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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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廢墟·靈魂寂都

所謂的冥界,最近來了一個很奇怪的意識。

一雙鳳眼總如睏倦般斂著,看人時自帶了三分媚意,剩下的七分全是比冥河水還涼了幾度的冰冷。

黑白無常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都被他的眼神刺得打了個寒戰。

饒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鬼差最後也只得小心翼翼斟酌再三才開口問她,「走吧?」

在馬路邊坐着出著神的女子繼續用那種眼神盯着他們,「我真的死了?」

「嗯,跟我們走吧,去你該去的地方。」

她低頭看着自己透明的手,看着來來往往的人不斷穿過自己的身體,一顆顆眼淚滴下來,還未落到地面就蒸騰起來飄散在空氣中。

像一朵朵用盡了生命綻放的鳶尾花,美麗而又失去了生機。

她此刻竟然還能想些有的沒的,新奇的想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死後世界,而靈魂的眼淚,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鬼差抓過的意識,或者說魂千千萬,不能接受自己死亡的多了去了,所以他們也不催她,耐心的等她自己反應過來。

她又坐着發了一會呆,突然連滿臉的淚也顧不得擦,扭頭又問他們,「那我,還能不能見到他?」

白無常打打哈欠問她,「誰?你在這個世界的親人?還是哪個珍貴的朋友?」

「你在走之前可以看一眼。」

「只能選一個人,我們倆都忙,沒空陪你全世界去見完你想見的人,到應許之地大概率是碰不到熟人的,所以這個人你要選好。」

她沒有絲毫猶豫吐出一個名字,「韓玦。」

「他的名字叫韓玦。」

黑無常問出他的生辰背景后,沉吟了一下,不知從哪掏出個跟算盤沒兩樣的東西撥了撥,算出了他現在的位置。

「走吧,他現在在他家裏。」

白無常拿出個鈎子穿過她的身體,游裴涴幾乎是立刻就感覺自己身子無法動彈了。

感覺到女子在瞪他,白無常很委屈。

「新的意識在時空穿梭時會很不適應,我只是怕你亂動。」

黑無常嫌白無常哆嗦,跟一個普通的意識魂講這麼多幹什麼,他一把搶過勾子掐了個訣,游裴涴感覺自己立刻就到了一個眩暈的地方,活這麼久還沒這麼難受過,要不是真的不能亂動,她還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一些事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感覺自己的腳接觸到了地面。

她一抬頭,面前是他們家裏的主卧門。

黑無常朝門裏示意,「進去吧,他在裏面。」

「你也不用白費力氣嘗試呼喊他,即便他身份有異,他也是看不見意識的。」

「不如多節約點時間看看他。」

游裴涴點點頭,想按下門把進去,手卻一下從中間穿了過去。

她不由哂笑了兩聲,低下頭從門裏直接穿了進去。

韓玦正在睡覺。

偌大的床上只有他一個人,一張俊臉瘦脫了形,下把尖尖的,皮膚泛著幾乎透著透明的色彩。

沒想到……她才離開幾天,他就這樣了。

他在這個低緯世界活得太長了,又不知道好好愛惜自己。

他好像就算睡著了也不安心,皺着眉,嘴裏還念叨著這一切罪魁禍首的名字。

她聽到他在喊——

「涴涴……」

游裴涴蹲下來,不知道在哪裏聽說靈魂和活人接觸的話,往往會給活人帶來不可挽救的影響,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會對夢域之主有相同的影響,但她也只敢手隔着一點空氣,虛摸了摸他的頭。

