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病與葯
「是！媽，我終於看清楚我爸了。一個沒上妝的葉朝，真好。還有，你們重男輕女，你們竟然會想把我送少林寺當小武僧。所以，那時，你們一直覺得我是男孩嗎？」葉瀾抬頭看着丁薇薇。
「是，我們就沒想過，你是女孩。太鬧騰了！在肚子裏就沒安靜的時候，所以除了最後一次，他去哪演出都會帶上我。這樣，他就能照顧我，你鬧騰時，他就能扶着我走一下。那時，我們管這個叫溜肚子。溜一下，你就能安靜一點，那會我們就想，這孩子怎麼這麼鬧啊？就不想在家待着，就喜歡在外頭竄。」丁薇薇笑了起來。
「所以我三歲還不會說話，你就崩潰了？覺得是葉家沒養好我？」葉瀾看着母親，比想像中好，不過，她迴避了視頻的問題。
「是啊，一個原本應該很活潑的孩子，竟然被葉家養成自閉。」丁薇薇點頭，但還是不情願的說道，「當然，我那時也擔心，會不會是因為早產，才影響了你。」
「所以，你還是騙了我。我爸明明對我沒要求，只要堂堂正正的做人就好！這也是葉家的家訓，當初這是我爺爺告訴他的。」葉瀾點頭，立刻控訴起來。明明對着鏡頭說得特開明，結果呢？這些年，這位就在行動上踐行了，她就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動上的小人。當初是誰拿個練習冊拿把尺，坐她對面的？
「我沒騙你，堂堂正正的做人，也不代表你能不好好的學習。」丁薇薇說得特別理直氣壯，一付，『我是你媽，最終解釋權在我，你還有意見不成』的樣子。
「媽，我能公開視頻嗎？我想讓每一個人都知道他。」葉瀾笑了，但還是輕輕的說道。雖說她們剛剛看上去聊得還不錯，但都沒說重點。
「當初是你奶連追悼會都沒讓搞，只拿了個烈士的榮譽，其它的就跟水過無痕，現在怎麼又想開了？」丁薇薇頓了一下，瞅了女兒一眼，還是沒有正面的回復。
「我覺得我奶當然，還有王奶奶都是有大智慧的人。不開追悼會、不搞宣傳，不要特殊的待遇，我高考連加分都懶得要。所以我才能在京劇院裏過得這麼好！沒有人嫉妒我，最多可憐一下我罷了。您也是，能安安靜靜的過十八年，不會有人說您是葉朝烈士的遺孀，永遠不會清明節時拉您去做報告，穿着一身黑衣，拉着我去給他掃墓，邊上還立一個攝影機。每年秀一回，累不累啊？還有他救的那幾個人，人家只怕也累。回頭去不去掃墓都是罪。還有怎麼面對我奶和我？所以我奶從不告訴我被救的人是誰，只說，每一個人都有被救的權利。他做了選擇，就別指著人還。那是他自己的選擇！別做着人煩的事兒！」葉瀾這個倒是說得很順，這是她在金家體會到的，深深的覺得老太太這種人生的歷練，真不是她這種小屁孩子能理解的。
「那現在又決定公開了？」丁薇薇面色不變，手上的筆還是有節奏的慢慢敲著，不是鼓點，而就是機械的敲擊，每一下，中間的間隔都是固定的。這是她的解壓之法？
「過了二十年，是時候該讓人知道了葉家的葉瀾不算什麼，她這麼優秀，是因為她有絕對優秀的父母。」葉瀾笑了一下。
「視頻里有什麼？」丁薇薇沒笑，手上的筆頓了一下，但還是繼續敲著。葉瀾都忍不住會看向那支筆，心會跟着那筆跳動。
「我個人很喜歡。」葉瀾想想看，努力的收回神，「裏面有他犧牲的全過程。」
丁薇薇猛的停下了，嘴唇顫抖了一下，好一會兒，她一個字也沒說出來。手有點顫抖，但努力抓緊，還在敲著桌子，一下一下的，有點亂，但她正在數拍子一般，似乎用這個來調整情緒。
「老婆，我回來了。」王政和推門進來。誇張的張開了自己的手臂，像個求擁抱的小孩。他在樓下聽說他們閉門談話，王政和一下子就炸了，如今的大好局面，萬一這倆又掐起來，他覺得自己老了，真的再經不起了這樣的刺激了。跟媳婦打完了招呼，然後對着葉瀾揮了一下手，「寶兒，昨天開心不？你不在家，我都覺得屋子裏的春天都過去了。」
「葉家做了葉朝的視頻，葉瀾在問我能不能公開。」丁薇薇拍下了筆，對王政和有點急的說道。
「什麼視頻？」王政和收回了剛剛的搞笑，有點緊張的問道。
「算是他一生的剪影，還有他犧牲的完整視頻，我問過，說是那種老錄像帶拍下來了，原片沒有任何的修剪。我姐夫只做了點數字化的處理，就完整的用了。」葉瀾看看那筆，才抬頭看向了王政和，對他溫和的笑道。
王政和回頭看看丁薇薇，他也看過那段視頻的，當初葉朝出事，王政和跟着張畫家他們一塊去處理的後事，他自然跟着看了當時的情況。這麼多年了，他就沒敢跟丁薇薇提過，還有這段錄像帶的事兒。糾結了一下，「一定要公開嗎？已經長好的傷口，現在撕開也許會更疼。對你奶奶、對你媽，都太殘忍了。」
「一塊看看吧！我還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死前什麼樣？最後一面都沒看到。」丁薇薇忽的站起來，似乎王政和成了她的勇氣，當然，經過葉瀾時，盯着她，「你有視頻吧？」
「是！」葉瀾還是回了，但是感覺有點害怕。所以老娘的病根本沒好，她也許沒那麼愛王政和，但王政和成了她心裏的那根拐，沒有王政和，她就只有靠着敲擊來力持鎮定。等著王政和回來了，她立刻就強硬起來，這算好還是壞？
王政和忙追了出去，當然經過葉瀾時，還是拍了她的頭一下。
葉瀾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她若是想公開，就得經過這些人，不然怎麼辦，總不能為了推卸責任，讓高峰他們公開，當自己不知道。這麼做就太噁心了！她是這個藥引子，那麼，就讓她一個個的自己面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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