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大結局(上)

第225章 大結局(上)

「師父……」殷承祉整個人都懵了般,恍恍惚惚的,「你……你說什麼?」沒聽錯嗎?

應該是聽錯了。

就算沒聽錯也應該……應該不是他所想的那個意思!

殷承祉你瘋了嗎?

你就算再大逆不道也不能這樣!

「我說,你可以留下。」馮殃說的很是認真嚴肅,似乎這是一件極為重大的事情,實際上也的確是重大,重大到了她都覺得自己瘋了,估計是昏睡了十六年將腦子也給睡壞了,「你不是想要這具……」看着眼前這孩子生無可戀的臉色,覺得自己應該是嚇到他了,在字句上面也更加的斟酌,身體兩個字到底沒說出來,而是換了應該聽起來更加順耳的話,「你不是想要我嗎?」

殷承祉一雙眼珠子都快驚的瞪出來了。

「我給你。」馮殃繼續說道。

噗通噗通噗通……

殷承祉只覺得自己一顆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不是他聽錯,也不是他自己起了邪念想歪了,師父的確說了,也的確是他所想的那個意思。

可是……

可是——

殷承祉逃了,忽然轉身便往外跑,明明一直渴望着的可等真的得到了,卻逃了。

便好像是有時候圓球跟他說過的一個那個關於葉公好龍的故事,明明愛龍愛到了極致,可真的見到了真龍了,卻嚇死了。

他嚇死了嗎?

不。

他才不是葉公了!

他怎麼會被師父嚇到了?

他只是……只是太激動了,只是怕真的留下來便會控制不住自己傷害她!

那是他師父啊!

是他這輩子最愛也是最敬重的人!

他怎麼能夠如此荒唐便……他甚至醉的都有些站不穩了,他怎麼能夠就這樣留下來?

還有……

他真的……真的沒有聽錯嗎?

是真的嗎?

哪怕已經千真萬確了,可殷承祉心裏還是始終留着一個憂慮,始終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夢想成真了。

他會是這般幸運之人嗎?

這些日子他雖然一直千方百計地纏着她,手段百出地想要讓她轉變他是個孩子是她徒弟的念頭,可他知道,始終沒有成功過,哪怕是方才……方才她說出那一句你可以留下來,眼裏都沒有他認為應該有的熱度。

那般的冷靜,甚至有種慎重,像是在處理一件極為棘手的問題。

殷承祉火熱的心忽然間被潑了一盆冷水,而且還是自己潑的,冷進了骨子裏。

可他第二日還是來了。

一張臉憔悴的比幾天幾夜沒睡覺還要難看。

馮殃見了,一時間氣不打一處來,「你……」

「師父!」殷承祉握著拳頭,不等她說完便道,「昨晚上你說的……說的是真的嗎?」

「那你想聽什麼?」馮殃反問,說要她的是他,可給他了轉身跑的也是他,現在一副死了老爹老娘模樣的也是他,「你到底……」

「是真的嗎?!」殷承祉急促地繼續問,眼睛都快紅出血來了,「是真的嗎?師父,是真的嗎?不是我做夢,也不是我心生邪念?」

馮殃忽然間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昨晚喝醉了?」

「我沒有!」殷承祉用力搖頭否認,「我沒有喝醉!師父,我很清醒,我真的聽到了!我聽得清清楚楚的!師父,你說我可以留下,你說你給我!你說的!你說的!你不能反悔!你也不能騙我……」

「我何曾騙過你?」馮殃打斷了他的話,「我說出的話亦從不收回!」

「真的嗎?」殷承祉鍥而不捨地追問。

馮殃吸了口氣,「殷承祉,你給我聽清楚了,我說你若是想要我,我便給你!」

殷承祉笑了,夢想成真的大笑起來,然後撲上前用力抱住了她,「我要!我要!」

他怎麼會不要?

他怎麼就害怕了?

他怎麼就不相信自己聽到的了?

他怎麼就……

都是真的!

真的!

「師父!我要!我要!」然後就鬆開了她,轉身又跑了。

馮殃愣怔了許久,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難不成這張臉這兩天變形了?不然那熊孩子之前明明稀罕的厲害,現在到手了卻跑了又跑?

都說過了她比他老了不知多少倍了!

現在終於害怕了吧?

殷承祉是害怕嗎?

當然不是。

是高興傻了?

有點。

不過更多還是迫不及待。

馮殃很快就知道自己猜錯了,那熊孩子之所以轉頭就跑奪門而出跟逃命似得,不是嚇怕了,更不是意識到她是個老不死而覺得倒胃口,而是——

「成親?!」

「是!」殷承祉笑着點頭,眼睛裏的光都能在夜晚當燈用了,「當然要成親了!」

馮殃有些懵了。

殷承祉心頭一驚,連忙抓着她的手不放,「師父你說了絕不反悔的!你還說你不會騙我,更不會……」

「你等一下!」馮殃被他這一輪嘴的話說的有些頭疼,「我沒反悔,只是這跟……」

「既然師父答應了,自然是要成親的,難不成師父根本就沒想過要和我好好地過一輩子,而只是想玩弄我?」殷承祉臉色嚴肅的不能再嚴肅,而說着說着又是驚愕又是悲傷,一副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的表情。

馮殃萬萬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被人當渣女一樣盯着看,「我不是……我只是……」更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連話都說不穩了,這死孩子都把他師父給逼到什麼地步了?

「既然師父沒有,那自然是要成親的!」殷承祉暗暗地鬆了口氣,十分慶幸自己沒有一時昏頭,他原本只是不希望這般委屈她,他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得到她,他要給她世間最尊崇的對待,可沒想到自己這一時的堅持,竟然還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哪怕有些苦澀,但他不得不承認,她並沒有如他所希望的那樣動了情,而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或許只是心疼他,又或許只是不想再受他花樣百出地糾纏了,總而言之便是壓根兒不是對他動了情!不過這又如何了?她只是不懂而已,就像小球說的那樣,冷心冷肺無情無義,只是這樣罷了,又不是真的針對他一個人的,反正以後他們成了親了,便是世間最親密之人了!

他們是師徒,更是夫妻!這世上再也沒有比他與她更親近的人了!哪怕不動情又如何?她還是他的!還是永遠都會在他身邊!只要他活着一日,她便都在他身邊,都是他的妻子!

他不貪心,他很滿足了!原本只是一廂情願的痴心妄想,如今竟然得以實現了,他還貪心不足豈不是會惹來天譴了?

「沒關係!沒關係的!」

往後長長久久的日子,或許他還有希望等到她懂的那一日!至少現在她都願意為了他讓了這麼一大步了!能讓一步,便能讓第二步,第三步!

「反正我就是要成親,你不能反悔便是!」

馮殃還能如何了?

他想怎麼折騰便怎麼折騰吧!

