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護身符

第218章 護身符

四海商行同徐海的確是有聯繫,不但徐海,與福建、廣東一帶的許棟也有交情。

陳家出海的商船每趟至少要在海上停泊兩次,一次在東海,一次在南海,分別停在徐海和許棟控制的島嶼上,接受這兩伙海盜的清點檢查,所有的貨物折算成銀子,要分別給兩家繳納三成。

而且是先交錢,至於你交了錢以後能不能賣到這麼多銀子,或是航行中途會不會遭遇風浪翻船,導致血本無歸,他們並不在乎,也不會等你賣完了貨掙到了錢回頭來再收的。

海盜會保證自己先旱澇保收。

所以商船從出海之前,先要帶足了買路錢。

不但只是這兩家,商船不管到了哪個港口,都要再交一筆錢,到南洋一般是交給佛郎機人,日本、琉球、朝鮮則是統統交給汪直,汪直一向只收一成,佛郎機人有時一成,有時一成五,全看他們自己缺不缺銀子。

也就是說,一批貨從採購到裝船到運輸到發賣,全是四海商行包辦,但四海商行只能得到這批貨價值二成五到三成的銀子。

其他的都交了「保護費」。

當然了,這在海盜口中並不叫保護費,而稱為「船鰾」。

這是從日本水賊那裏學來的說法,就是過路的船繳納了一定的銀兩以後,控制該水域的水賊勢力會發給一個標誌,或者是旗幟,掛在船上,便可在這片水域暢通無阻。

當然,過了這片水域以後,這船鰾便沒用了,得重新交錢換下一家的船鰾,才能在下一片水域繼續行進。

日本幾個島陸周邊的水域,早就被分割成了幾個相對固定的區域,各有水賊勢力控制,往來的商船對於船鰾的存在早已習以為常。

不過好在每次出海總有十倍之利,四海商行只要一趟順利回來,刨去成本總也有巨大的利潤好賺。

因為商船不但去的時候載貨,回來的時候也要從外國栽滿了土產賣到大明,而船鰾是不必再買的。

四海商行才商船之所以要在龜山島停泊,就是交還此次的船鰾,下一次還得花錢。

所以四海商行與倭寇之間,大體上便是這種勾結與利用的關係。

其實梁叛並不反對走私,反正賺的是外國人的錢,不賺白不賺。

可惜的是,本該朝廷來收的這筆船鰾,卻被海盜給搜颳了去,本該國家控制的茫茫大海,也拱手讓給了窮凶極惡的倭寇海賊。

最終書記官記錄了厚厚的幾十頁紙,梁叛也沒再提甚麼殺人的事,只將陳家的幾個小輩全部捉拿收監,由陳家的家長、四海商行的大東家陳合北負責出面配合。

他不怕老太太再搞甚麼么蛾子,陳家三兄弟的兒子都在他手上,就算她自己不顧及孫子們的小命,陳家三兄弟也會替他盯着老太太的。

回到台州府衙,李梧教家人弄了幾個小菜,就在後衙里擺下酒來,與梁叛二人在夜風之中相對而坐。

李梧舉杯相邀,二人對飲一杯,都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李梧道:「陳家雖將龜山島的情形和盤托出了,可此去畢竟兇險,倭患並非一時之間可以消除,也不是你一人之責。依我之見,不如從長計議。」

「我不是為了倭患……」

梁叛搖搖頭,沒有多做解釋。

他能有今天,固然是因為自己數次九死一生的努力,也離不開一個重要的人,就是呂致遠。

他的官職,他的財富,乃至於冉清。

如果沒有呂致遠的話,這一切他都不會有,他現在可能還是江寧縣的一個小捕快,可能會因為有現代的知識而混得更加如魚得水,可能會娶了花娘做老婆,慢慢攢錢做一點小生意,然後過一個比較富足自在的生活。

所以為了呂致遠,他一定要拿回白冊。

若說均田薄賦、振興大明是呂致遠的夙願,那麼那部已然一分為三的白冊,便是他寄託期望的武器。

哪怕梁叛現在對白冊的作用已經不抱甚麼幻想了,但他還是要試一試。

以冉清的聰慧,早已猜到他想做甚麼,卻並未阻止或者勸說,便是深知他的想法。

其實說到底,梁叛還是為了自己,該做的事他就要去做,不問值不值得,這是他一以貫之的準則。

當然了,如果順手的話,他倒不介意幫大明解決一點「疥癬之疾」。

見李梧為自己擔憂,梁叛笑道:「我也不是全無準備,再過一些時日,應該就會有保命的東西到了。」

李梧點點頭:「那需要我做甚麼?」

梁叛道:「看好陳家的人,我把管寄留在你這裏,必要的時候直接把人交給他!」

他說這話時神色平靜,語氣上也彷彿在說一件尋常的小事。

但李梧很清楚,把人交給管寄,那就是幾十顆人頭落地了。

他點點頭,答應下來。

……

梁叛用來保命的東西,此刻還沒出現,正在緊急磋商當中。

京師西苑,一尊一人高三足五孔的香爐正升起裊裊的青煙,五道濃淡各異的煙柱筆直地升到高敞的屋頂,這才緩緩飄散化作一股股馥郁的香氣,沉降而下,飄蕩在整個大殿當中,聞之沁人心脾。

崇佑帝一身青絲寬袍,長須垂於胸前,雙目微闔,擺了個五氣朝元的坐法,不視、不聽、不言、不聞、不動,彷如一尊血肉塑像,盤膝端坐香爐之後。

黑貓趴在他的腿上,正在呼呼大睡。

陸璣身披白袍,袍子上金線綉莽、三彩祥雲,立在香爐一側,手中拂塵時不時舉過頭頂拂動,將那五種不同的香氣攪在一處。

五氣混一,才得通透。

而香爐之前,五名身穿官袍的閣老圍坐一圈,看着當中几案上的兩樣東西——望遠鏡和鳥銃,有些發愣。

首輔龐翀拿起望遠鏡,在手裏左右把玩了一遍,只瞧見兩端都有一塊晶瑩剔透的水晶,但他自重身份,不可能將一個不明不白的東西舉在眼睛前方去看,便隨手交給了身邊的另一位大學士。

他心裏擔憂著南京那個大理寺的問題,有些心不在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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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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