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二章 心灰意冷

今天卻看見對自己一直冷淡的父皇露出了這樣的眼神，洛玄心中有些惶恐。

就在洛玄心裏倉惶，不知道該怎麼辦之時，塑月國君突然用着沙啞的聲音叫起來他的名字，「玄兒……」

這一聲「玄兒」，包含了多少朔月國君對自己兒子的喜愛以及自責，這一聲「玄兒」，讓洛玄整整盼了又十來余年，這一聲「玄兒」，讓洛玄開始重新認識了這一個從前高大威猛的父皇。

洛玄被這一聲呼喚給拉回現實，也顧不得想那麼多事情，趕緊快步走到床前，向自己的父皇行禮。

不知為何，當洛玄抬起頭時，看到自己父皇眼裏竟然有了淚花，而且看向自己的表情也極為的不對勁，像是看到了什麼至尊的寶貝一樣。

「父皇……您身體可好？」他有些顫顫巍巍地問道。

「還算安好，玄兒，你終於肯回來見一見父皇了。」朔月國君滿臉激動，伸出不停顫抖的手懸在半空看着洛玄，洛玄猶豫了一會，還是將手伸出去握住了朔月國君的那一雙早已被一份份奏摺磨出繭子的手。

「玄兒……你心裏肯定還在怨父皇吧。當初不該冷落你跟蓮兒，更不該送你去別國當質子，其實父皇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玄兒你可以原諒父皇嗎？」

「父皇言重了，身為一國之君，自然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孩兒明白。」洛玄倒是避了避朔月國君投來的那一個自責的眼神，面色不改的說着。

「孩子，我知道，你母妃的死我也很難過，我的心中一直自責了十多年，也不知你天上的母妃可還安好。」朔月國君抬頭望着自己的床頂，就像是在看自己的愛妃一樣。

塑月國君隨後緩緩開口，用着自己沙啞的聲音講了一個故事。

「孩子，或許聽了這個故事，你會明白我的苦衷……」

從前有一對男女，十分相愛，但因為那男子的身份，他們註定不能在一起。

女子深知憑着自己如此低微的身份，不可能在男子的家中立足站穩腳跟。

但那女子卻深深地愛着男子，為了男子，她甘願作為奴婢，來到他的地盤，只為能與他更接近一點。男子十分高興，他們便這樣一直在暗處私會著，不久后，女子懷孕了，他們有了第一個孩子。男子非常高興，每天都回去探望女子，而每天都是早出晚歸，這樣一久，自然有人察覺。

但這件事不知道怎麼被傳入了外人的眼裏，外人用一種怪異的眼光看待女子，女子卻為了男子和自己腹中的胎兒甘願被眾人唾棄。她認為，愛一個人就是要為了對方犧牲一切，不管是什麼，只要能留在男子的身邊，女子就可以犧牲一切。

男子自然不忍心看見自己心愛的女子受到傷害，為了保護那名女子和她腹中的孩子，男子只得假意冷落她。只有這樣，男子才可以保證女子的安全。

女子從此一人被扔在男人給她安排的住處裏面，每日三餐都會有人送去，女子雖然傷心，卻也理解男子這樣做的意思，只能一人默默地忍下所有，在晚上偷偷的對着月老許願，希望男人可以再來看一眼自己。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女子的肚子也越來越大。

就這樣，他與那女子的孩子也就平安出生了。本以為這樣就好，但事情總是不盡如人意。

女子左盼右盼終於盼來了男人，誰曾想女子最後卻慘遭人手。在她死之前，多麼希望可以再看見男子一面，但是當男子趕到的時候，那一雙深邃的眼瞳早已閉上，留下的是一句冰冷的屍體，和在一旁痛哭的孩子。

那女子最後還是被人害死，而且還是死在自家孩兒的面前。男子永遠也忘不掉那一刻，那個孩子趴在自己娘親的身上不斷的叫喚著自己娘親的名字，一聲一聲的，彷彿就像一把把刀刺進男子的心臟里，那時男子便傷透了心，發誓此生只愛女子一人，一定要照顧好這個孩子。

為了不再讓這個孩子也招人毒手，那男子也只得對他更加冷淡，甚至還將他送到了別國。

「孩子，這麼多年了，父皇欠你的實在是太多了。當年你母妃離世之後，我在她的腰間發現了一封信。」朔月國君從自己的枕下摸出了一張已經快要破碎的紙張，洛玄接了過去，只見映入眼帘的首先便是洛玄母妃的筆記。

皇上：

小女自知身份卑微，娶了小女會讓大臣們議論紛紛，但是小女不求名分，只求皇上可以好好照顧我們的孩子，無論怎麼說，孩子都是無辜的，我不希望他受到傷害。還請皇上把他送到別國當質子，這樣，他也能為皇上出一份力。

在這處處勾心鬥角的深宮禁院，小女自愧不如，身份不如，恩寵不如，學問不如……

小女自知自己命不久矣，卻還是希望皇上能再來看看小女，看看我們的孩子。小女每天晚上都對着月亮許願，也不知皇上可否有聽見。在這偌大的皇宮，卻不見一人能像當年的家鄉的人一般淳樸，一般善良。

