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第一千九百零八章 用心良苦
林重見狀，不禁心中一軟。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像過去那樣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那樣根本不是為陳青好，而是在害她。
原本涮着火鍋的蘇妙、梁鈺、雪乃、付星靈等人紛紛放下碗筷，溫馨和睦的氣氛變得十分壓抑。
甚至連暗中保護蘇妙的琴棋書畫、詩酒花茶也從各自的藏身之處走出，面帶擔憂地遠遠望着這邊。
黑衣女孩們和陳青的關係其實非常親近，平時經常一起玩，或者切磋武技。
此刻陳青被林重罵得狗血淋頭，她們心裏當然不好受。
可是，她們除了在遠處看着以外，什麼都做不了。
林重是陳青的師傅，教訓徒弟天經地義。
就算陳長春、陳雲生來了，也要靠邊站，並豎起大拇指說一句罵得好。
諸女你看我，我看你，視線最後都集中到蘇妙身上。
在場這些人裏面，有資格和膽量勸林重的，恐怕只剩下蘇妙了。
畢竟林重的臉色冷得嚇人，連膽大如熊的盧茵都感到發憷，不敢再隨便插嘴。
被眾人當作救星的蘇妙只是安靜坐着，絕美的俏臉一片淡然，櫻唇微抿，絲毫沒有開口的打算。
沉默而壓抑的氣氛中，時間緩慢流逝。
院子內鴉雀無聲，唯有火鍋依舊在不斷翻滾。
「有目標和夢想是好事，但如果總是把夢想掛在嘴邊，只會顯得淺薄可笑。」
過了半分鐘，林重再次開口，嗓音低沉：「就算你真的想跟天下英豪一爭長短，也應該保持敬畏和謙卑，而不是像現在這般，自命不凡，得意忘形。」
陳青的腦袋深深垂著，下巴幾乎快要碰到胸脯。
林重一席話，就像一瓢冷水，從頭潑到腳，讓她瞬間清醒，羞愧無比，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別人對你另眼相待，不是因為你有多厲害，而是因為你的師傅是我，看在我的面子上，他們才對你客客氣氣。」
林重言辭犀利，字字句句猶如刀鋒，把陳青批得體無完膚：「這個世界很危險，陰謀詭計無處不在，就連我自己，也要面對躲在暗處的敵人。」
「而作為我的親傳徒弟，你天然處於漩渦中心，所以，你做好脫離我的羽翼和蔭蔽，迎接外界挑戰的心理準備嗎？」
陳青的臉色變幻不定，緩緩搖了搖頭。
天可憐見，她哪想過那麼多？
被林重一通劈頭蓋臉的教訓，陳青驀然發現，自己過去的想法委實太單純，太天真，太自以為是。
「噗通！」
陳青忽然直挺挺的向林重跪下，用衣袖擦乾眼淚，低聲道：「師傅，您罵得對，我在安逸的日子裏迷失了本心，辜負了您的期待，請您原諒。」
林重臉上的冰霜逐漸融化。
「起來吧。」
他嘆了口氣，伸手虛抬，一股無形的力量將陳青托起：「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真的決定加入武盟嗎？」
陳青緩慢而堅定地點了點頭：「是的，我意已決，請師傅成全。」
「好，我答應你。」
林重眉毛微皺，旋即舒展開來，盯着陳青英氣勃勃的俏臉道：「不過，我要你從基層開始歷練，沒有任何優待，只能憑藉自己的表現爭取，並且不可向任何人透露你與我的關係，你是否同意？」
陳青斬釘截鐵道：「我同意！」
林重不再多言，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坐下吃飯吧。」
「是。」
陳青依言而行，坐姿端正無比，端起碗筷迅速往嘴裏刨飯。
林重對陳青的順從很滿意，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雖然不知道她這個樣子能維持多久，但至少可以耳根清凈一段時間了。
氣氛重新變得活躍起來，盧茵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不斷往林重碗裏夾肉，口中還嘮叨著：「林小弟，多吃點補補身體，辛苦你啦。」
林重總覺得盧茵的神態和語氣有些古怪，但是並未深究。
吃完豐盛的晚餐后，盧茵拉着雪乃、陳青、付星靈收拾殘局，林重則和蘇妙、梁鈺到前院喝茶。
前院正中間，擺放着一張金絲檀木製成的茶几，茶几上，各種傳統烹茶器具一應俱全。
與扶桑茶道不同，炎黃茶道更加細緻，更加繁瑣。
光是烹茶器具，就分為置茶器、理茶器、分茶器、滌潔器、配件等五大類，共有茶則、茶匙、茶針、茶倉、茶船等十幾種之多。
蘇妙徑直走到茶几後面坐下，捲起衣袖，露出白皙勝雪的皓腕，然後用清水洗凈雙手，拿起茶則，用茶匙將裏面的茶葉撥入茶壺，又把茶壺放在木炭小火爐之上。
在這個過程當中，蘇妙神態嫻靜優雅，渾身透著清冷高貴的韻味，動作宛如行雲流水，一絲不苟。
看着專心煮茶的蘇妙，林重腦海里突然浮現一首詩。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雖然他們喝的不是酒，而是茶，但那種意境卻並無區別。
林重的內心逐漸歸於安寧，因為連日不間斷戰鬥而殘留在心底的暴虐殺意徹底消散，意識空前清明。
清冽幽遠的茶香，如同一柄拂塵，掃去了林重心靈的塵埃。
坐在另一邊的梁鈺同樣受到感染，神情柔和，眼神恍惚，似乎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
待茶葉煮好，蘇妙提起茶壺，開始進行分茶的步驟。
「你剛剛對小青太苛刻了。」
就在這時，蘇妙冷不丁地開口道，聲音悅耳動聽，如珠落玉盤，卻絲毫不顯得突兀。
「為了她以後不闖禍，我現在必須嚴厲點。」林重注視着蘇妙手中的紫砂茶壺，一臉平淡地回道。
「她和你不同，沒經歷過那麼多的風波，你不應該以自己的標準要求她。」
蘇妙認真道：「站在我們的角度上，小青做得其實已經很好了，至少，她本心善良，從來沒有仗着身份恃強凌弱過。」
「或許你說得對。」
林重默然片刻，頷首道：「可是，作為我的徒弟，她必須變得更加優秀，唯有如此，才能保護自己不被外界的壓力擊垮，我可以庇護她一時，卻不能庇護她一世，她遲早要面對世界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