燕王殿下終於抱得美人歸,要成親了!

這可以說是這十幾年來錦東最大也是最讓人驚訝的一樁喜事了,哪怕早有傳聞,可真傳出喜訊了,大家還是着實嚇了一跳,嚇的事後都覺得對不住燕王殿下了。

崔懷開始聽到消息的時候只有驚完全沒喜,倒不是不想燕王殿下夢想成真,可從他這些日子的觀察來看,那位對燕王殿下縱容是真的縱容,心疼也是真的心疼,可這也完全是因為師徒之情,是因為護犢子!現在突然間便說要成親,這還了得?除了燕王殿下發瘋了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之外,他完全想不到兩人成親的理由。

沒錯,他就是認為這成親是燕王殿下一頭熱一手導致甚至可能是不擇手段得來的,而這樣得來的會有好嗎?別說那一位未必會配合走完這成親的流程,即便走完了,被自己護在掌心的徒弟這般褻瀆逼迫,還能繼續縱容心疼?怕是不清理門戶已經算好的了!

這兩人往後哪裏能好好過?

燕王殿下最終又能落得個什麼好?

崔懷也沒沒頭沒腦地直接找上殷承祉,而是耐心地過了幾日,沒那麼惹眼了,這才登門,他如今是燕王大婚的主要籌辦人,見見未來的新娘問問意見,怎麼說都過得去。

只是……

「您是自願的?」

崔懷此時的心情單單隻用震驚兩個字來形容壓根兒便不夠,真懷疑自己不是擔憂過度生出了幻覺,便是瞎眼了居然看不出她不自願的神色!

「你有意見?」馮殃挑眉,自己願不願意別不彆扭奇不奇怪那都是自己的事情,她再怎麼嫌棄那熊孩子也都是她的事情,輪不到外人置喙,更輪不到外人嫌棄!

崔懷知道自己沒有幻覺也沒有眼瞎,是他低估了燕王的本事,也低估了眼前這一位護犢子的程度,「您並未對殿下動情,是嗎?」

馮殃皺眉。

「那您可知道,夫妻之間若是沒有情的話,是絕技長久不得的。」崔懷繼續說道,語重心長地勸說,「您可以容他一日,可卻容不了永遠,而殿下可以一日不計較,可卻不可能永遠都不計較,馮姑娘,他是您徒兒,可也是男人!一個男人絕對容忍不了自己的妻子,還是心心念念愛到了骨子裏的妻子,心裏卻壓根兒沒有將他當丈夫對待,甚至不曾動情!您不能因為心疼便……」

「閉嘴!」殷承祉冷聲喝道,大步走了進來,原本一聽到崔懷來找馮殃的時候他便有些不好的預感,所以急急忙忙趕來了,沒想到竟然還真的是這樣,「崔懷,你……」

「那又如何?」馮殃卻搶先了他一步,直視崔懷,說道:「我給他想要的,而他不後悔,我亦不反悔,以後也都會這樣,怎麼就不成了?」

什麼情?

她是不懂。

可她知道往後可能不剩下多少的日子都給了他了。

她也願意給。

有何不可?

「嘰嘰歪歪那麼多做什麼?」隨後又道,「我一直奇怪我養出來的孩子怎麼就成了如今瞻前顧後怕這怕那的,原來跟你們這些在他身邊的人有關係啊。」

崔懷氣也不是不氣更不是,「馮姑娘……」

「你閉嘴!」殷承祉喝道。

馮殃喝他,「你先閉嘴吧!」

「師父……」

馮殃沒理會。

「阿央……」

馮殃又覺得頭疼了,「行了!不就是成個親嗎?這點小事也值得你們這般上躥下跳的!閑的沒事幹是不是?」

「阿央……」

「滾吧!」馮殃轉身便入內室去,「都給我滾!」

她不就是頭腦一昏覺得這孩子實在可憐,而她也沒剩多少時間了,既然他非得想要,就給他就是了,再如何這也應該是她養的最後一個娃娃了。

既然偏心了半輩子了,也不妨把下半輩子也一起偏了便是,怎麼就成了欺騙人家純情少男感情的渣女了?!

殷承祉又急又惱火,眼神都想將沒事來找事的崔懷給宰了,可理智克制了他,「崔懷,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殿下……」

「沒有動情又如何?我還是她最喜歡的徒弟!她還是將我放在心上第一位!」殷承祉一字一字地道,「這還不夠嗎?!說什麼沒有動情便無法過好日子?你敢說你當日娶你夫人的時候便動情了?你敢說你現在就有多愛你夫人?」

崔懷被質問的啞口無言。

「我等了十六年才等到了她醒來,而她呢?她什麼都不知道!甚至在出事之前還被我給嚇了一跳!即便她沒說我也能猜到當時她有多生氣,有多失望!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千方百計地救我,哪怕豁出去了性命也要保我平安!還有什麼比這樣的情分更深更重嗎?!」殷承祉正色道:「崔懷,我與她和其他的男女夫妻都不一樣,我從小就和她在一起,她從小看着我長大的,若不是我心生妄念,她一輩子都不可能有任何偏離師徒關係的想法!如今她能縱容我到這個地步已然是很不錯了,我很滿足了!從前我不奢求她如同那些痴男怨女一般深情款款待我,現在亦不奢求,往後同樣如此!我們只要一直這樣就好了!」

崔懷深深地吸了口氣,或許他真的不懂吧,但他也無法否認,如今的殿下比之前有人氣多了,而他也不完全是昏了腦袋,「既然殿下心中有數,那下官便只好祝福了。」

「你不僅僅是下官。」殷承祉還道:「你還是我表兄!」

「殿下……」

「我所剩的親人不多了。」殷承祉繼續說道,「所以,你真心祝福也好,不得也罷,這場婚禮你都必須好好操持下去,我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我的妻子!」

「是。」崔懷長長作揖,應道。

反對這樁婚事的也不僅僅是崔懷,當然,也不是殷承祉身邊其他知道內情的人,如果張華還活着的話,他或許也會是第二個,不過他死了。

那誰還反對?

自然是沉浸在為馮殃送血的連辛了,本來每隔一段時間送盆血來,讓她知道自己在為他報仇,讓害她的人生不如死,怎麼也能夠軟化她對自己厭惡的態度吧,可誰曾想——

「你要跟那小崽子成親?!」一直不肯露面的人直接殺到了馮殃面前,原來想要以最完美姿態出現的計劃徹底破滅了。

馮殃也驚訝,自然也不會惶恐了,只是漫不經心地睨了他一眼,「我還想着你還能躲多久了。」

「所以你不是真的要和那小崽子成親,而只是為了引我出來?」連辛大喜說道。

馮殃看着他的眼神就跟看傻子似得,「多年未見,閣下怎麼還多了個自作多情的毛病?難不成是當年傷重的後遺症?」

「你——」連辛臉扭曲起來,然後大步上前張牙舞爪,「你是真的要與那小崽子成親?!」

一把長劍擱頂在了他咽喉處。

張牙舞爪頓時停了。

馮殃冷下了臉,「我不介意讓你再昏迷個幾年。」

小崽子是他叫的嗎?!

