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試探

接連幾天，文斯莉拒絕任何人的探望。

她就做了兩件事。

一是努力鍛煉自己的手指力量。

二是托護士拿了一部新手機。

看，現在她可以用手拿着手機翻閱新聞。

兩年前的，兩年後的，出事前，出事後……

尤其是關於父親身亡，大小媒體所有相關報道，試圖找出蛛絲馬跡。

繼母沈蓮持槍傷人，父親反擊，最後雙雙身亡。

為什麼？

沈蓮為什麼要這麼做？

想不通。

她的富貴，來自於父親。

殺了父親，對她能有半分好處？

除非……

有人幫她。

她有信心將父親的死做成意外。

這樣，她就能在父親死後，名正言順入主公司，成為公司的掌權者，甚至拿到遺產。

究竟是誰在幫沈蓮？

沈蓮的殺意，不可能突然而來。

那個時候，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到底暗藏着多少波雲詭譎，多少人心算計？

為什麼，那時候她什麼都沒發現。

是啊，那會她沉迷於美好的愛情當中，以為自己擁有了全世界，又怎麼會注意到他人的異常。

啪！

啪啪！

她抬起胳膊，打在自己的臉上，不痛！

心，卻已經痛到無法呼吸。

如果那時她多關心關心父親，會不會一切都可能避免？

她恨自己。

父親死了，她無力回天。

她甚至連父親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病房門從外面打開，這一幕剛好被梁醫生看見。

她抽起一張紙巾，假裝沒事發生的樣子，迅速擦掉眼角的淚水。

梁醫生很關心她

「今天感覺怎麼樣？等天氣晴朗，我讓護士推你出去晒晒太陽。」

頓了頓，他又說道：「顧先生來了，你要不要見他？要是你還沒有做好準備，我去告訴他，你身體不適，讓他改天再來。」

文斯莉抬起頭，看着年輕英俊的梁醫生。

梁醫生讀書時，就有神童之稱，順利考取醫學院，一路披荊斬棘，碾壓眾多前輩，年紀輕輕就憑真材實料當上了科室主任。

她問他，「你認為我該見他嗎？」

梁醫生鄭重說道：「你們是夫妻。」

遲疑片刻他又說道：「如果，你實在不願意看見他……」

「你說得對，我們是夫妻。哪有長期避而不見的夫妻。麻煩梁醫生請他進來。」

梁醫生有些擔心，不經意掃了眼床頭的手機

「你家的事情，想必你都知道了。你很堅強，一定會很快好起來。」

「謝謝！能不能幫我將床頭調高一點點。」

「好！」

……

整層樓都能安靜。

因為，整層樓只有文斯莉一個病人。

自她出事後，這層樓就被包下來，不許有第二個病人出現。

她能清晰聽見門外的腳步聲，是她熟悉的頻率。

門，輕輕一推，就開了。

顧佳豪就站在門口，眼神小心翼翼。

顯然上一次見面，她的突然昏迷將他嚇壞了。

她沖他露齒一笑，他瞬間飛奔而來，帶着雀躍和激動。

瞧……

她能影響他的心情，如此明顯。

那他為什麼要背叛她？

是她給得不夠多嗎？還是因為給得太多？

有沒有可能，這個時候的顧佳豪，已經背叛了她？

他早就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情？

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無論是哪種情況，她都不急於下結論做決定。

瞧她現在的模樣，四肢麻木，全身僵硬。

除了頭部能輕鬆自如活動，她就是個實實在在的「殘廢」。

任何人，甚至一個小孩，都能輕易傷害她。

所以……

她不能急躁，更不能頹廢。

她不能犯錯，不能像夢裏面那樣，將顧佳豪當成唯一的支柱。

她要振作起來，查清楚父親的死因，查清楚一切。

「斯莉，你終於肯見我，謝謝！」

「我們是夫妻，說什麼謝謝。上次，我剛醒來……」

「你什麼都別說，我全都懂。」

顧佳豪握住她的手，在病床前坐下來。

從這一刻開始，夢境和現實開始偏移……

他拿出一部手機，上面鑲嵌著閃亮亮的鑽石，是文斯莉兩年前喜歡的風格。

「我聽說你找護士拿手機。你有什麼需要，讓人告訴我一聲就行了，何必那麼麻煩。這是你的手機，出事後我一直貼身保管，今天特意給你帶過來。」

他鄭重其事，將手機交給了她。

文斯莉拿着熟悉的手機，想了想，準確地輸入密碼。

嘀！

手機解鎖。

當年，她就覺著指紋密碼不安全，所以一直用的是數字密碼。

如今看來，這個決定是明智的。

因為，手機上一切信息，都停留在她出事那一天。

很多很多的關心，塞滿了每一個社交軟件。

還有無數個未接電話。

她甚至看見了父親打來的電話。

父親不喜歡聊天軟件，有事情還是固執地打電話或是發短訊。

看着標記「爸爸」的號碼，發來的道歉短訊，她淚如雨下。

顧佳豪什麼都沒說，而是默默抱住她，讓她依偎在自己的懷裏。

她的身體在貪戀他的味道，她的理智卻在抗拒。

她微微掙扎，「我沒事。你先放開我，我要喘不過氣了。」

顧佳豪一臉緊張地鬆開她。

「沒事吧？爸爸的死，我很抱歉。你要怪就怪我吧。」

文斯莉望着他，鄭重其事地問道：「爸爸出事的時候，你在現場嗎？」

「當然沒有，那會我正在醫院陪着你。警察找上門來，我才知道爸爸出事了。」

他回答得很迅速，算是脫口而出。

她垂眸說道：「爸爸出事的時候，你又不在現場，我怎麼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

「不！你當然可以怪我。你有什麼怨氣，怒氣，都可以朝我發泄。只要你能好起來，我願意當你的出氣筒。」

他很真誠。

換做過去，她一定感動得鼻子發酸。

現在，她卻半信半疑。

她快分不清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或許，他說的話都是真的，只是做的又是另外一套。

她微微點頭，「你不用擔心我，最難熬的日子已經過去，一切都會好起來。」

他如釋重負地笑起來。

「我爸媽知道你醒來，都很高興。他們想來看望你……」

「這事以後再說吧。我現在不想見太多人。」

「好！一切都聽你的。你說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

「醫生說我可以吃一點家裏帶來的飯菜。我習慣了陳媽做的飯菜，尤其是她煲的湯真是一絕。你讓陳媽明兒給我帶一盅湯……你怎麼了？這事很為難嗎？」

顧佳豪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很歉疚，「家裏出事後，我看陳媽年紀大，就做主讓她退休，回家養老。你放心，我給了她一筆豐厚的養老金，保證她衣食無憂。」

哦！

這事她早就知道了，但依舊要說出來，問清楚。

「司機老徐，也退休了嗎？」

「你也知道，我喜歡自己開車。家裏出事後，老徐幾乎就沒了發揮的餘地。與其讓他整日閑着，不如讓他回家養老，含飴弄孫。」

聽到這裏，文斯莉低頭一笑，笑容不達眼底。

她輕聲說道：「我知道了。我太累，想睡一會。你幫我將床頭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