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破營

李定國迅速思考着，盤算著兩種選擇的後果。

出擊的賊軍已經被自己擊潰，若是自己帶兵沖入大營，那袁崇煥想必也來不及調集更多軍隊堵截自己，應該能沖入營中大殺一通。

然而畢竟是近二十萬人的大營，衝進去的話固然爽，也會帶來較大的傷亡，自己這兩千部下，不知道最後會有多少人能活下來。

而若是迎戰這支摸過來軍隊的話，估計會浪費不少時間。這支軍隊連火把都不點，摸黑而來，根本就弄不清楚對方有多少人。都看不清楚，又該怎麼去打，會不會陷入亂戰？

一時間，李定國竟然有些猶豫了。

「李將軍，攻入營地吧。」

「對，攻入營地，活捉袁崇煥！」

「拼了，不成功便成仁！」

眾手下紛紛叫了起來。

「好，拼了！」一時間，李定國也熱血沸騰了起來，終於下定了決心。

拼了，只要能夠給袁崇煥以重創，哪怕自己這兩千人全部交代在這裏，也是划算的。只要有了足夠的時間，洪承疇定然能夠整合南京城的防禦，憑藉南京城高大的城牆，足以擋住袁崇煥二十萬大軍，然後大事可定！

「文秀，你帶五百人釘在這裏，給我擋住這支襲來的軍隊，為我守住後背！」李定國沉聲道。

「將軍放心，這裏交給我了！」副將劉文秀慨然應道。

「你滅了火把，悄然等待，等他們摸過來。這些火炮能護住便護，實在不行，你可以自行選擇撤離，去和羅鳳才會合。」李定國囑咐道。

劉文秀點點頭：「放心！」

「兄弟們，隨我殺進去，活捉袁崇煥！」李定國大喊一聲，帶頭向營中衝去。

「活捉袁崇煥！」一千五百禁衛軍大喊著，各自提着武器，緊隨李定國之後沖入了大營。

「擋住他們，擋住！」營中，婁煩大聲呼和著，指揮着部下試圖擋住李定國的進攻。袁崇煥給了他三千人，在剛剛的戰鬥中被虎蹲炮、手雷炸死了數百人，其他的皆逃回了營中。

論數量，婁煩的部下仍比殺入營中的李定國軍隊數量多，但問題是，剛剛經歷潰敗，士氣低落的很。很多人剛剛逃回，喘息未定，禁衛軍便跟着殺入了營中，根本就來不及組織防禦。

在婁煩的命令下，士兵們畏畏縮縮的舉起來武器，試圖迎戰。然而還未等雙方接觸在一起，數顆手雷扔來，轟然炸開，前面的反賊被炸得七零八落，後面的反賊則拔腿就逃。

「混蛋，別逃，給老子擋住他們！」婁煩怒罵着，揮刀向逃跑的反賊砍去，眨眼間便砍翻了數個士兵。其他反賊則繞過他，繼續逃跑。

「別逃啊，再逃還能逃到哪裏啊？」婁煩絕望的喊道。立下軍令狀的他，便是現在逃了也難逃袁崇煥的懲罰，即便能夠躲過，可若是大營真的被禁衛軍攻破，二十萬大軍一敗塗地，等待自己的將是朝廷無休止的追捕，到時天下之大，又能逃到哪裏？

就在婁煩絕望的揮舞鋼刀砍向潰敗的反賊士兵時，一個賊兵眼看着無法躲開，乾脆一槍向婁煩捅去，正捅在他腰腹上。婁煩揮刀斬斷槍桿，再奮起一刀砍死那賊兵，然後就覺得身上的力氣正迅速消失，手中的刀用力插在地上，才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又一群反賊逃過，婁煩便被潰逃的人群撞倒在地上，然後無數腳丫從他身體上踐踏而過......

擊潰營門處賊軍的阻攔，李定國帶隊向著營地縱深衝去，視線之中，到處都是驚慌亂跑的賊兵。

一支支火把扔出，點燃一頂又一頂營帳，營地之中很快便燃起了眾多火頭，於是大營更加亂了。

「閣部，禁衛軍衝來了，咱們快避一避吧。」看着越來越近的火龍，黃立緊張的道。

「避，往哪裏避？」袁崇煥冷冷道，若是這二十萬大軍被擊潰，天下之大恐怕再也沒有地方可躲藏！

「閣部您先暫且退避，我帶着兄弟們擋住他們！」中軍官魏起慨然說道。

「硬擋是擋不住的，魏起，你帶人先躲在他們必經之處營帳後面，等他們行過時殺出，攻擊他們側翼！只要能攔住他們，便是首功，個個都有重賞！本閣部會迅速聚攏軍隊支援。」袁崇煥命令道。