她都沒叫過!

「你——」連辛臉龐扭曲的更加恐怖,隨後便又僵了一下,「你怎麼知道我昏迷了幾年?」

「自然是親眼見過。」馮殃道。

連辛忽然又大喜過望,「你找過我?你……」

「你想多了。」馮殃打斷了他的話,「我的確找過你,不過是覺得當初下手太過輕了,打算再補幾刀,你來的正好,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在極端的情況下我們可以以昏迷來抵禦死亡,那若是屍骨無存,又該如何?還能繼續活下去嗎?又或者,傷重的太厲害了,有沒有什麼後遺症?」

連辛大怒,「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的?」馮殃失笑,「雖然我睡了十幾年,但也不至於睡的膽子都沒了。」

「你——」

馮殃收回了劍,態度也緩和了不少,「好了,既然來了,便談個交易如何?」

連辛簡直是被她給折騰瘋了,前一刻冷臉殺氣騰騰,轉眼便又說談合作,她以前是這樣的嗎?她馮殃何曾這樣過?這還不是睡昏了腦袋嗎?!「都是那小崽子害的!」

「談不談直接說,費什麼話!」馮殃一杯熱茶砸了過去。

連辛自然躲開了,咬牙切齒:「什麼交易?!」

「活到現在還從未吃過那麼大的虧。」馮殃冷下了聲音,「自然得去討回了。」

「這與我有何干係?」連辛冷笑,「難不成你想讓我幫你不成?」

「比起折騰一個女人。」馮殃笑了笑,便像是等魚上鈎般,「你不覺得整一個皇帝更來的有意思?」

「那可不是普通女人!」連辛也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怎麼也算是你養的,折騰不了那小崽子,折騰這個也不錯!」

「去不去直接說便是!」馮殃的耐性沒有維持多久。

連辛也惱火了,「你這是有求於人的態度嗎?!」

「那你想要什麼態度?」

「既然是交易,那自然該雙方都給出籌碼!」連辛冷笑,「我倒不是不能幫,只是幫了你我能得到什麼?」

「那你要什麼?」

「你!」

一個問的直截了當,一個答的乾淨利落。

馮殃也沒生氣,「你說晚了。」

「你——」連辛火冒三丈,抬手便把她面前的桌子砸了,至於為何鬧出這般大動靜居然都沒人進來,自然是因為她早就將人調走了,也便是說,她早算準了他會來,也便是一直在這裏等着他了!「我看你是真睡昏頭了!那小崽子再好又能活多久?他死了之後,你還不是一個人?費什麼心神?!你居然要和他成親?你瘋了不成?當年那個姓木的你都沒做到這個地步!」

馮殃淡淡回道:「與你何干。」

連辛狠狠地壓下了怒火,「你不是在求我嗎?!」

「不過是交易罷了。」

連辛大笑兩聲,「你若有本事自己搞得定,怎麼不自己動手?怎麼?傷的太重有後遺症了?!」

拿她之前的話堵她了。

馮殃神色不動,「或許吧。」

「你——」

「而且,有人上趕着送上門來當搶手,我做什麼要自己辛苦?」馮殃繼續說道,「畢竟我還是個重傷初愈的人。」

「人?」連辛更覺得可笑,「你裝人裝上癮了?以為和跟一樣披着相同的皮囊,在人類中混跡了千百年就真當自己是人了?馮殃,我看你不是睡昏頭了,而是一開始腦子就壞掉了!」

馮殃也沒反駁,就聽着,一臉平淡坦然。

連辛火氣更盛,尤其是在他忽然間想到了一個可能,更是恨不得燒死眼前的女人,「你是怕你自己親自動手了,你那小崽子恨你吧?!馮殃,你就這般在乎那小崽子!」

馮殃還是沉默。

「那如果我弄死他呢?!」連辛發狠地說道。

馮殃平淡的神色陡然變了,「你敢!」

我怎麼不敢!

連辛這話本該脫口而出才是,他有什麼不敢了?這世上還有他不敢做的事情?別說弄死一個小崽子了,就算讓她在這世上消失他都敢!再說了,他又不是沒做過!當年他設局弄死那姓木的,不也好好的?再弄死一個,她還能怎麼着他了?!

可是——

他說不出來!

他竟然說不出來!

他怎麼說不出來了?!

「他不過就是一個尋常的人類,你養著玩不就好了?玩什麼成親?你還真的以為自己能跟尋常女人一般嫁人?你就不怕把他給嚇死?還有,你明明知道那小崽子對您有多深情,雖然我挺噁心的,但也不得不承認那小崽子的確是個痴心的,你這般任由他予取予奪的,便不怕養大了他的心?你就不怕他得寸進尺,最後為了能跟你長相廝守而對你下手?!還是你真想讓他長生不死陪你玩下去!?」

她若說敢,他現在就弄死她!

馮殃又沉默了,而這次沉默與先前的還不一樣。

連辛像是長久被困在黑暗中的人終於見到了曙光一般,立即乘勝追擊,「馮殃,我們都不是尋常人,平日裏裝裝人也就算了,人類的那些愛恨情仇,玩玩也可以,但絕不能上心!否則便是害人害己!你忍心看着那小崽子後半輩子沉浸在逐漸失去的痛苦之中?你忍心讓他每一日都在擔心自己變老死去而不得不離開你?你忍心讓他在長生不死永遠擁有你和傷害你之間做抉擇?你捨得嗎?你不是為了他連命都不要嗎?你既然找到了昏迷中的我便知道我們並不是真的不會死的,你卻還那樣子救他,便是真的很重視他,你忍心嗎?馮殃,我們終歸與正常人類不一樣,陷入的太深只會害了你用命保下來的小崽子!」

為了說服她,連對那小崽子的不屑和怨怒都放下了,真的已經仁至義盡了。

她若是再執迷不悟,他便……

「你真想要我?」馮殃忽然問道。

連辛一怔,旋即咬牙道:「你原本就是我的!若不是……」

「行了。」馮殃打斷了他的話,「我沒興趣與你話當年,也沒興趣去聽那些我根本不記得也不知是否是真實的所謂過往。」

「你——」連辛覺得若是有朝一日他真死了,那一定是被她給氣死的!

馮殃看着他,「我答應你。」

連辛又怔住了,「你……你說什麼?」

「交易的籌碼。」馮殃繼續說道,「你幫我整皇帝,而我把自己給你。」

「你……」這次是真傻眼了。

「不過……」馮殃繼續說。

連辛當即冷笑,他就知道她不會這般順從!

