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山惡水

窮山惡水

這時候,王貳也鬆了口氣。

她在確定王壹真的沉睡后,便跑去那間她偷偷叫人挖的地下室里,動手將肚子裏的酒水取出。然後像是泡澡那般,泡在了福爾馬林溶液里。

王貳長呼了一口氣,婚前因為做了造型一天沒有泡溶液,她差點以為她當場會腐爛掉。「唉呀媽呀,累死我了。」

「你能感覺到累?」系統有些杠精地問。

「不是身體累,是心累啊!」

王貳用手給自己扇了扇風,吐槽道。「對那麼多人賠笑,我都感覺臉要僵了!」

「不過幸好總算和王壹結婚了。」

王貳從浴缸里起身問系統。「哎對了,我這個身體能用到多久?」

系統直接了當道。「等它開始腐爛,你就得離開了。」

「那理論上就是無限嘍。」王貳秒懂的點頭。

她撥弄了幾下福爾馬林溶液,看着從指縫間留下的無色溶液,側頭對系統道。「哎,以後就麻煩了。每次和壹壹睡覺,我還得去先洗澡把這些溶液洗掉,好麻煩呀。」

「那要不就現在離開?」

系統聽王貳這麼說,以為她想反悔,便順勢問了一嘴,結果被王貳直接罵了。「想屁吃!!你想都別想!」

王貳不屑地翻了個白眼,摸了摸自己的屍身。「我要好好保護我的軀殼!」

「你這個善變的女人,哼!不想理你了!」

系統撇撇嘴,無語問天。「對了,二貨!我有事要離開一段時間!你可別忘了請一位化妝師,省得哪天英雄變老,你還是原樣,被人抓起來研究!」

王貳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敷衍地點點頭,表示她聽進去了。

不過,婚後的生活沒有王貳想的那麼美麗。

尤其是作為英雄的家人。

所謂距離產生美,真正和王壹相處到一起后,王貳就發現這個世界的王壹越發像她原世界的姐姐了。

不,應該說簡直一模一樣,都是為了工作不要命的那種,導致王貳極其想扇那個當初極力支持她走事業的自己一巴掌。

因為結婚前王壹還會克制一下,會適當地和她旅旅遊,休息休息。

但結婚後,王壹在發現她特別理解、特別支持她的理想后——整個人就像打開了某種開關,撒了歡地投身在研究中,拽都拽不出來。

白天呆在公司,憑一己之力扛起王氏集團,晚上還扎進研究所搞科研。幾乎天天連軸轉,見不到她人。

說真的,王貳覺得大概專門做這份工作的公職人員都沒有她這麼積極!要不是王壹每天到凌晨還知道帶着一身疲倦回來,王貳就簡直以為她已經喪偶了!

