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嘆我蹉跎七百載
「你？」
沈默說話間，那叫一個臉不紅氣不喘，沈流沙一時間還真有些猶豫。
這殘缺的劍招，已經在他腦子裏存了數百年了。
除了中間昏睡那三百年，他每時每刻都要回想起來，生怕錯漏了其中的某部分。
饒是如此，當年背下八成的劍招，如今也只剩下七成不到。
倒不是他記憶力衰退，而是這中間出了太多太多的變故。
他不敢與人分享，因為深知驚鴻劍最後兩式的恐怖，這十萬劍山，以及百萬劍海，乃是威力極大的招式。
數百年前，沈家老祖也正是靠着這兩式帶領沈家走向輝煌。
到如今，沈流沙幡醒悟。
自己距離大限只有一二十年，也是時候找個衣缽傳人了。
眼前這小子……
沈流沙望向沈默，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
哪怕到了現在，他心中還抱着幾分希望，希望沈默是沈家子嗣。
那樣的話，別說把劍招傳下去，就是要了他這條老命，沈流沙也無怨無悔。
可問題的關鍵在於，如果沈默不是沈家子嗣，倘若有一天走到了沈家的對立面，那麼傳承數百年的沈家，或許真的要在他手上覆滅了。
饒是活了七百年，可在這一刻，沈流沙仍舊猶豫了。
或者說，他害怕了。
沈默似乎看出了他想法，淡笑道：「我也只是個建議，未必就一定能修補劍招。
據我所知，那位高人在武學上的造詣，可以用通天徹地四字來形容。
倘若他真的願意出手，這最後兩式應該有很多可能得以重現於世。」
「小子，你怎麼保證，那位高人不會把我沈家的劍招流傳出去？」沈流沙兩眼一眯，殺機凜然道。
沈默淡淡一笑，不咸不淡道：「沈二祖既然信不過我，那此事便作罷，不過我料想，你找他無非也是這個目的。
我看你在提防的人，應該是我吧？」
沈流沙哼了一聲，也不否認，直接點了點頭。
「你小子遲早會進入先天，又對我沈家懷着巨大的敵意，老朽活着的時候還可以壓制你，可當我隕落之後，誰知道你會不會滅掉沈家？」
這番話，算是沈流沙的肺腑之言。
他大限將至的事情，沒必要瞞着沈默，他唯一不敢交出劍招擔心的事情，便是沈默將來會用這兩式對付沈家人。
那個時候，沈天鄺也好，沈天意也罷，沈家所有人，只怕沒有一人能抵抗。
沈默淡然一笑，搖頭道：「我和沈家的仇怨，只在沈天鄺父子身上，他們死了，我自然會放過沈家其他人。」
沈流沙沉聲道：「那你可知，天鄺父子一旦死了，沈家只剩下天意和風華，這豪門的名頭，可還能存在？」
這一次，沈默沒有開口。
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沈天意實力究竟如何。
究竟是先天強者，還是半步先天，哪怕是族史里，也沒有記載過。
沈流沙深吸了口氣，沉聲道：「除非！你答應老朽，可以保證沈家不墮豪門之銜，那我便將這二式傳授與你。」
沈默思索片刻，抬頭問道：「那沈天鄺父子……」
沈流沙目光一閃，沉聲道：「只要沈家還在豪門之列，你想殺誰，便殺誰！前提是，老夫不會提供任何幫助給你，我寧願沈家絕學就此斷層，也不會幫你對付沈家人。」
「沒問題！」沈默打了個響指，想也不想點頭答應。
倘若真有一日，他能殺掉沈天鄺父子，那必然已是先天強者。
保住一個豪門之位，自然不在話下。
話又說回來，若是他本事不濟，被沈天鄺殺了，那沈家還是現在的沈家，也不會有太大影響。
無論他和沈天鄺誰死，沈家都不可能掉出豪門之列。
聽他答應，沈流沙竟是長長舒了口氣。
「你記住，我不反對你殺天鄺父子，是因為他們違背了沈家祖訓，走入了歧途，可你若是敢在沈家亂殺無辜，老朽定會不顧一切擊殺你！」
沈流沙一字一頓，語氣森然。
沈默聽得出來，這老傢伙不是在開玩笑，當即凝重的點點頭應答。
看到他同意，沈流沙也不再猶豫，沉聲道：「轉過身去！」
「嗯？？？」
沈默一臉狐疑。
月光下，卻見這老頭神色有些不大自然，吞吞吐吐道：「老朽藏劍招的地方……有些隱秘。」
沈默額頭浮現幾根黑線，他懷疑，這老傢伙把劍招藏在某個不可描述的地方了。
慢慢轉過頭，便聽到後方陣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好了！這便是老朽所知最後兩式的全部內容。」
沈默慢悠悠的轉過頭，便看到這老傢伙手裏拿着一本早已破爛不堪的小本子。
最讓他震驚的是，這本子上竟然還冒着熱氣。
強忍着打人的衝動，沈默反手抽出雪影，信手一挑，那小本子升上半空。
書中的內容，大多是一些古字。
但沈默曾看過驚鴻劍的拓本，倒也不算陌生。
劍尖飛快在本子頁碼間穿插，沈默目不轉睛盯着上方的內容，閱讀速度可以說是一目十行。
劍招寥寥五百多字，便是沈流沙記憶中的全部內容了。
沈默翻看大概兩分鐘，隨手收回雪影，神色恢復如常。
沈流沙急了，「你倒是看啊！」
「記下了！」沈默說着，再沒有看那本子第二眼的打算。
這下子，沈流沙着實被驚得夠嗆，怔怔道：「小子，這可不是小事，老朽不信你看一眼便全部掌握了。」
沈默也不廢話，直接張口開始默誦。
沈流沙連忙翻開本子，速度幾乎追不上沈默的聲音。
片刻后，五百字悉數背完，竟是隻字不差。
沈流沙直勾勾盯着沈默看了片刻，驀然一聲長嘆。
「數百年前，老祖仗着驚鴻絕學和雪影名震江湖，如今，劍與絕學盡在你手。
若你是我沈家子嗣，那時候，又該是何等完美的光景？」
這老頭說着，悠然一聲嘆息，邁着落寞的步子向外走去。
那背影，在傾灑而下的皎潔月光下，顯得有些凄涼。
沈默鬼使神差問了一句，「二祖何故興嘆？」
沈流沙走到門外，大笑道：「嘆我蹉跎七百載，怠了韶華，負了春秋！」
「小子，老夫等你，等你圓我沈家驚鴻九式，可以讓老夫安心到九泉之下，去見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