「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馮殃說下去,「我既已應了殷承祉的,自然該先履行這個承諾。」

連辛怒道:「你什麼意思?!」

「你不是說他活不長嗎?」馮殃繼續說道,「哪怕當年他喝了我不少的血,比尋常人老的慢,可最多也不過百年,等百年之後他死了,我便兌現與你的約定。」

連辛一時間愣住了。

「怎麼樣?」馮殃也不着急,「不過百年罷了,千百年你都荒廢了,還等不了這百年?」

「你——」連辛如何聽不出她話里的諷刺?「我這是為了你好!」

「我說了我對那些不記得的事情沒興趣。」馮殃真沒興趣,「你便說你應不應便是。」

「若我不應呢?!」連辛冷笑。

馮殃笑了笑,「我能如何?自然是自己辛苦一下了,還能真殺了你不成?」

「你又不是沒做過!」連辛咬牙。

馮殃笑道:「那是閣下當年太惹人恨了,這昏迷幾年過後倒是還成,雖說當年你沒把我直接弄走是想看你痛恨的小崽子如何痛不欲生,但到底是沒傷我的小娃娃,這份情我領了,再者,這幾個月每月一盆的血的人情,我也得還了不是?」

連辛差點一口血噴出來了,說來說去還是為了那小崽子,那小崽子到底有什麼好的?從她撿到他開始可曾做過一件妥當的事情?不全都是她跟在後面擦屁股的嗎?當年若不是他將那女人弄走,那小崽子早就被她給弄死了!就這麼一個一無是處的小崽子,她便袒護到這個地步?!

他狠狠地咬着牙,幾乎把一口牙給咬碎了,「好!我答應你!等那小崽子死了之後,你便是我的!」

「成交。」馮殃點頭微笑,「哦,對了,別動手腳,我的小娃娃若是有除了老死之外其他任何的死因,哪怕不是你動的手,我也一樣算你頭上!」

「你——」他都退到了這一步了,她還得寸進尺!「你還想我給那小崽子當保鏢不成?!」

「你又不是沒當過。」

「三日後這個時間,我在城門口等你,你若不來,交易便作廢!」連辛直接擱下話便甩手走了,若是再待下去不是他弄死她,便是她氣死自己!

不過,到底是進一步了。

最起碼,他們再也不是爭鋒相對的敵人!

她雖然還是在算計他,但至少在需要人幫忙的時候,能夠想起了他!

想到這,連辛滿心滿肺都是苦澀。

當年丟下她一個人便是希望她能獨自學會如何生存,希望她能變的強大,不需要他時時刻刻護著,能夠與他比肩一起站在巔峰。

她做到了!

可卻又不再需要他了,不再願意與他同行,更甚者,將他徹底忘了!

「馮殃——」

不過百年而已。

百年罷了!

他就縱容她最後一次!

她連他都能忘了,還能記住那小崽子多久!

他就縱容她最後一次!

……

燕王大婚一事如火如荼地進行着,估計不會比燕王宣佈要在錦東自立為王的陣仗差,不知曉內情的人,還真的會以為燕王殿下要自立為王了,就算知曉內情的,也都有這個懷疑,燕王殿下身子好了,好抱得美人歸,再進一步也不是沒可能。

畢竟當初那個宣告不過是因為他身體和尊嚴的問題罷了,如今都好了,自然可以不作數!

就算燕王殿下沒這個心思,可也總得為未來的燕王妃考慮吧?更別說將來的孩子什麼的,皇帝能放過他們嗎?

前不久不才派人刺殺還沒定名分的未來燕王妃,不就是怕燕王殿下成婚有了子嗣,對他威脅更大嗎?

所以說,燕王和皇帝這一戰遲早是要打的!

對於結果,錦東的文臣武將都十分的樂觀,皇帝雖說將丞相府的勢力都給剷除乾淨,終於又大權在握了,可一個連收拾個臣子都花了十幾年,還搭上了所有的皇子皇女,連對付個奄奄一息的齊王都沒成功的皇帝,有什麼好懼怕的?

皇帝現在和明州可斗的厲害了,先是皇帝利用齊王妃對齊王下毒,差點害死了齊王,雖說最後撿回了一條命,但據說損傷很大,多年前病歪歪的狀態又回來了,只是不知道這一回大概率是真的的!然後便是齊王的生母,在先帝十年大忌的時候,自封為太后的懿和太后,展開了對皇帝的報復,那手段簡直層出不窮,充分展現了一位浸淫後宮數十年橫跨兩朝的勢力人脈深厚的后妃形象,皇帝半年之內,便遭到了無數次暗殺,暗殺的方式還全都不同,連皇帝貼身的宮女也都是懿和太后的釘子,這能活過來,皇帝也算是得了他們殷氏列祖列宗的保佑了。

自然,皇帝也不會沒有反擊,很快,針對明州的軍事行動便開始了,這一打便是大半年,勝負都有,兩方進入膠着狀態。

明州那邊也給錦東送來了求援信,可燕王殿下拒了,理由也是十分站得住腳,救齊王,可以,畢竟大家都是盟友,各種的珍貴藥材,解毒聖葯,乃至大夫,都給明州送過去,但出兵助他們對抗皇帝?

不行!

燕王殿下當年立下此生絕不出錦東的誓言,不會因為齊王的一封求援信便摧毀的。

齊王還沒這個分量!

對此,哪怕崔家很擔心身在明州的崔瑩,也還是什麼都沒說。

錦東一出兵,便絕無回頭之餘地,到那時候,敵人除了是皇帝之外,還有齊王!若真到了那個地步,對崔瑩來說未必是好事。

只是……

崔懷又來見馮殃了,這回說的並不是男男女女的那些事情,而是大局,是天下,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燕王殿下當年為何坐下那個宣告,可如今她已經醒了,燕王無需再繼續寸步不離地守着,他應該走向更廣闊的天下,尤其是現在,他要成家了。

成家便也該立業!

身為燕王,他的立業不應該局限於錦東!

這一次的會面很順利,雖然最後還是受了燕王一頓殺人的眼光,但也總算是將壓在心裏的事情都說了,至於結果,他相信只要馮殃真心為殷承祉考慮,便知道該如何做的!

殷承祉很是惱火,這一次次的他想做什麼?雖說這一次沒惹惱了阿央,可這樣的見面還是能少就少!

於是,燕王殿下又開始嚴防死守了,然後就又把他師父給惹惱火了,不但不見他,周邊盯梢的也都全都趕走了,還放話說誰再敢把她當猴子一樣盯着的,便別怪她不客氣了!