而且對方那種拚命三郎的架勢,還讓王貳天天都在發郵件,和遠在主神公司出差的系統碎碎念。

王貳深刻的擔心姐姐會不會因為工作強度過大猝死在工作枱上,所以每天都在給她熬滋補身體的中藥,恨不得給她全副武裝上。

不過好在王壹工作上雖然一意孤行,但人還是很乖的,每天都聽話的把王貳給她準備的保溫瓶乖乖帶着,然後把中藥喝的乾乾淨淨。

後來王貳為了想辦法給王壹減負,也是拼了。甚至不愛學習的她都拿出了比高考時還認真百倍的態度,去學習企業管理。

當然,效果也相當的顯著。最後的結果竟然基本上達到了和原主的成績差不多的程度,也成功的多分擔了一些王壹的活。

不過,王貳始終覺得這是原主殘留在身體里的神之信念,才使得她成績這麼好的。所以每次上班前、應酬前,都對着鏡子在那裏禱告原主,簡直是把王鐵根當做神摩拜了。

而且每天她的禱告詞竟然還是不一樣的,諸如什麼——

「今天要去簽合同,學神保佑,祝我一臂之力!」

「燃燒吧,鐵根之魂!又是充滿希望、陽光明媚的一天!」

「奧利給!今天王壹終於給我分了點她的任務,爭取別出疏漏!」

「爆發吧!我洪荒的小宇宙!」

系統說了多少次這是王貳自己努力出來的結果,但王貳就是不信。反正她就是相信——是原主的在天之靈讓自己成功成為大老闆的。

這導致英雄拯救系統出差后,天天跟主神公司的其它系統同事吐槽王貳,說。

「你知道嗎?我這次宿主平平無奇吧,但聰明也是有點小聰明的。」

「就是她啊,好像腦子有大病!」

系統對於給自己的小夥伴吐槽王貳,特別有表現欲。把王貳壓箱底藏着的中二歷史都翻了出來,給其他小夥伴看。

「這傢伙簡直了!」

「明明學習都是靠努力,她倒好每次懶得不學習。考試前就去抱佛腳,去寺廟拜拜或者摘個四葉草啥的。」

「她明明都不信那些,可偏偏就是覺得玄學就能使她馬到成功一般!」

「靠着自己能力努力了,成功了,我這宿主也能給你都歸咎到玄學上。好像自己就是天佑之人,反正就是不肯相信自己這麼厲害。」

「我就納悶了,明明都是同一個靈魂本源,平行世界的她都能成功,她怎麼就是不肯相信自己會成功呢?」

王貳要是知道系統背後里跟別人這麼說她,估計早就當場社死了。

但她不知道,所以她還是一隻昂頭挺胸又嘚瑟無比的小辣雞。後來還接手了公司里王壹身上的許多重任,更加變本加厲的禱告原主。

最後,還是王父王母發現這小兩口怎麼遲遲懷不上孩子,從而發現了自己女兒竟然天天宅在實驗室,這麼不顧家。

他們趕緊逼着女兒去備孕,別委屈了姑爺。為此,王貳和王壹還搞出了個笑話,差點氣死王父王母。

先是王壹沒有告訴對方,背着王貳去醫院偽造了一份不孕不育的證明單,跟父母說她因為拐賣那幾年被那些人灌了亂七八糟的葯,身體壞了,懷不了。

讓自己父母心肌梗塞了半天。結果下午自家姑爺就不約而同地給了他們一個暴擊——王貳帶着同樣偽造的單子、同樣歉意的笑容,像是小朋友等待批評一樣站在門口。

她說王壹懷不上是因為自己的精子沒活性。

王父王母能怎麼辦,訓斥王貳嘛,王壹身體都有毛病,只能不了了之。

不過,後來王貳王壹她們也陰差陽錯地收養了幾個命途多舛的孩子,也算滿足兩位老人兒孫滿堂的願望。

王貳和王壹的孩子總共有五個:大兒子王恆,二女兒王姝,三兒子王典,四兒子王哲,小女兒王娜。

個個後來出落的有出息。

大兒子王恆成為了替弱勢群體發聲的有名大律師;

二女兒王姝成為了實力派國名影后;

三兒子王典成為了在生命最後一秒按住剎車的公交車司機;

四兒子王哲成為了四處奔波的緝毒警察;

小女兒王娜成為了王氏企業的繼承人,致力於構造希望工程。

記得王壹剛起了收(和諧)養(和諧)孩子心思的時候,是一起警方破獲幾大拐賣人口團伙之後的時間。

那時候,警方在破案后一直在為這些瘦骨嶙峋的孩子們尋找和聯繫親生父母。同時也按照那些抓獲的人販子提供的線索,找到了一些被拐后因為品相不加或者極力反抗致殘的小孩子們。