「忘了她吧。」

「她已經死了。」

「韓玦,你忘了她好不好……」

游裴涴哭了,所有離別的感受一下子前仆後繼湧上來,她真的意識到了以後再無機會和自己最愛的這個人相見了。

這真的是最後一面了。

黑白無常進來的時候,游裴涴已經收拾好了所有的情緒,就連哭過的眼睛都不再紅了。

她面無表情似乎沒有一點傷心和不舍。

「走吧,時間到了。」

游裴涴的目光依舊停留在他的身上,語氣平淡,「我以後真的不能再見到他了嗎?」

黑白無常沒有一個人回答,黑無常又拿出勾子,將她輕輕一勾帶走了。

他們一走,韓玦就醒了,他愣愣地看着旁邊空出來的位置,連鞋都顧不得穿,光着腳滿屋子找游裴涴。

謝媽媽正好來看他。

見他醒了,連忙拿着拖鞋追着讓他穿上。

韓玦扶著疼痛的頭,問道,「阿姨,涴涴去哪了?」

謝媽媽露出不忍的表情,「小玦啊,你振作一點,右右和小靜她們已經把她葬好了,就在你給她看好的那塊墓地。」

韓玦搖著頭,不相信。

明明……明明就在剛剛,他還感覺到她就在身邊。

靈魂寂都最近上任了一個很酷的立法。

各府邸里的小婢子們閑來無事的時候磕著瓜子聚集在小花園裏聊天,「聽說這一屆的立法皮相好看得沒得挑剔,咱們冥界好久沒上任這麼好看的大人了呢,氣勢也強得不得了,只可惜眼神和性子實在太冰了,說話也是惜字如金。」

那丫鬟搖著頭,一臉的可惜,「只可惜……他還特地去跟冥王大人要求了,他的十二殿裏不需要僕人。」

「我要是天天能看見他,我的靈力怕是每天都能多長那麼一分呢。」

她們這一群人里最大的雁姐姐點着她的額頭,語氣嚴肅,「你快醒醒吧,咱們這位立法大人可不是什麼好撩的主。」

「先不說他能揣一個人在心裏這麼多年,忍受住幾千年的寂寞,夜以繼日不間斷的修鍊,只為能當上一個公務員,好以後光明正大的跟那個人相見。」

「他這個人也是自私得可以,好像誰也不在乎,誰也不愛。」

「在最後的考試中,他和一個考生要一起去血瀑布戮乾淨裏面的怖屍。」

「他可是眼睜睜看那個人死在了他面前也沒眨一下眼睛,更別說出手相救了。」

「最後別說怖屍,他連地里埋着的髏鼠都挖出來一便殺乾淨了。」

「立法累得直接就靠在山體上睡著了,也不顧滿身的血污……我問你們,這麼多年,可曾有人敢在血瀑布睡過覺?」

眾人齊刷刷地搖頭。

「冥王大人問他為什麼不救,他居然很疑惑,反問為什麼要救?」

「咱們這個地方不是人間,各位大人一點感情都沒有才是最好的。他話音才剛落,冥王大人一開心直接當場就給他立了誓,封了宅子,立馬就上任了。」說到這裏,雁姐姐嘆了嘆氣,「這樣的人不靠近才是最好的,他太強了也太冷了。」

「以後你們看見他躲得越遠越好才好。」

等了一會發現突然沒有人附和她的話語了,她疑惑的一觀察,發現小姐妹們全都轉過頭看向了不遠處的迴廊,立法正從冥殿裏出來,一步一步穩穩地穿梭在複雜無序的長亭里。

立法大概是才見了冥王大人,穿着非常正式,冥界有規定,穿官服的時候都要求為長發且梳髻,他一頭烏黑的長發似上好的綢緞,盈盈的延至他的腳踝處,一身藏青色的袍子更襯得他面如冠玉,對於他們會異術的人來說,頭髮忽長忽短不是什麼難事。

他似乎在發獃,也沒注意到有那麼幾個小丫頭片子在偷看他,冥界傍晚特有的流光傾在他頭髮上,睫毛上,還有身上,每走一步都會有一些光隨着他的動作抖落下來,而又不斷地有新的流光灑上去,就像上好的珍珠與黃金一起碾成的金粉一直在環繞着他。

好看得跟神仙下凡似的,一雙狹長的鳳眼也跟含了情似的,看誰誰腿軟。

婢子們都看傻了眼,竟沒有一個人想起要跟立法行禮,直到那抹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了視野里,女孩子們才堪堪回過神。

「我的乖乖,立法大人也太好看了吧!!」

「我這是第一次看見他~前段時間光聽別人講,根本講不出他萬分之一的好看。」

「唔,我現在也好想天天能見到他,能遠遠的看上一眼就好,我的靈力肯定能噌噌的長。」

小雁只覺得心很累,她絕望的想她剛剛長篇大論的那一波,是不是在妹妹們面前都白說了。

冥界的十二殿裏,立法大人正在練字。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這陰暗的冥界呆了多久了。