這才有了連辛前來大鬧,都沒驚動任何人這事。

殷承祉一如既往地忙活着大婚的事情,然後再小心翼翼地賠不是,生怕阿央返回不嫁了,而且也不知道怎麼的,越是臨近大婚的日子,心裏便越是不安定,之前的嚴防死守,崔懷不過是一個借口罷了,真正還是因為他心中的不安。

時不時的大半夜跑來,也是常事了。

這一晚上,又偷偷溜了了,確定人還好好待在屋子裏,才安心,原本打算就這麼看看就回去的,可是這次被抓包了。

「我……我吵醒你了?」

馮殃坐起身來,也沒生氣,「老毛病又犯了?」

老毛病?

殷承祉愣了一下,然後連忙搖頭,「不是!只是……我……我就是……就是想見見你……」不但結巴,還越說聲音越小了,頭都壓到了胸口了,跟小時候做犯錯時候一個樣,不過現在人高馬大的做起這事來,總還是有些彆扭。

「過來。」馮殃沒發作。

殷承祉有些驚喜,抬起頭看着她,「師父?」

不生氣還讓他過去?

「不過來……」

殷承祉沒等她說完便過去了,而且還是撲過去的,把人都給撲倒了,雙手緊緊抱着,「阿央……」

「睡覺。」馮殃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殷承祉一愣。

「你若是猝死了,別想讓我跟一個牌位成親。」馮殃繼續說道。

殷承祉自然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了,「我沒事!我很好,我……」忽然間想起了一件事,連忙又道:「可你當初把你的名字刻在了葉揚的墓碑上!」說的咬牙切齒的,「還刻上了……」吾妻二字他怎麼也說不出口,若葉揚當初沒有死的話,還會不會有他現在的事了?「師父你不能這般偏心!」

「你這是要跟我算舊賬了?」馮殃挑眉。

殷承祉沒回答,而是直接低下了頭,狠狠地吻了上去,唇齒交加之間一直以來壓抑著的情愫差一點便剋制不住了,「你不許生氣!不許生氣!你說過不許反悔的!」他死死地抱着,把頭埋在了她的肩頸之中,努力地讓自己遺忘方才那一刻她眼裏的震驚以及……無措,他是沒有成過親,也沒有喜歡過其他的姑娘,可他還是知道,作為一個答應了與他成親的女子,面對他的親近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出現那樣的眼神的!不過也沒生氣!沒生氣便是說並不是抗拒的!她只是不懂,哪怕她活的再長也還是不懂這些!這對於他來說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哪怕是圓球提過的那個讓她很重視的男人,也都未曾讓她懂過這些!他該高興!更不應該貪念太重!貪念太重是要折福的!「阿央……」

那語氣哪裏還有先前惡狠狠的興師問罪?

別說是馮殃這麼個寵了他這般多年的,哪怕只是個陌生人,聽了此時他那語氣,怕也會動容,你說這孩子怎麼便成這樣子了?「好了,說了不反悔便不反悔。」

「也不許喜歡別人!」殷承祉蠻橫地道,「哪怕不喜歡我,也不許喜歡別人!你是我的,心裏眼裏都只能是我!只要我活着你都要心裏眼裏都是我!」

「好。」馮殃應道。

殷承祉焦灼的心慢慢地被安撫下來了,沒有再有任何冒犯的舉動,但也沒鬆手,換了個姿勢將人摟入懷中,「我要在這裏,不走了!」

馮殃本也沒想讓他走,「睡吧。」

「我不喜歡這樣的語氣!」殷承祉盯着她,「像是在哄娃娃!」

「那我不說話了,總成了吧?」馮殃真拿他沒法子了,想着之後的事情,便更是縱容了,「要不你繼續?」

繼續什麼?

殷承祉眼睛都紅了起來了,沒吃過豬難道還沒見過豬跑嗎?再說了這原本便是男人的本能!「阿央你就是故意折騰我的!不過我喜歡,你越是這樣便越是開始習慣我們再也不僅僅是師徒關係了!不過我才不會上你的當了!我要的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我才不會讓你以後有機會找借口不要我了!」

「行,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她還能如何了?

殷承祉心滿意足了,多日來的不安在這一次似乎也被安撫下去了,將人緊緊地摟在懷中,「嗯,睡覺。」

睡意,很快便湧上來了。

來日方長,不急的。

不着急的。

這一刻,馮殃有些猶豫了,可也就是一會兒罷了,崔懷雖說也有私心,但的確說的沒錯,這孩子不應該被困在她身邊,也更不應該只是圍着她轉,若是從前,她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反正她能護他一輩子,他怎麼高興怎麼來便是,哪怕天塌下來,她也能為他頂着,可如今……

「可別又嚇傻了,我養出來的娃娃可不能這般沒用……」

她輕聲低喃,慢慢地也睡了。

有了這麼相互偎依的一夜,殷承祉的心情瞬間晴朗了,燕王府每一個人都看的出來燕王殿下心情更好了,做起事情來也更加的賣力,一定要將不日到來的大婚給辦的妥妥帖帖熱熱鬧鬧!

三日之後的約定時間。

連辛早早便在城門口等著了,為何定在三日之後?既然決定要走了,早走不是更好?為何偏偏要留三日時間給她?

為了讓她能好好準備?

為了給她時間與那小崽子培養感情訴衷腸?

當然不是!

他是給她反悔的機會!

只要她反悔了,便也還是有的救!也便證明那小崽子在她心裏其實也沒真的很重要,至少沒重要到需要她如此勞心勞力!

為什麼去找皇帝麻煩?

只是為了報當日被他算計的仇?

不!

她只不過是為那小崽子未來鋪路罷了!

是個人都清楚皇帝不會放過那小崽子,錦東越是繁華穩定,皇帝便越不會放過,如今皇帝勢弱,那小崽子自然安全了,可若皇帝熬過了這一段日子,局勢便會逆轉!到那時候,小崽子哪怕還能保存自身,怕也是麻煩不斷!

她這是在為那小崽子未來肅清最大的隱患!

所以,她來了,他有什麼好高興的?

完全沒有!

恨不得立即去把那小崽子給宰了!

「還不走?」馮殃騎在馬上,冷眼看着滿臉陰沉的連辛,「想反悔了?」

是!

他想反悔!

他憑什麼便宜了那小崽子!

「你這麼一走便不怕那小崽子……」

「我養大的孩子,沒你想的那般脆弱!」馮殃冷笑,隨即便策馬往前了。

連辛還能如何?

當日他將她一個人丟下便註定了今日被她遺棄的結果!

百年而已!

百年罷了!

甚至可能還不需要百年!

那小崽子如今都已經三十好幾了,總不至於能活到一百三十多!

……

殷承祉看到那留書的時候,差一點瘋了!

想成親,來京城找我吧,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來找我。

就一句話!