「末將尊命！」魏起答應一聲，帶着剛剛集結的數百標營而去。

「走吧，咱們先避一避！」袁崇煥向著黃立以及一眾幕僚說道。

營地雖然一片混亂，但袁崇煥卻對營地了如指掌，知道該如何躲過攻來的禁衛軍，畢竟對方只有千餘人而已，並不敢分兵，只能在大營中製造混亂，想靠這點兵力佔據整個大營幾乎不可能。

李定國帶着部下向著袁崇煥中軍迅速殺來，遠遠的已經能看到那座巨大的營帳。就在此時，一陣鑼聲響過，突然有數百賊兵出現右側黑暗中，向著禁衛軍隊列腹部殺來。

事起倉促，若是換做一般的軍隊，被這一衝非得崩潰不可。然而禁衛軍終歸訓練有素，士兵們也不等軍官下令，紛紛調轉矛頭迎了過去。

「轟轟轟」數枚手雷扔過去，轟然炸開。十幾個賊兵被手雷炸翻，然而其他賊兵竟然沒有潰逃，而是越過屍體，迅猛的衝進了禁衛軍隊列，雙方糾纏廝殺在一起。

那魏起本是一個死刑犯，都要被斬首了被袁崇煥暗中救下，並且在標營做了軍官，故對袁崇煥感恩戴德，可謂死士，向來護衛在袁崇煥左右，若不是事情緊急，袁崇煥也不願把他派出。

「殺！」李定國大喝一聲，挺槍向一個賊人殺去，重重一槍刺入那賊人腹部。其他禁衛軍緊隨其後，托着裝了槍刺的火銃，對襲來的賊人展開圍攻。

很多營帳在燃燒，火光閃爍，但也只能勉強分辨出眼前的敵人，更遠處則什麼都看不清楚。這種情況下戰鬥，基本上就是亂戰，已經談不上什麼配合，比拼的便是個人戰技、和士兵的作戰意志。

在二十萬賊兵之中，標營的戰鬥力無疑是最強的，魏起深受袁崇煥厚恩，決意一死相報，作戰意志很強。普通的明軍，遇到這種情況下，多半會被兇狠的魏起帶兵殺潰。然而現在在他們面前的卻是禁衛軍，是皇帝一手創建的禁衛軍，是在海上和海盜廝殺數年的禁衛軍！

海上作戰，火炮為先，但因為火炮極低的命中率，更多的是接舷戰，雙方在船上廝殺，真的是有進無退，最為考驗作戰意志。能在數年時間內剿滅李奎奇、劉香等東南海域巨寇，這支禁衛軍的作戰意志自然不弱，遠超袁崇煥的標營！

而帶兵的李定國等軍官，小半出身西苑童子營，剩下的也都是在戰火中成長起來，立功當上軍官，無論是戰技還是意志，都非袁崇煥標營能比。

戰鬥進行的短促而激烈，只是不到一炷香時間，便分出了勝負。襲擊的數百標營兵被圍殺百餘，領兵將領魏起也被李定國一槍刺死，剩下的人落荒而逃。而禁衛軍士兵也死傷數十，具體數量來不及統計。

擊退襲擊的賊兵，李定國帶着部下衝到袁崇煥中軍，然而攻進帥帳卻發現已經人去屋空，根本就找不到袁崇煥。

火把點燃帳篷內帷幔，賊軍帥帳內燃起火苗，一個強壯的士兵揮動鋼刀，幾下斬斷了樹立在營帳前的帥旗，粗大的旗杆重重的砸在地上。

李定國四下瞅瞅，只看到整個大營一片混亂，而這種晚上也看不太遠，根本就不可能找到袁崇煥跑到了哪裏，便隨意指了個方向：「繼續沖！」

殺不了袁崇煥也無所謂，只要能徹底攪亂袁崇煥大營，逼迫賊兵離營逃跑，袁崇煥即便能逃出去，再想收攏軍隊也非短時間能夠。

「閣部，魏將軍戰死！」大營中一處空地，袁崇煥正對集結的數百士兵訓話，突然有人來報。

袁崇煥沉默了片刻：「知道了，魏將軍好樣的，本閣部會把其子女當做自己子女養著，會為其父母養老送終。」

「閣部仁義啊！」黃立連忙說道。

「諸將士，本閣已經查明，攻入營中的禁衛軍只有千人，又被魏將軍帶兵殺死數百，現在只剩下了數百人。傳我命令，只要斬殺一個禁衛軍士兵，便官升一級賞銀百兩！若是能斬了為首的禁衛軍將領，軍官連升三級，普通士兵直升為世襲百戶，賞銀千兩！」袁崇煥大聲說道。