他已經當了幾千年的差了,可他的勢頭依舊沒有被壓下來,能力出眾又事事謹慎的立法大人在冥界的威望還是很高。

冥界的時間維度難以揣摩,也不知道在那個世界已經過去了多久。

但就他所算,他已經等了那個人千千萬萬年了,乃至他都已經把自己的名字忘記了。

而他,其實是「她」。

立法抹去幻法后的容顏,露出一張清麗冷清的面容。

官職已經變成了她的名字。

黑白無常雖然都看起來很冷漠,可最後還是告訴了她要長留冥界的方法。

還好就算千難萬難她也總算做到了,她坐上了立法的位置。

為了鼓勵冥界公務員們勤懇的工作,並且活得有那麼一絲盼頭,冥王大人允許各位上任大人在喝孟婆湯的時候可以選取一段最重要的記憶和人物來記住,她當然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韓玦,因為聽說這宇宙中的所有生靈,無論生活在幾維的生靈,生命結束后的意識都會飄到宇宙廢墟之中的寂都里。

可是那麼長的日子,要記住一個人也太難了,於是把一切從頭到尾回憶一次,成了立法每天的功課。

院子裏突然傳來一陣陣笑聲,一聽就知道是小白——

是黑白無常來了。

這兩人是她在這冥界為數不多的好友。

立法放下手中正練字的毛筆,打了個響指,重新換上容虛幻的容顏出門見客了。

這兩人正自來熟地磕著桌上的瓜子,見立法出來了都起身行禮,「見過立法大人。」

立法隨意地擺擺手,坐在他們旁邊的凳子上,「你們怎麼有空來?」

「還不是因為想您啦!我倆這次出了這麼久的差,所以想着來看看您。」小白眯着眼笑得甜兮兮的,小黑給了他一個爆栗,怪他沒大沒小,然後埋着頭恭敬的說,「我們倆人才剛回來,還有其他差事沒辦妥,既然看到您了,那我們就告退了。」

隨後他拉着小白就步履匆匆地走向大門。

在快要出大門的時候,小黑突然停下來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他很好。」

他相信立法會懂。

立法當然會懂。

所以她笑了笑,回了一聲,「嗯。」

寂都最近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十殿閻王等的那個人出現了,但是她已經愛上了別人。

別看十殿閻王平日裏笑嘻嘻的,總愛在各位大人面前撒潑打混推脫掉本該他做的差事,但其實他也是有心的,一個樂觀的人內心其實是很脆弱的,他們的盼頭就是他們的命,他們只是無力地在用着貧瘠的快樂來抵抗這世界的巨大荒蕪。

現在他的希望沒了。

他這個人也快了。

十殿閻王的靈力正在慢慢流逝,他很可能會消逝,他們在選擇成為公務員的時候就註定了他們的靈魂不能再進入輪迴,意識的消逝就是真正的消逝了。

小白蹦蹦跳跳地去慰問了失戀了的十殿,回來的時候經過十二殿竟然碰到了立法正在門口澆花,暗色的靈力從她的指尖源源不斷流出,隨着洒水壺細密的水流一起傾斜在植物上。

這本該是很美的一副畫面,面容姣好,雌雄莫辨的人配上身後鬱鬱蔥蔥的植物,卻因花叢中的主角此刻板著的冰山臉,所有的美好一瞬間溜得蕩然無存。

也得虧是立法,靈力充沛得能跟不要錢一樣用來澆花,那一簇簇花莖已經結好了花苞。

她種了幾百年的曼珠沙華終於要開了。

眉目如畫的女子聽見腳步聲抬起頭望過來,就算看到朋友她依舊沒什麼表情,說出口的明明是關心的問候卻冷冰冰的刺得小白感覺像在受刑問供一樣。

「去哪裏玩了?」

「唔,地府最近關於十殿閻王的八卦您知道嗎?」

她聞言果然搖了搖頭,她一向是除了自己的工作不會管其他事的。

「十殿大人等了幾千年的愛人終於下來了。」

立法仰起頭看着泛著血色的天空,狹長的美眸里居然流露出了那麼幾絲羨慕,「那挺好的,也不枉這個潑皮鬼等了這麼久。」

「不不不,那個女子不是一個人下來的。」

「還有另外一個人一起。」

「她已經愛上了別人。」

小白其實和立法很熟,畢竟立法才下來的時候是由他領路的,跟立法講了一會話,他已經可以完全放開,所以喋喋不休根本不想停下,「其實我們幾個天天在人間跑的早就知道了這回事,可誰能忍心告訴他呢?」

