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2章 隕
穆紙鳶深吸了口氣，將鼻尖那一絲酸楚壓下。
「可你不在，誰來養育這隻小鳳凰？
聽到這裏，滴血鳳凰龐大的身軀一震，眼中再度滾滾落淚。
它努力掙扎著爬起身，看向眼前的兩人，眼中多了幾分哀求。
「你們願意救我，想必也是不想看到我滴血鳳凰一族就在消亡，我能否拜託你們，幫我撫養這個孩子……」
「這……」
沈默和穆紙鳶對視一眼，眼中同時多了幾分惻隱。
看了一會，穆紙鳶退後一步，搖頭道：「對不起，我養不起你的孩子，恕我無能為力！」
獸族和人族可不同，吃的不是白米飯，而是精純的紫氣。
她自己的修鍊資源都不夠，自然沒辦法照顧滴血鳳凰的後裔。
要將一個獸族的幼崽培養起來，得需要無數的資源，恐怕比培養人族強者還要困難。
滴血鳳凰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眼底浮現幾分黯然。
其實各大獸族走向衰敗，雖然歸其原因都是因為異族人趕盡殺絕。
可其中也物競天擇的因素，一個幼小的靈獸想要成長起來，實在是太耗資源了。
而大自然的共有資源，早就被異族人霸佔了。
可如今，它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註定要死在這裏。
如果臨死之前不能妥善安置自己的孩子，恐怕死也不會瞑目。
想了很多很多，滴血鳳凰緩緩合上雙目。
那巨大卻彷彿沒有一點力氣的龐大身軀掙扎著站起，緊接着雙腿一彎，效仿者人類跪拜的姿勢，對着沈默深深拜了下去。
「求求你，收養我的孩子，它不需要太多的資源，只要讓她活下去，哪怕只做一隻普通的鳳凰也好。」
沈默久久佇立，張了張嘴，喉嚨里彷彿卡住了什麼東西。
他承認，自己想過資源耗費之類的問題，可當一位母親在臨死前為了自己的孩子能夠活下去，而卑微的向他下跪時，他心中彷彿被什麼東西敲了一下，前所未有的震撼。
人族也好，獸族也罷，都是這普天之下的生靈，呼吸著同樣的空氣，擁有着同樣的情感。
「好！我答應你，一定會讓你的孩子，平安的成長起來！」
沈默一字一頓鄭重開口，那莊嚴的聲音中，是堅定不移的承諾。
滴血鳳凰眼中再度淚如泉湧，「多謝恩人，我相信，我的孩子會帶着我的記憶，努力報答你的！」
「帶着你的記憶？」
沈默狐疑的望着滴血鳳凰。
滴血鳳凰慘然道：「這是我們種族的本能，在隕落之前，可以將自己畢生的記憶傳承下去，讓它時刻銘記你的大恩，永生永世追隨你。
除此之外，我會將我的靈核留給你，作為對你的答謝！」
「靈核？」
沈默心思一動，歪著頭看向身旁的穆紙鳶。
穆紙鳶頓了一下，解釋道：「獸族的靈核，相當於人族的紫府，乃是貯存紫氣的地方，雖然有些殘酷，但不得不說，獸族的靈核價值遠遠高於人族的紫府，是無價之寶。
這也就是異族人瘋狂獵殺獸族的主要原因。」
沈默聽完點了點頭，有些不甘道：「連記憶都能傳承，難道靈核不能嗎？」
說真的，他還真不想拿滴血鳳凰的靈核，畢竟多少有些乘鳥之危之嫌。
如果可以把靈核傳承給即將誕生的小鳳凰，那這個小鳳凰一出生就能有戰鬥力，豈不是美滋滋？
滴血鳳凰晃了晃頭，「我不可能藉著我的孩子重生一次，所以拜託了！」
沈默聽后沉默下來，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這靈核他要是矯情不要，多半會放在這裏，最後便宜了異族人。
這不是佔便宜，是降低損失！
「你們還有什麼問題，就儘管問吧，我的時間不多了。」滴血鳳凰不得不再咬一口沈默手中的回生草，才有力氣繼續說話。
沈默搖了搖頭，該問的，他都問清楚了。
如今整個局面，無論對他還是對滴血鳳凰，都是最好的局面。
滴血鳳凰也不再多說，轉頭深情的盯着自己的孩子，緩緩閉上了眼睛。
沈默和穆紙鳶同時沉默了，兩人雖然沒有開口說話，但卻可以清楚的察覺出來，在滴血鳳凰和這枚蛋之間，彷彿有一種奇怪的、他們見都沒見過的能量在進行交接。
整個過程，大概持續了幾分鐘，沈默明顯可以察覺到滴血鳳凰越來越虛弱。
而反觀那枚蛋上方的紅芒卻愈發的耀眼。
幾分鐘后，滴血鳳凰停止了傳承，眼中多了幾分溫情。
下一秒，它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猛地揮動尖利的爪子，刺進了自己的腹部。
它彷彿已經感覺不到疼痛，甚至連哀嚎都沒有發出，慢慢取出一顆大概人頭大小，晶瑩剔透的圓球。
這圓球看上去十分漂亮，其間蘊含着浩瀚的紫氣。
這便是滴血鳳凰孕育了千年的靈核，此刻赫然呈現在沈默眼前。
「恩人，請接下！」
滴血鳳凰艱難開口，眼中流出血淚。
沈默顫抖着手接下，心口只覺得一陣堵得慌。
當他接過靈核的剎那，滴血鳳凰彷彿剎那間被抽幹了力氣，那龐大的身軀再也無法保持跪着的姿勢，匍匐在了地上。
那一雙原本清澈的鳳目，此刻急速變得渾濁黯然，瞳孔聚焦在那紅色的蛋上。
咔！
咔嚓……
伴隨着幾聲清脆的碎裂聲，蛋殼的頂部突然出現了道道裂痕。
緊接着，蛋殼頂端毫無徵兆的破碎，一隻白嫩的藕臂從蛋殼裏伸出。
那白白嫩嫩的小手上，赫然生著五根小小的手指。
沈默看着這小手，心下有些狐疑，這手指怎麼看怎麼像是人類的手。
滴血鳳凰極力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楚自己孩子的樣子。
終於，一個小小的腦袋探出蛋殼，兩顆如寶石般的眼睛第一眼看向躺在地上的滴血鳳凰，清脆的喊了一聲『媽媽』。
這聲音，對於滴血鳳凰而言，就彷彿是世間最美的天籟。
滴血鳳凰潸然淚下，在淚水地落在地的剎那間，失去了全部的生機。
這位飽受了六百年折磨，甘願為了自己的孩子下跪的偉大母親，在看清自己孩子模樣的剎那，徹底告別了這片充滿悲傷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