩子終於打完了，台下掌聲一片。老太太注意到，一些觀眾都站了起來。
「所以還是你們武生的戲群眾基礎好。」老太太輕嘆了一聲，想想當初《三岔口》七十年代後期重演時，就十分的轟動，廣大人民群眾把最樸素的情感都投射到劇中。
「體面苕若不是乖乖來配戲，只怕就下不來台了。」老爺子呵呵的笑了起來。這是一出王對王的對決，明顯的，江寧差點意思。
「搭子是什麼？你托着我，我托着你。江寧知道自己差點，所以叫瀾瀾過來，腦子也不錯了。」老太太笑了，跟着一塊拍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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