「但是!大人你絕對可以放心啊,我肯定沒有騙你,你家那一位現在還是一個人,我能感覺到他還是很愛很愛你的!!」

立法沉默了,隔了一會她才喃喃道,「我倒挺希望他是喜新厭舊的。」

小白目瞪口呆,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情緒外露的立法大人。

從他們初遇開始他就包裹着一層堅硬的寒冰,禮貌而疏離的冷漠,似乎沒有一點屬於人的感情,到了這個時候小白才有立法大人是真真正正在人世間活過一遭的溫情感。

「為什麼?」

立法居然破天荒地伸手揉了揉小白的頭然後轉身走進屋裏,「你和小黑從未分開過,你不會懂的。」

小白愣愣的看着立法離開的方向,她的背影落寞而孤獨,身影單薄得彷彿能被一陣風吹走,這樣一個自私的人,會因為想要還在世的愛人痛苦少幾分而期盼他能愛上別人,就算那樣會忘記在地下等了成百上千年的自己。

小白那時只想起不知哪個亡魂告訴他的話,這個世界上溫柔的人大多都是這樣誕生的。他們親身經歷了許許多多的難過後,決定讓其他人不要再像自己這般難過,這份血淋淋的體貼,人們稱它為「溫柔」。

真的是很溫柔很溫柔的立法大人呢。

立法去看了十殿。

這個驕傲的人瘦了好多。

要不是眾人護着他,他現在這個微弱的狀態隨便來個邪祟都能把他給吃了,見立法來了他也只是轉轉眼珠子,病怏怏的說,「你來了。」

「我來只是想告訴你,你不要忘記了你自己是十殿閻王,十重天因為你的微弱,現在那裏的居民都日日為陰邪之物所騷擾,我再給你七天時間。」

「七天之後,我希望看見那個每天無賴但能力卓越的十殿。」

立法出身不好卻身居高位,她必須時刻謹言慎行,她也有很難過的時候,但她不能把心跡吐露出來。

於是她種了一片花,不好受的時候就去澆花,幾個時辰幾個時辰都耗在花圃里。

如詩如畫的女子去看過十殿後就去了花圃,一邊料理着她心愛的花花草草一邊發獃。

她在想韓玦會不會也喜歡上別人,將心比心,她這樣要求十殿會不會太強人所難了?

她想,說不定明天他就來了。

但她又立馬否定了自己,韓玦的壽命……應該是很長很長的,最好找一個比自己更合適的人,在那個世界快樂的生活,而不是陪自己在這個骯髒黑暗的地方過下去。

立法其實一點都不喜歡這暗無天日的「陰曹地府」,本就是驕傲的向日葵,卻被禁錮在這永遠都不會有陽光的地方,唯一的念想是她可以再見到自己的愛人。

哪怕只是一面。

立法做夢了。

她夢到了韓玦,她夢到他們的相視,彷彿他美麗的眼睛裏灑進了整個宇宙的星光,而他一眨眼,星光就溢出來,傾瀉在兩人之間恍若仙境。

在這一片深沉的星光中,曾經最中心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立法很清楚的看到自己正在裏面傻笑。

她不由得心生歡喜,將他的腰攬緊了一些想湊過去吻他,然而,還沒吻到立法就醒了。

許是夢裏有太久沒感受到的溫暖溫馨,她居然感覺到睜眼的時候有一滴淚從臉頰劃過,靈體是很少甚至不會做夢的,這樣的特質能讓他們在工作的時候可以更專心致志,更何況他們都很少睡覺,因為讓他們恢復精力的方式只有靜坐,睡覺也只是為了排遣漫長生命的無聊。

這是她下來的千千萬萬年第一次夢到他。

她的手上還停留着韓玦胸膛的餘溫。

而他那雙刻入命輪的眼睛似乎還在面前。

立法本來以為自己沒事,自己已經可以很堅強了,冥界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立法大人鐵骨錚錚,不容侵犯,這麼多年她咬着牙都過來了。

