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5章老許奔喪
我趕緊垂手站在一邊，「爺，我還有好多東西沒學會，能不能讓我再伺候你幾年？」
「算了！」劉老三擺手道，「能教的我都教了，這兩年時間不長不短，基礎已經打好了，以後你可以慢慢照着法門練。」
我鼻頭沒來由一酸，說你這麼大把年紀了，又不肯讓我待在你身邊，我走了，你怎麼辦？
「嘿嘿，這廣闊天地，大有所為，我要去的地方，你暫時還去不了。」
劉老三陰陽怪氣地笑了笑，忽然綳著臉，對我厲聲說，「陳凡，跪下！」
我噗通一聲跪在他面前，腦門磕地，畢恭畢敬地說，「爺，您說！」
劉老三把手按在我頭頂，慢慢吐氣，只覺他手掌重逾泰山，輕易就能捏碎我的頭蓋骨，我感受到他眼中迸射出來的兇狠，後背不由一緊，隨後聽到他緩緩說，「兩年前上山的時候，還是個見鬼就嚇尿褲子的慫蛋，現在你已經學走了我的所有本事，我有三件事，你若肯依從，我放你下山，如果不依，我現在就斃了你，免得以後養出個天大的禍害！」
我躬身道，「爺，我依！」
「第一件！」
劉老三鬚髮皆張，渾身氣勢迸發，猶如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鎖住我渾身的氣脈，「你雖未入我門牆，卻得了我一身真傳，以後見了茅山同門，必須事事忍讓三分，若看見茅山有難，不能坐視不理！」
我匍匐在地，「我答應！」
劉老三緩緩說道，「其次，陳家祖傳禁咒，不得輕用，除非到了生死關頭，你也不要到處宣揚，讓人知道你是陳家之後。」
我心中一緊，說到底劉老三定這條規矩還是為我好，祖傳禁咒雖然威力強大，可每次使用必須大耗元氣，而且很多特殊的咒術必須獻祭精血才能施展，用多了就會未老先衰，甚至折損陽壽。
我連忙點頭，「是，我記住了！」
「第三點」
劉老三故意拖長了尾音，目光如電，筆直地射向我的腦門，厲聲說，「你一生所學都是我教的，我不求你做個謙謙君子，但遇事絕不能不分青紅皂白，恣意行事，如果讓我知道，你拿着我教給你的東西禍害蒼生，哪怕隔着千山萬水，我都會找到你，將我教給你的，_收回！」
我哽咽道，「爺，你放心，我不會。」
「不會就好！」劉老三緩緩鬆開壓在我頭頂上的手，輕輕拍打了兩下，一臉疲憊地坐回藤椅上，擺擺手說，「下山去吧，記住，行善積德，好自為之......」
我背起了行囊，一步步磨蹭到門口，將要走時，劉老三忽然叫住我說，「再等等......「
我一臉欣喜，回頭說，「爺，你肯留下我了？」
「放屁，你還想在我這裏蹭吃蹭喝多少年？」劉老三把老臉一板，緩緩站起來走進後堂，不久后，他取出了一個紅色的包袱，包袱展開，露出一枚半尺長的棺材釘，符紋篆刻，在他手中綻放光芒。
劉老三緩緩把手搭在上面，輕輕摩拳了幾下，遞到我手裏說，「從你上山那一天開始，我便替你打造了這一件法器，這棺材釘是我用一塊埋在亂墳崗中二十年的鐵木打造而成的，韌性很強，刀劈不斷、劍斬不傷，今天我把它送給你，拿着它，快滾吧！」
我緩緩接過棺材釘，只覺入手沉重，格外堅硬，手指輕輕摩拳棺材釘表面的符紋凹槽，心中一陣酸楚湧上，重重地跪下去說，「爺，我一定會好好闖出一番名堂，不辜負你的教誨！」
「陳凡陳凡還是平凡一點好啊！」劉老三輕輕地轉過身去，語氣蕭索地喃呢道。
我跪了很久，劉老三從始至終都未回頭，我緩緩站起來，一步步挪出了小院，院中蕭索，劉老三背影單薄，卻異常挺拔，猶如一座聳立的鐵塔，頂天立地！
可我知道，他已經老了。
也許這一別，以後就沒有機會再相見了。
想到這裏，我眼淚止不住簌簌地流下來，心中感傷，緩步走下亂墳崗，此時一片冷風呼嘯而過，亂葬崗中死寂無聲，回頭只見幾百座墳頭孤零零立在那裏，好多影影綽綽的鬼影都在向我招手，好像道別一樣。
下山途中，身後卻有一股衝天的火光亮起，我立刻回身，卻看見我和劉老三待了兩年的小院忽然起火了，火勢衝天，殘雲覆蓋了大半個山頭。
劉老三放火燒了這個院子，就表示以後再也不會收徒了，而我，則成為他最後一個徒弟。
我在心裏默默叫了聲「師父」，死死攥緊拳頭喃呢道，「徒弟一定不負你的教誨，闖出偌大的名堂，再回來陪你頤養天年！」
話音落下，我轉身，大步走向山腳，去開啟屬於我自己的路。
重新返回劉老三帶我打酒的鎮上，望着滿大街的燈紅酒綠，我忽然感覺，現實中的世界距離我好遙遠，恍然如大夢一場。
在深山這兩年，我沒碰過手機，也沒看過電視，一切現代化的高科技產品都遠離我的視線，原來這個社會，已經不再流行用翻蓋的手機了。
我去了鎮角一家手機店，先買了部手機，再插上新買的電話卡，望着手機上空空如也的通話界面，心緒一片茫然。
天大地大，我究竟該去哪裏呢？
陳家溝早在兩年前成了荒地，我上過班的工地肯定也搬遷了，身邊一個朋友都沒有，法華寺又那麼遠，也不知兩年過去，龍一剃度了沒有......
沒等我做出決斷，背後卻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我馬步扎得很牢實，反倒是撞我的人被震得「哎呀」一下，我趕緊回頭，等看清是誰撞到我的時候，忍不住又樂了。
一切彷彿又回到起點，撞我的人，正是兩年前被劉老三坑了一缸燒酒的酒店老闆。
「小兄弟你沒」酒店老闆急忙道歉，目光定格在我臉上，認出我就是當年那個背着幾百斤燒酒活蹦亂跳的人，頓時臉上的表情異常精彩，回頭對跟在身後的老闆娘大喊，「媳婦，趕緊把酒窖關了，告訴夥計，今天不開業」
我啞然失笑，說老闆近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