皇上，小女死後，並不希望皇上以貴妃之禮葬送，只希望皇上能把我送回我的家鄉，在我的墳前插一根柳枝。皇上可還記得，小女和皇上初次見面的地方，正是那棵河邊的柳樹。

蓮兒留。

看完這封信，洛玄的神情變得溫柔了許多。一陣風吹過，這早已經不起風霜的紙便被風吹的零零散散，洛玄也沒有伸手去抓，該過去的遲早會過去。沒必要做過多的挽留。

「玄兒，你母親當年也有一封信要給你。」說完，朔月國君又從自己的枕下拿出了另一封信，不同的是，這一封信是寫在手帕上的。

孩兒，相信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母親已經不在人世了，不要傷心，母親會永遠在天上陪着你。也不要怨恨你的父皇，你的父皇身為一國之君，眾多公事要繁忙，母親理解他，希望我們的玄兒也可以理解你的父皇。

玄兒，你以後要學會堅強，可不能像母親這般動不動就哭鼻子了。你是男孩子，將來可是國家的棟樑，希望你可以扶持你的父皇以及皇兄好好管理好你父皇親手打下來的江山，好好珍惜你跟你的父皇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母親很抱歉，不能陪在你身邊看着你漸漸的長大成人，看着你帶一個媳婦回家，看着你有自己的第一個孩子。

母親很抱歉。

看完信的洛玄皺了皺眉，忍着眼角旁的淚意，把信還給了父皇，「這是你母妃寫給你的信，好好收著吧。」

聽見這句話，洛玄也沒有猶豫，便把信放進了自己的衣袖裏。這可是他的母妃，就給自己的最後一樣東西啊！

講完這個故事，塑月國君早已淚流滿面，而洛玄卻是一臉的震驚。他當然知道這故事裏的人都是說的誰，但是他沒想到，這才是真正的事實，而自己一直以來以為的東西，卻都是別人的虛構再加上自己的妄自推測，這讓他一時間又怎麼接受得了。

塑月國君似乎也是知道洛玄的心理，突然抓住他的手，一臉欣慰道:「不管你信不信，玄兒，其實父皇，是真的很喜歡你的……當年的事，父皇也沒有辦法預料得到，這些年，你受苦了！」塑月國君一臉愧疚。

這時候，洛玄才有了些反應，像是接受了這個事實一般，回握著塑月國君的手，叫了一聲時隔十多年的「父皇。」

不同於先前隨意的叫喚，這一聲，洛玄是真心實意的。這一刻，洛玄才算是真正認可了自己的這個父皇。

塑月國君頓時老淚縱橫，哭的像個孩子一般，嘴裏還不斷念叨著，「蓮兒，你看，我們的孩子終於叫我父皇了，你放心，我馬上就能來陪你了……」

「不會的……父皇您一定會好起來的。」洛玄抓着朔月國君的手又緊了些，看着此時已經是老淚縱橫的他，洛玄只覺得自己的心中滿是說不清的傷感。

「玄兒……父皇早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這才將你召見進宮，就是想看你最後一面。來……快讓父皇好好看看你。」朔月國君伸出手撫摸著洛玄的臉，眼淚卻從未止住。

洛玄見狀，連忙沖着一旁的下人們大喊傳太醫，誰想到太醫沒有傳來，到是把皇后給喊了過來，「誰竟然如此無禮，竟在這裏大吼大叫！」

皇后似乎沒有半點傷心的樣子，臉上掛着濃濃的妝容，似乎是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的邪惡。

「皇後娘娘駕到！」一旁的太監連忙用自己不男不女的聲音說到，一旁的人連忙跪下來行禮。

「平身。」

「謝皇後娘娘！」

皇后在朔月國君的寢宮外停了一會，隨後邁開步子走了進去。

洛玄輕輕回頭撇了一眼，看了看那一個皇后，皇后一看見洛玄便給了他一記輕蔑的笑容，「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我們的世子啊！」看着皇后一副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嘴臉，洛玄就覺得一陣噁心。

「你又何時成了我的母妃？」洛玄沒有回頭，背對着皇后，聲音冷到了極點。

「哎喲，自從蓮兒妹妹死後，我這個當皇后的，自然是要做好照顧你的責任。」皇后伸出手拿出手帕遮了遮臉，手帕後面卻是忍不住的冷笑。

照顧？呵，洛玄冷笑一聲，站起身子轉頭看着皇后，皇后倒也冷靜，「雖然說我沒有盡到一個照顧你的責任，但是畢竟皇上和蓮兒妹妹把你託付給了我，那我可自然是不能怠慢，怪就怪……我們的世子命太好，被送去做了質子，倒也是落得清凈。」

「怎麼？我去做了質子，你倒是一副很開心的嘴臉？難不成是怕我搶了你那兒子的皇位不成？也不知道我不在的這些年，你的兒子可有登上皇位的趨勢？」

「世子說笑了，從古至今，都是太子登基為帝，如今太子倒是早已侯著，至於什麼時候……」說到這裏，皇后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朔月國君。

「那恐怕要讓皇后失望了。」洛玄勾起嘴角笑了笑，冷冷的看着皇后，皇后倒也是客氣的回了一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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