在場的賊兵呼吸頓時急促起來，官升三級，千兩白銀巨賞，如此重賞足以讓人忘記任何危險！

「殺啊，殺死該死的禁衛軍！」一個反賊將領突然大聲喊道，高舉著武器帶頭向著燈火闌珊處衝去。

「殺啊！」其他賊兵也吶喊著，緊隨其後。

「走，去其他營地，聚攏更多的軍隊！」袁崇煥冷聲說道，帶着一幫幕僚文官，向著營地深處行去。幕僚們舉着火把，攔住驚慌的士兵，帶到袁崇煥面前，袁崇煥對他們訓話，隨口幾句話便讓這些士兵從恐懼中恢復過來，然後再進行鼓舞許下重賞，並由幕僚們記下士兵們的名字，然後這些士兵便在重賞的誘惑下重新拿起武器，向著禁衛軍追趕而去。

「不對勁啊，怎麼賊兵還不潰敗？」再次擊潰了一股襲擊的賊兵，李定國拄長槍喘了口氣，詫異的道。

自己帶兵沖入對方大營，到處殺人放火，連袁崇煥中軍營帳都燒了，又砍斷了其將旗，按道理說，一般的軍隊遇到這種情況，早就潰敗了，根本就不可能再組織反擊。

「可能是瞎燈滅火光線太暗，賊兵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有部下猜測道。

「不管他們，咱們繼續殺人放火！」李定國搖搖頭。事已至此，只能繼續衝殺下去。只不過經歷了數次激戰，手下士兵傷亡已經超過百人，攜帶的手雷也已經用光了。

「李將軍，前面到了江邊，是賊人的水寨！」突然有士兵來報，卻是已經殺透了賊軍大營，已經殺到了江邊。

李定國定睛看去，就見江中火光點點，是一艘艘被驚醒了的戰船。

若是能奪幾艘船，便可以順流而下撤離這裏！一瞬間李定國腦中閃現出這個想法，隨即又被他抹去。劉文秀還帶着數百人守在賊軍營門處，羅鳳才也帶着數百人在襲擊賊軍西南大營，襲營結果尚且不知，自己如何能拋棄手下撤離？

「走，殺回去！」李定國舉着手中長槍，帶頭往回便殺！

水寨中，看着突然出在江邊的禁衛軍，又看着禁衛軍離開江邊，總兵方國安長出了口氣，幸好禁衛軍沒有攻打自己的水寨。

「方總兵，閣部命你迅速帶領水營兵上岸，迎戰襲營的禁衛軍！」就在此時，一騎戰馬衝到江邊，傳來了袁崇煥的命令。

「回去告訴閣部，我這就集結兵馬。」方國安隨口說道。迎戰禁衛軍？開什麼玩笑，十多萬人的大營都被擊潰了，自己拿什麼去和人家打？

再說大營都被擊潰了，攻擊南京的希望估計要破滅了，這種情況下，自己還是保存實力為好。

直到看到禁衛軍舉着火把去的遠了，方國安才帶人下了戰船，登上了江岸大營。他要看看營中情形如何，是不是還有希望，若是情形不好，他便會重新回到船上，率領部下離開這裏。

又是一路殺人放火，再次擊潰了數支來襲的小股賊軍，李定國方才帶着部再次殺穿賊人大營，和劉文秀部會合。而此時，出擊帶領的兩千軍隊，跟着殺回來的已經不足一千五百人，足足超過五百人戰死在大營中。

「定國你回來了！」看到李定國帶人殺回，劉文秀激動地道。

「那支夾擊過來的賊兵怎麼樣了？」看着劉文秀手下仍然有四五百，數量沒有減少太多，李定國隨口問道。

「一幫鼠輩，只知道偷偷摸摸躲在暗地裏，被我帶人一頓衝殺，便一個個落荒而逃。」劉文秀撇了撇嘴，不屑地道。

李定國點點頭，不再多問。

「走，撤離這裏！」

一輪衝殺，在賊人大營殺了個來回，而李定國手下傷亡也大，問題是個個精疲力竭，而看天色過不了多久便會天亮，必須要撤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