像是跟他開玩笑似的,他真的以為她是在開玩笑了,可當他將燕王府翻了個遍,又讓人將閭州城給翻了個遍,都沒找到人的時候,徹底慌了。

她走了!

走了!

她不要他了!

「殿下,您冷靜點!」歐陽三制止了燕王殿下自己把自己打入地獄的行為,「夫人沒有不要您,她只是去京城等您!」

「對!對!」殷承祉喃喃自語,狀若癲狂,「她只是去了京城!去了京城而已……都怪我!都怪我!皇帝那般算計她傷害她,她豈能不報仇?她那性子豈能不報仇?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去京城,去京城找她……」說完,便瘋狂地往外沖。

「殿下!」歐陽三大急。

崔懷攔在了前邊。

殷承祉滿臉猙獰,「滾開——」

「她是為了你去的京城!」崔懷一步也沒退讓,神色十分嚴肅,「阿承,她是為了你才去的京城!」

「我知道——我知道——她是為我去報仇——她……」

「你師父是這般格局小的人嗎?」崔懷冷聲打斷他的話,「若你真這般想,那就真的是配不上她了!」

殷承祉渾身一顫。

配不上……

他的確配不上!

這已然成了他的死穴!

一切的一切,全都是他自己強求而來的,是他利用她對自己的縱容以及十幾年來的疼愛強求而來的!

崔懷大步上前,揚手狠狠地給了他一拳。

殷承祉沒閃躲的過來,整個人都處在了極度的失魂狀態。

「崔大人!」歐陽三大怒,就算要勸說也不該動手!當他這個親衛長是死的嗎?「你若再動手便被怪我不客氣了!」

「你家夫人特許的。」崔懷冷笑,一把推開了他走過去將殷承祉又給揪起,「她跟我說,如果你又腦子糊塗了,便給你一拳,讓你痛一下好醒醒腦子!」

「你見過她?!」殷承祉雙目欲裂。

崔懷嗤笑,「你覺得我比你重要,她瞞着你做這事卻私底下與我和盤托出?」

你當然沒有!

殷承祉臉猙獰的更加可怕。

崔懷繼續道:「她給我留了信!」

「給我!」殷承祉反手抓住了他,吼道。

「那你腦子清醒了嗎?」崔懷也不懼。

殷承祉殺了他的心都起來了,可為了能夠看到信,為了能夠知道她都寫了什麼,還是壓住了,「清醒了!清醒了!」

然後,得到了想要的。

比起留給他的,給崔懷的信長多了,前因後果,良苦用心,全都清清楚楚,可是這不是他要的,真的不是他要的,她怎麼就這麼傻?她不知道京城多危險嗎?當年她便是在京城……「我得去找她!得去找她……」

「你若這樣去了,辜負了她一份心血。」崔懷冷聲警告,「她或許就真的不要你了。」

殷承祉的眼睛血紅了起來。

「阿承。」崔懷語重心長,「她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便是真的不得不這般做了!難道你希望往後的日子裏,時時刻刻地防著京城那邊對你們不利嗎?你不是說要保護她,再也不會讓她受到一點傷害嗎?京城的隱患一日不除,她豈能真正地平安?」

殷承祉渾身顫抖,卻再也沒有發狂了。

「我已對外宣佈,未來燕王妃被皇帝的人擄走了,雖說對她名聲有些損傷,但卻也讓你出師有名。」崔懷繼續說道,「這也是她的主意。」

殷承祉哭了,哪怕再強硬的心在這一刻都碎了,她哪裏是對他無情?哪裏是對他無心?這樣的殫精竭慮,這樣的用心良苦,這樣的不惜一切,怎麼可能心裏沒有他?!「師父……阿央……」

崔懷的心,終於定下來了。

果然,最了解他的人,還是那一位。

而最能為他考慮的,也是那一位。

都做到這地步了,是不是男女之情又有什麼關係了?這樣的情分,怕是世上最纏綿悱惻動人心魄的男女之情都及不上!

未來燕王妃失蹤一事將整個閭州城都給驚呆了,爾後,又傳出是皇帝將擄走的,驚愕瞬間轉為憤怒了。

他們殿下都已經步步退讓了,皇帝竟然還要趕盡殺絕?

他們殿下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要成親,皇帝居然也來搞破壞?

是可忍孰不可忍!

永樂二十二年,就在皇帝和齊王戰事僵持之際,錦東的燕王以皇帝擄走其未婚妻為名,從錦東出兵,而這一出兵,便是勢如破竹。

京城還是那個京城,哪怕死了無數人,哪怕血染了一遍又一遍,還是如同塵封中的古物一般,佇立在那裏。

「怎麼?是不是想起了當年血流盡的痛苦了?」連辛極盡嘲諷地說道,爾後,便又像是在彌補什麼似得,將她帶到了一處院落,然後,將一份禮物送到她面前,遞給了她一把刀,「來吧,好好報仇。」

馮殃幾乎認不出酒罈中的人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旁邊一臉鼓勵的男人,「你的趣味挺特別的。」

將人弄成了個……人彘,這東西應該叫人彘吧?還是骨醉?

虧他想得出來。

「你不覺得很有趣嗎?」連辛也沒生氣。

「你喜歡就好。」馮殃道。

連辛還是惱了,「為了替你解恨,我可是想盡了法子的!你知道這東西為何一直活着嗎?那是我拿血喂出來的!」

「你高興就好。」馮殃還是道。

連辛真想把手裏的刀砍她身上了,是不是除了那小崽子便再也沒有人能觸動她的情緒了?

「馮——殃——」披頭散髮,四肢被砍,頭髮剃光,做成了傳說中的人彘,還浸泡到了酒罈子裏面,多了個骨醉的名,一熬便是十幾年,最近更是被頻繁放血,可即便如此,卻仍沒有瘋,仍然能說話,仍然還能恨。

楚心眼中除了恨意還是恨意,「我要殺了你——殺了你——」不是求死,也不是求饒,而是威脅!

到了這個地步都還能如此堅定地恨她,馮殃也不能不多看一眼。

「哎呀,忘了把舌頭割了眼睛也給挖了。」連辛拍拍腦袋,說完當即就下手了,手起刀落,鮮血飛濺,兩個眼珠子和一根舌頭,飛了出來,他也才終於滿意了,「嗯,這才是真正的人彘。」

馮殃:「……」

見過殘忍的,沒見過變態的。

這兩人其實也是聽相配的。

「啊……啊……啊——」楚心瘋狂地叫喊中,哪怕不能再說出一個字,那深深的嘶吼中還是恨意滿滿。

「你是那群老頭手底下的人吧。」馮殃忽然間說道。

楚心也停下了嚎叫。

「那些自以為高人一等,妄想利用自己的異能稱霸世界的那伙人。」馮殃繼續說道,「當日做出決定之前,我給過所有應該有資格繼續活下去的人機會,你既然恨我毀了基地,便是沒有事得到活命的機會,也便是說你是那群老頭子陣營中的。」

「啊……啊——啊啊啊——」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這就該死嗎?