她以為她等得起。

就算再想他,立法也不曾一次去人間看過他。

結果這個夢就像一個又快又狠的耳光扇得她整個人都懵了。

彷彿有一個人以一種令人窒息的力道,勒着她的脖子,在她耳邊惡毒的說,「就算你如今這般位高權重又怎麼樣,不過是因為受了傷沒人心疼罷了。」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自己到底在堅持什麼。

沒能成為立法之前的日子是很苦的,苦得現在想起來她就會覺得渾身上下那些明明已經痊癒的傷疤紛紛爭先恐後的疼起來。

她生前明明是最怕疼的人,就連手指給牙籤扎一下就得讓韓玦吹吹,成為了立法之後好像也不過如此,該拚命的時候還是得拚命,該疼的時候也還是得疼。

夢到心心念念的人這件事簡直就是催化劑,將她心裏面深埋着的所有想法全部催熟放大,就像爆米花一樣,在她心裏面噼里啪啦炸得到處都是。

她不要什麼長命百歲,只想快點見到他。

夢太短了你能不能來我身邊。

韓玦,我好像快堅持不下去了。

你到底什麼時候來見我。

所有的苦難與情緒的原因糾結在一起不過就那麼四個字而已——

我好想你。

恢復原貌的立法大人在床上蜷成嬌小的一團,孤獨無助得彷彿是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孤魂野鬼,她發着呆看着床幔,冥界的白天慢慢來到,不甚明亮的光線慢慢從窗戶縫裏擠進來,發着愣的立法大人慢慢回神,突然唇角一勾,蕩漾出一個足以令冥界所有花朵黯然失色的笑容。

「謝謝你昨晚來我的夢裏。」

立法也沒想到一向運氣很差的自己這次居然會許願成功。

她雖是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可韓玦的所有在漫長的思念中已經銘刻進了她的命輪深處。

忘不掉的。

怎麼可能會忘。

第二天聽聞消息后,她趕到的時候,韓玦卻已經喝下了所謂的孟婆湯。

立法頓時冷著一張臉,斜著單薄的丹鳳眼睨孟婆。

孟婆小姐姐被她這個眼神看得直打寒顫,開始後悔今天為什麼要為了好看要穿才買的人間最近的爆款超短褲。

地府第一美女撇著嘴委屈巴巴,「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天奈何橋上人有多少,我這麼忙,哪能分心注意到他的臉啊……」

見立法的臉色奇差,她忙不迭地從柜子裏找了一個琉璃瓶遞給立法,「吶,鳳凰眼淚,我這麼寶貝的東西都給你了,算是我賠罪了,雖說只剩一滴,但是給他喝了他遲早會想起來的。」

「我已經儘力了,孟婆湯的效力本是無可挽回的。」

立法不聲不響地接過,朝那個男子所在的地方走過去。

頎長挺拔的男子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帶着氣息靠近,眉毛糾結成一團,滿臉都是困惑。

「我好像在哪見過你。」

韓玦用的是肯定句,他明白這一定是事實,但他想聽面前這個人再告訴他一遍。

「這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我是這個地方的立法,你以後就跟着我了。」

立法的語氣裏帶着毋庸置疑,語調卻不經意的透著幾分輕柔的女調,眼睛裏的小火花慢慢的燃燒起來。

看到她這個樣子,韓玦一下愣了,覺得眼前這個面容雌雄難辨的人似乎很熟悉。

好像曾經也有那麼一個人,有着令他熟悉的氣息,讓他心臟驟疼。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好像忘掉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可這謎底無解得讓他頭疼,於是在之後的日子裏,他始終抱着這樣的疑惑。

韓玦看到立法花圃的第一眼就說不喜歡,就算整個冥界都為之稱道。

立法好奇地問他為什麼,卻見他沉默了一會兒,「我看到花瓣枯萎會覺得難過。」他停頓了一下,「心裏會莫名其妙的痛。」

立法微微怔了一下,心臟里湧起一股難以描述的酸疼。

她幾乎立刻就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生活了太久,從失去自己開始,為了避免事情結束時控制不了的難過,他避免了一切開始。

於是就連花落枯萎的結局都會讓他不好過。

但也就是這一瞬間,她的分神令神智有一剎的渙散,好像有什麼正在剝離她的思想,眼前的男子面容開始模糊,眼前的畫面也開始模糊,幽幽的紅色鋪天蓋地地襲來,彷彿某種隱秘的幻境正在分崩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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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朵拉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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