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一個你高攀不上的人
獅頭哥喜笑顏開,就為了凌遠「很好」這兩個字的評價。
值了。
凌遠從他身上收回目光,也沒有興緻去看病房角落瘦狗怎麼棍如雨下。
他轉身攙扶著姚柔,從外廳進了真正的病房裏,服侍老婆重新在床上躺好。
林慧玲和姚芊連忙跟了進來
她們可不敢跟獅頭哥他們一群凶神惡煞呆在一起,更何況大鬍子老周一家人正被打得滿地打滾呢。
護士幫姚柔重新吊上輸液后,林慧玲橫了凌遠一眼,教訓道:「凌遠,讓你別跟那些社會人扯在一起,你當耳邊風呢?」
「還哥哥弟弟的。」
「你別忘了自己身份,你是我們姚家的上門女婿,離那些下等人遠點。」
「別回頭把麻煩招惹到家裏來。」
「到時看我不收拾你。」
林慧玲說話時,那種上等人的驕傲滿溢,幾乎全寫在臉上。
說到下等人時,她又壓低了聲音,生怕被外間的獅頭哥等人聽到了。
凌遠漫不經心地應着,同時發現外面的動靜漸漸小了。
獅頭哥帶着瘦狗,恭敬地站在內間門口。
「瘦狗,還要我教你嗎?」
獅頭哥冷冷一聲,瘦狗當場就激凌凌一下,撲到凌遠腳下,抱着他的小腿就開始嚎:
「凌少我錯了,您就饒了我吧,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當成狗屁給放了吧。」
瘦狗身後黑壓壓地跟着一群小弟的風光早已不見,此時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傷心得不行。
凌遠連用兩腳,才把鼻涕蟲一樣的人給踢開。
他剛要開口說話,就聽到外間傳來凄厲,又漏風的破音:
「我要報警!」
「把他們抓起來,都抓起來。」
「尤其是那個廢物,我要他坐牢,把牢底坐穿!」
「老子就不信了,每年上供那麼多錢,我就不信了……」
凌遠聽着聲音,完全能腦補出大鬍子老周一臉淚和血,缺著門牙做血淚控訴的模樣。
獅頭哥本來還有表功的意思,聞言臉立刻黑了下來,冷笑道:「瘦狗,沒想到你老丈人還是一個混不吝呀。」
瘦狗連忙撇清,搖頭道:「什麼老丈人,呸,我手上的警棍認識他是誰,我可不認識。」
他猶豫了一下,偷眼看了看凌遠,又小聲對獅頭哥說:「不過這老頭還是有幾個破錢的,怕是會有麻煩。」
獅頭哥面露厲色,對凌遠建議道:「凌少,要不我再接着收拾,我倒要看看他能混不吝到什麼地步?」
「不用那麼麻煩。」
凌遠搖頭,掏出手機,一個電話打出去。
對面瞬間接起來,日語女聲從電話中傳出來:「嗨,我是白馬寧子,陳君有什麼吩咐?」
凌遠簡單問道:「中順市有個姓周的,做蕨菜出口生意的,規模將就。你們家不是做遠洋運輸的,是從你們那走的貨嗎?」
白馬寧子連思考都不帶思考地道:「寧子知道了。他的貨就是我們山本家收走的,算是我們的供應商。」
「他是不是得罪了陳君?」
凌遠「嗯」了一聲。
白馬寧子雷厲風行地道:「這事寧子來處理。這個周桑今年的貨剛交到我們手裏,我們會以質量問題拒絕付款,並且要求他們履行協議,進行賠償。」
「合同上我們早就對此做了準備。」
「一定讓陳君滿意。」
凌遠掛掉了電話。
瘦狗在一邊,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日本人就是陰啊,那什麼合同啊,早就做好了手腳,什麼時候想拿捏就能拿捏?」
「這位……也陰得狠。」
瘦狗心裏明白,家業出了問題,大鬍子老周哪還有心情糾纏,等回過味兒來,還有膽子糾纏嗎?
只是一分鐘時間不對,外間電話響了,片刻后,大鬍子老周發出一聲慘叫,其凄慘絕望,勝過被一百條大漢圍毆。
一陣屁滾尿流般的響動后,外間清靜下來,別說報警抓人,大鬍子老周一家子飛一樣地跑了。
火燒屁股,一家人就要上街要飯了,哪還顧得上什麼?
獅頭哥似乎覺得失了面子,臉上陰晴不定半天,最後還是湊到凌遠身旁,小聲地建議道:「凌少,先丟了面子,再挨頓打,最後破產,小獅兒擔心這家人狗急跳牆,要不……」
「我派幾個人每天去找麻煩,保證讓他們在中順市立足不了。」
「不管他給人塞了多少錢,又有誰來打招呼,全不好使!」
瘦狗在邊上驚訝地看着,心想:「至於做到這一步嗎?」
下一秒,他就想起了不久前聽到的一個江湖傳聞。
說是有天晚上,在極樂明月有人拿大,一口一個小獅兒,獅頭哥還在邊上恭恭敬敬地聽着。
後來林棟老爺子還親自出面作陪。
瘦狗之前當笑話聽,這下跟眼前這個之前他看不上眼的上門女婿聯繫在一起,他的臉色瞬間一變,本來就彎著的腰更彎了,跟沒骨頭一樣。
凌遠靜靜地獅頭哥說完,頓了一頓,什麼都沒說,只是沉默地轉身,回到姚柔的病床前,拿起棉簽沾了水,一臉心疼地小心濕潤着姚柔的嘴唇。
獅頭哥先是一怔,接着恍然,躬身道:「小獅兒明白了。」
他不敢打擾,踹了瘦狗一腳,兩人退出病房。
出了病房,站在醫院的走廊上,瘦狗回望了一眼,恍如隔世。
他心想:「還是有錢人心狠呀。」
凌遠之前的沉默,默許,瘦狗全看在眼裏,感慨不已。
這是先斷人生路,再逼人絕路。
不就是打了你老婆嗎?
至於嗎?
呃,好像,也至於!
瘦狗心裏的複雜念頭,獅頭哥並沒有察覺,只是步子越邁越大,大到瘦狗小跑着才能跟上。
出了市醫院,好不容易追上了獅頭哥,瘦狗終於問出憋在心中的疑問:
「獅頭哥,這到底是什麼人?」
至於獅頭哥之前在病房裏回答過的什麼哥哥弟弟,瘦狗也不是第一天出來混,壓根沒信過。
那明顯是獅頭哥上杆子,想要攀附。
當然,這點瘦狗沒敢說。
獅頭哥頓住腳步,抬頭眯縫着眼睛看着頭頂明晃晃的太陽,任憑陽光火辣辣地舔着他的臉,用帶着無盡感慨的語氣,說了一句話:
「凌少,一個你高攀不上,也得罪不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