她憑什麼決定他們的生死?憑什麼?!

「就憑女媧基地是我一手創建的!」馮殃似乎知道她想說什麼似得,「因為是我一手將你們這一群鬼魅養出來的!既然是我的錯,那就該親手改正!」

「啊——」

她沒有資格!

沒有——

女媧基地若沒有他們這些人,早就消失了!他們在基地中所享受的所有一切,都是他們這些人拚命掙來的!

他們原本就該高人一等!

他們的能力足以讓所有人人臣服腳下,為何就不能稱霸世界?!

他們生來就該站在所有人之上!

更何況那些人不容他們,將他們視作異類,不擇手段地將他們弄到實驗室裏面,將他們不當人看!

這樣的人,憑什麼活着!

還有那些干吃飯不干事的,就算異能強大又如何?他們為基地做出什麼了?除了吃喝玩樂,除了惹是生非,他們都做了什麼了?

憑什麼他們這些為基地勞心勞力的就該死,而那些什麼都沒做過的確能活?

憑什麼?!

她以為她是神嗎?!

女媧基地是她創立出來,可之所以能夠存活下來,是他們這些人努力得來的!

她憑什麼將他們打入地獄,讓那些廢物活下去?

憑什麼?!

他們都錯了!

錯了!

他們就不應該讓她活下去,就不應該還讓她在基地中!哪怕不殺她,也該將她趕走!女媧基地從來就不是她一個人的了!

可再後悔又如何?

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再也沒有了!

這些話,這些恨,並未用言語表達出來,可那張臉上的每一個神情,都足夠表達清楚了,她的恨,她的怨,她的悔恨,全都在那裏了。

馮殃嘆了口氣,「殺了她吧。」

這是她唯一可以給她的憐憫。

「你確定?」連辛挑眉,有些不太樂意似得。

馮殃沒回他的話,而是直接奪過了他手裏的刀,一揮。

瘋狂嚎叫戛然而止。

大量的血從大動脈處湧出,而這種情況她已經經歷了無數次了,只是這一次,再也沒有機會活下來。

死了,於她而言,或許也是最大的福報了。

連辛嘖嘖兩聲,有些可惜,不過還是寵溺地說道:「你高興便好。」

下一刻,還染著血的刀便擱在了他的脖子上了。

「再不說人話,便也不要當人了。」馮殃冷聲警告。

「我原本便不是人。」連辛抬手隔開了那刀,「這麼髒的血你也弄我身上,就是這麼對待合作夥伴的?」

馮殃將刀丟了,直接離開,懶得再和他多說一句。

連辛也沒生氣,拍手喊來了人,「將這罈子東西送去給燕王殿下吧,天氣熱,記得多方冰塊。」

「是!」

殷承祉接到了這份大禮的同時,也接到了馮殃的信,還是簡簡單單的一行字,不,比之前的還要簡短,就幾個字。

我很好,等你來。

「這……這是那妖后?!」崔鈺幾乎嚇的臉隔夜飯都吐出來了,「她怎麼能這般……」

「沒腦子就少說話,免得別人以為我們錦東的大將都跟你一樣沒腦子!」燕王怒斥道,一點也沒給崔大將軍面子,「這樣的人也配讓我師父動手?」

崔鈺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師父師父,他是一點也不擔心別人知道他大逆不道娶之師父是不是?他還要不要臉?!

比起崔懷,崔鈺接受能力顯然沒這般強。

最多也就是不反對不壞事便是了!

讓他真心祝福……

那他才真的沒腦子了!

一個比他年長那麼多,親手把他養大的,能當他母親的女人,他也下得去手,還時不時地毫無顧忌地嚷嚷,他殷承祉還要不要臉?!

讓人不懷疑他是不是沖着那長生不死去的,都不成了!

「那是誰?」

雖說滿肚子的牢騷,但崔大將軍還是忍了,怎麼說也算是一起經過生死,這些年他也的確可憐,而且,也的確為了錦東做了不少事情。

還有,再怎麼這也是他們崔家的外孫!

當然,現在他們打的那個也是!

不過比起皇帝,他還是覺得眼前的燕王順眼點,雖說對自己的師父生出了齷齪的心思而且還付之行動,實在讓人難忍,可至少也能說明他重情義,十幾年了,一個男人守着一個活死人十幾年,還守身如玉的,連那不能人道的借口都說出來了,總比那兩面三刀隨時隨地翻臉的皇帝要好多了!

「連辛!」殷承祉咬牙說出這個字。

能夠讓燕王殿下不好受的,連辛豈會不做?就算不能真對他下手,可將自己和馮殃合作的事情告訴他,並且還說現在她就跟自己在一起,就足夠讓他睡不好覺了,至於會不會讓他一時衝動把自己給玩完了,那就和他沒關係了。

所以,殷承祉知道現在他師父他的阿央跟誰在一起!

起初的確要瘋了,可最終要是克制住了,他連她屢次開口都能忍住自己的慾望,豈會被那個該死的白光男幾句挑撥便失去理智?!

不就是想讓他發瘋,然後作死嗎?

不就是想讓他師父看看他到底有多沒用嗎?

他做夢!

「就地休整三日,攻打單州!」

錦東大軍一路攻城略地,皇帝不得不從明州那邊調回軍隊前來抵抗,自然也便緩解了明州那邊的壓力了。

然而,明州卻仍然沒有半分的喜氣。

因為齊王殿下病情又嚴重了。

「佑兒,你不能丟下母后!佑兒……」懿和皇太后已經三天三夜沒睡了,這大半年來簡直是老了十歲都不止,連頭髮都白了許多。

可不管她如何的報復,如何的求佛祖保佑,當年的事情還是再次發生了,那些讓她吃不下睡不着日日擔心時時不安的日子,又回來了。

三天三夜,齊王才算是緩過來。

「佑兒!佑兒……」

「他需要休息!」葉晨曦冷清的聲音說道。

懿和皇太后殺人的眼光剮向了她,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了似得,若不是她,那個賤人豈會對佑兒下毒手?若不是這個賤人,她的佑兒豈會落得這般下場?她恨不得將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可偏偏卻不能!

因為只有她能救佑兒!

當日所有大夫都沒有法子,她也只能將她從地牢裏放出來,讓她來救,而她竟然做到了!這個罪魁禍首卻成了她兒子的救命恩人,又成了救命恩人——

殺不得,還罵不得!

除了需要她救兒子之外,更因為——

「晨兒……」

懿和太后恨的牙齒都快要碎了,這個罪魁禍首之所以活到現在除了她那一身醫術能救她兒子之外,更因為她兒子護着她!

