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六十八章 男兒心事當拏雲
對於中年男子的話，林重並未完全相信。
他和對方非親非故，沒有任何交情，對方憑什麼冒着被曜日宗和無極門報復的風險，來向他告密？
不過，中年男子說話的時候，呼吸、心跳都沒有明顯的變化，看起來也不像是在撒謊。
「感謝你的告知。」
林重思緒急轉，表面卻不動聲色：「你有證據嗎？」
「這個消息是我在幾天前無意間聽來的。」
名為路宏的中年男子不卑不亢道：「閣下，您可以相信，也可以不信，但是多留個心眼總沒壞處。」
「假如這個消息為真，我會記住你的人情。」
林重沉默片刻，沒有繼續追問。
「另外，我還有一個請求。」
路宏腦袋微偏，用眼角餘光看向林重，流露出請求之意：「希望您能替我保密，我不想被曜日宗和無極門追殺。」
「我從不辜負曾經幫助過我的人。」
林重給對方吃了顆定心丸：「此事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不會有第三人知道。」
「謝謝您。」
路宏似乎鬆了口氣，匆匆結束話題，然後起身離開座位，快步走出大廳，連接下來的投票儀式都不參加了。
望着路宏略顯急促的背影，林重目光一閃，心中終於確定，對方選擇今天向自己告密，絕不是臨時起意，而是蓄謀已久。
至於原因，恐怕與即將舉行的投票有關。
試探？
還是挑撥？
林重的眼神逐漸變得幽深起來。
坐在旁邊的馮南察覺到林重的氣息變化，拿胳膊捅了捅他的手臂，輕聲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
林重停止思考，淡然道：「只是有點走神而已。」
與此同時，大廳中央的圓台上，前來參加投票的武盟高層們已經陸續就坐，不過仍舊有兩張高背椅空着。
許景和龐鈞一左一右，分別坐在杜懷真兩側，前者神情冷淡，難辨喜怒，後者面沉如水，氣度威嚴。
「當！」
又是一道鐘聲響起。
剎那間，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杜懷真身上。
杜懷真雙目微闔，哪怕被這麼多人盯着，也還是氣定神閑，雲淡風輕，彷彿世間沒有任何事物能令他動容。
「盟主，可以開始了嗎？」龐鈞欠身問道。
杜懷真的眼睛睜開一條縫隙，環顧四周，然後點了點頭。
龐鈞站起身體，大步走到投票箱旁邊，吐氣開聲，口中發出雷霆之音：「鄙人龐鈞，忝為武盟副盟主，謹代表盟主杜懷真閣下，主持本次投票儀式，請問諸位有無異議？」
全場靜默，唯有龐鈞洪亮的嗓音在大廳上空回蕩。
龐鈞等了幾秒鐘，見無人提出質疑，於是繼續道：「既然諸位沒有異議，那麼我宣佈，投票現在開始，請各位候選人上台。」
他話音剛落，早已等得不耐煩的許景一揮衣袖，長身而起，面無表情地走到投票箱另一邊站定。
「師傅，我過去了。」天龍派所在的那個區域裏，王穆向蕭獅潼雙手抱拳，恭敬言道。
「去吧。」
蕭獅潼拍拍王穆寬厚的肩膀，勉勵道：「盡人事，知天命，不求萬事稱心如意，但求無愧於自己。」
「弟子明白！」
王穆肅然頷首，邁著不疾不徐的步伐向圓台走去。
而在離王穆不遠處，東華派的王紅符正好從座位上站起，兩人擁有相同的姓氏，然而立場卻截然相反。
「王師侄，雖然你我五百年前是一家，但等下我可不會讓着你，你別怪我以大欺小。」王紅符老氣橫秋道。
「沒關係，前輩儘管放馬過來。」
王穆臉上露出自信的笑容，伸手虛引：「您先請。」
王紅符深深地看了王穆一眼，不再逞口舌之快，與王穆擦肩而過，徑直走向前方。
作為另一位候選人的趙乘龍面孔發白，忐忑之情溢於言表，卻竭力保持鎮定，低着頭走向圓台。
「乘龍，你先等等。」
許威揚叫住了他，上下打量了幾眼，忽然問道：「你是不是很緊張？」
趙乘龍有些猶豫地點了點頭。
「你從小活在宗主的庇護之下，未曾見過世間風霜，突然碰到這麼大的事，感到緊張也是難免的，我們不怪你。」
許威揚先是和顏悅色的安慰了趙乘龍一句，旋即話鋒一轉：「但是，你知道嗎，宗主其實只有半年壽命了。」
趙乘龍聞言，頓時如遭雷擊。
他滿臉不敢置信，直勾勾地盯着許威揚的臉龐，想從後者臉上看出撒謊的痕迹。
許威揚的表情十分沉重，嘆息道：「宗主不讓我們告訴你，是怕你擔心，然而我認為，你應該知情，也必須知情。」
趙乘龍仍舊呆若木雞，整個人就跟傻了一樣。
「當年宗主與杜懷真大戰一場，身受重傷，不得不把宗門遷往西北行省，他一直對那場失利耿耿於懷。」
許威揚抬手按住趙乘龍的肩膀，語重心長道：「讓曜日宗重新崛起，是宗主唯一的期盼，現在那份期盼落在了你肩上，乘龍，不要讓宗主失望啊。」
趙乘龍使勁眨了眨眼睛，終於活了過來。
短短几十秒鐘的時間，不知他內心進行了多麼激烈的衝突，導致臉上血色褪盡，如同大病一場。
「我知道了，師叔。」
趙乘龍再次點了點頭，猶豫和遲疑之色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堅定和決然：「我保證不讓你們失望！」
同一時刻。
林重鎮定自若地起身，邁步走向位於大廳中央的圓台。
和有隱世門派做靠山的許景、王穆、王紅符、趙乘龍等人相比，只帶着馮南和雪乃的他，顯得勢單力薄，孤獨無助。
然而在林重瞳孔深處，卻燃燒着熾烈的火焰。
他走過了千萬里關山，怎麼能在這裏止步？
沉寂已久的血液開始沸騰，心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瘋狂大喊：戰鬥吧，戰鬥吧！
那個聲音在林重心底不斷迴響，一陣高過一陣。
可是林重的神態卻平淡而從容，腳下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穩。
胸有激雷，面如平湖。
一股無法形容的磅礴氣息，隨着林重的前行，逐漸自他體內升騰而起，直衝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