她的兒子心心念念都是她!

這麼多年了,這個賤人既不應她兒子,也不肯離開,就這麼吊著她兒子,讓她兒子求而不得陷的更深,最終導致夫妻失和!

方氏那個賤人該死,葉晨曦更該死!

「晨兒……晨兒——」齊王喊得更加急切了,明明意識還沒完全清醒,可還是心心念念着她,「你別走——」

懿和太后心都碎了,「佑兒……」

齊王開始痙攣。

「賤人,你還不過來——」懿和太后大怒。

葉晨曦面色依舊冷清,彷彿眼前之人再如何情深厚誼都與自己無關,而她之所以不走,完全只是因為醫者本責,所以,她還是走了上前,伸手為他把脈。

而齊王要的,也只不過是握住她的手。

這麼一握,似乎知道她沒走了,也便安心了,慢慢地平穩下來。

懿和太后再也看不下去了,哭着離開,這就是她的兒子,她的好兒子!為了個完全沒把他當回事的賤人,他竟然將自己害到這個地步!

好好的孫子死了,好好的一個家沒了!

如今,連命也岌岌可危!

皇帝趁火打劫,燕王背信棄義!

全都是葉晨曦這個掃把星害的!

可她還不能動她!

「崔瑩還在我們手中,崔家兄弟要是敢輕舉妄動,本宮便讓他們也嘗嘗失去至親的滋味!」齊王病危,懿和太后便成了明州的掌權者了,雖說也就是指手畫腳,並無實際用處,可信國公還是很敬重她的,不說千依百順,但她的話還是認真聽。

只是……

「太后,崔氏是我平家的媳婦。」信國公很滿意這個媳婦,雖說是為了結盟而達成的婚事,但這十幾年來,崔氏無論為人妻為人母還是為人兒媳,都做的很好,雖說為了錦東而嫁到明州,平日裏也是念著錦東,但卻從未為了錦東做出過對明州不利的事情來,這一點,讓他更加的滿意了,更別說他還未平家生下了三子兩女,不管將來明州與錦東走到哪一步,都不該將責任歸咎到一個女子身上,「況且,燕王未必會對我們下手。」

「他還說此生不出錦東了!」懿和太后大怒,「可這才多久便帶大軍打出來了!一路上幾乎沒有人是他的敵手,這樣的強悍軍隊,若沒有長久的訓練如何能練成?若他不是早便想爭天下,怎麼會練出這樣的軍隊?蠻族早死光了,他要這樣的軍隊來做什麼?養著好看嗎?!什麼未婚妻被皇帝擄走了,皇帝若是能這般輕易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抓走他的未婚妻,還會這麼些年拿他沒法子嗎?!不是說不能人道嗎?怎麼突然間就冒出了個未婚妻,怎麼突然就迫不及待地要成親了?!平峰,你是老糊塗了還是被那崔氏給蠱惑了?!」

信國公也沒與她爭辯下去,「太后說的是。」

「你念著崔氏為平家生兒育女本宮能理解。」懿和太后也緩和了語氣,「可真走到兵戎相見的那一步,崔氏會向著誰還兩說!方氏那賤人能毒殺親夫,崔氏便不能?」說完又軟了些語氣,「本宮也不是要你現在就做什麼,只是暫且將人看管起來,免得她做出一些傷害明州的事情來,等真的到了那一步了,也不是真的要她的命,畢竟她的命可值錢了,到那時候,我們便拿她與燕王談判,我們也不要整個江山,原本是我們的還是我們的就夠了!」

信國公簡單地應了一聲是,不是真的贊同,而是不願浪費口舌罷了,原本屬於他們的繼續是他們的就夠了?怎麼可能?明州以南土地肥沃,氣候溫和,乃整個大殷最不可能放棄的福地,燕王連錦東那犄角格拉都護的那般死,連遠東那蠻族舊地都認真治理,如何會放棄南邊的肥沃土地?再說了,既然起來爭奪之意,豈會半途而廢?兄弟之情?兄妹之誼?這些在江山權柄面前,算得了什麼?再說,若他們真殺了崔氏,被口誅筆伐的還是他們!女子嫁了便生是夫家人死是夫家鬼,唯有那些心術不正卑鄙齷齪的才會利用自家的媳婦來謀取利益!

太后,她想的太簡單了!

可又能如何了?

信國公也無能為力了,若齊王能好起來,或許還能博一搏,可齊王這樣子怕是真的不成了!明州一旦失去了齊王,如何還能與燕王相爭?

憑他們信國公府嗎?

來家還能奪了殷家的江山?

明州,氣數已盡了。

或者,從來就沒有過氣數!

天命終究不在齊王身上!

永樂二十二年冬,朝廷軍隊節節敗退,錦東大軍長驅直入,不到半年的時間裏,便將大半疆域攬入旗下了,而燕王殿下之所以這般順利,除了錦東軍驍勇善戰之外,更多的還是出自人心。

皇帝這些年所做的事情,沒有一件是得人心的,更別說之前的十幾年,他縱容丞相府權傾朝野,哪怕最後還是他親手給收拾了,這十幾年來丞相府及其黨羽所做的一切惡事,全都算在了皇帝身上!還有那心狠手辣趕盡殺絕的手段,更是讓大家膽寒,這份膽寒不僅僅是在文臣之中,更是蔓延到了軍中。

還有便是皇帝沒有子嗣,還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不對勁的沒有!

當年皇帝不能生的事情在和齊王的交戰的時候又給翻出來了,既然能將丞相府一網打盡,怎麼就給皇貴妃有機會對一眾皇子皇女下手?分明是故意的!為什麼故意?除了那些皇子皇女全都是野種之外,還能因為什麼?

虎毒不食子啊,若真是皇帝自己的孩子,哪裏捨得下手?

一個一而再再而三地給自己戴綠帽子,還禍害了那麼多的好人家的女兒,更是殘殺那些無辜的孩子,這樣的皇帝,誰能安心效忠?

這樣的皇帝,不就是一個笑話嗎?

當然,燕王之所以能如此順利,更因為先帝的一封遺詔!

先帝留有遺詔一事在當初聶榮背叛皇帝投到了燕王麾下便已經有所傳聞了,但皇帝沒澄清,燕王也沒承認,也便不了了之了,而如今,錦東正式對外公佈這事,自然掀起了軒然大波了,聶家唯一活着的男丁聶之涯站出來說這便是當年他祖父與燕王合作對抗蠻族的原因,哪怕皇帝對聶家不義,但他祖父也沒有對朝廷不忠,只是他效忠的是真正的天子罷了!

其後,更有傳出皇帝弒君奪位的消息!

人心向背,皇帝明顯落了下風了。

燕王再進取一些,哪裏還能不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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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大佬她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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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大結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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