王貳的大兒子和四兒子就是為數不多被人販子賣到乞討組織的,所以身上都帶有些許殘疾,也同時有打架、偷東西的黑歷史。

但除了'大兒子王恆的家庭在警方聯繫通知后拒不承認有這兒子,以及小女兒王娜的父母因為找她出了意外'以外,剩下的三個孩子其實都有被自己父母接回去。

只不過與其它興高采烈找回孩子的家庭不同的是二女兒王姝、三兒子王典、四兒子王哲他們家在傷心尋找過他們一段時間后,又生了弟弟妹妹。

這就導致他們被找回后,因為身體上的殘疾或者曾經偷竊的歷史,被周圍鄰里和弟弟妹妹擠兌猜疑——從而始終融入不進他們曾經夜思夢想的家庭,變得越發孤僻。

然後原生父母的嫌棄就成為了他們的導(和諧)火(和諧)索,讓他們再次離家出走。

等流落街頭的王姝、王典、王哲三人再次被警方找回后,他們的父母的確變得對他們好了一些,但不久后就恢復了原樣。

甚至王姝和王哲的家庭在變本加厲擠壓着他們的生存空間,冷暴力,辱罵,毆打,使其變得愈發窒息,耗幹了最後一點親情。

整一個惡性循環。

王壹的四兒子王哲就曾經有一位和同樣年齡、同樣差不多經歷的小夥伴。對方就因為心理承受能力不高,在原生家庭的冷暴力中跳樓自殺了。

要不是王哲他最後陰差陽錯的碰到了曾經在警局有過一面之緣的王壹。否則,最終流落社會的他大概也會走上他們大哥王恆曾經被迫偷竊的老路吧。

不過他的經歷並沒有王恆那麼凄慘。

同樣是被人販子賣到乞討團伙,但因為王哲是因為本身是殘次品——他是弱視,天生雙眼近乎失明,所以在那個乞討組織可以直接偽裝成瞎子乞討的。

倒是並沒有吃過多少苦。

但他的大哥王恆卻是一個健健康康的孩子。他是因為激烈反抗不聽話,才被那些人販子打折右腿骨的。他是被變成了殘次品,賣到乞討團伙。

在那個專門控制小孩乞討的團伙中,小小年紀的王恆再次慘遭厄運。團伙里那個沒有掛牌的黑醫生活生生將他打折的腿做了截肢。

王恆差點就沒有挺過那次術后反應。

王壹至今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大兒子的時候。

那時候她幫助警方用升級版的天網系統,破獲了幾起拐賣團伙,去警局辦些手續。一進門,王壹就看見了那個孩子。

他孤零零地坐在警方靠近角落的那個藍色塑料椅上,被過長的黑髮遮住的一雙略顯冷淡的眼眸正對着地面,低垂著。

與周圍和父母抱在一起抱頭痛哭的孩子格格不入。

那時候,十二歲年齡的王恆算是這群小孩里年齡最大的,皮膚還曬得黝黑,高高瘦瘦的筆直地坐在那裏,就如同一棵筆直的小白楊。

但王恆的頭卻始終低着,黑髮遮住他的眉眼,看不清他的神情。

直至天色已經幾近傍晚,王壹從裏面辦完所有手續出來時,發現那個孩子還坐在那裏,背脊挺得筆直筆直的。

這時候那些被拐賣的孩子都被父母接走了,警察局已經徹底空了下來。

王壹問旁邊的警員,「這孩子為什麼沒有父母來接?」

他們說,「打過這孩子家裏很多次的電話了。」

「但那家父母在他失蹤后已經離異,組建了新家庭,所以就以這孩子曾經被逼着偷竊——手腳不幹凈為緣由,不願意來認領他。」

「我們也嘗試過再打,但還沒有打通,對方就已經掛斷了。」

那位跟王壹交談的警員很是懊悔不已。她說。「這孩子是聽說控制小孩乞討的那些人被抓后,自己找過來的,特別懂事,也特別讓人心疼。」

「他上過小學,吐字也清晰,根據他的描述我們能很快確定他父母的身份。」

「但如果知道是這種情況,我肯定不會把孩子被那人販子賣進乞討團伙后逼迫做的事告訴他們。至少不會說他曾經偷竊過的事。」

那時候,王壹發現那個黑髮男孩低垂的頭顱似乎微微動了動,似乎聽到她與這位警員交談的話。他站起身,突然對她們沉默地鞠了一躬。

王恆那時候大概是知道再也等不來自己父母了,便拾起來放在一旁的木棍,支撐著身體,站了起來——也就是這時候王壹突然起了收(和諧)養(和諧)孩子的心思。

所以她跟在王恆的後面走出了警局,看着前方那個年齡小小的孩子挺直著背脊,低垂著頭。

他的右邊小腿下面空蕩蕩的。拄著那個不知什麼哪個掃帚上拆下來的木棍,靠着左腿發力,一蹦一拐的走着。

明明剛剛得知被親生父母拋棄,但王恆卻表現的那麼平淡,始終默不吭聲地往前走着,走得很認真很認真,就彷彿什麼也無法將他打倒一般。

這樣已經過了認人年齡、有違法記錄且已經形成自己是非觀的半大孩子,福利院大部分是不會要的。

所以王壹走過去了。

她輕輕拍了拍王恆的肩膀,想要告訴這個孩子,把頭驕傲地抬起來走路,他並沒有做錯了什麼。

她跟他說。「抬起頭,這不是你的錯。」

王恆抬頭看了一眼她。

他一雙黑色冷淡的大眼睛注視着面前對自己流露出善意微笑的王壹,半響點點頭,也露出了一絲靦腆的微笑,然後拄著木棒繼續往前走。

但往前走的時候,王恆的頭又低了下去。

最後還是在王壹和王貳的不懈努力下,這個對周圍都豎起了尖刺的孩子終於軟化了態度,成為了王貳、王壹家裏的第一個小孩。

在家裏,這個孩子跟王壹提出的第一個要求就是「我想上學」,然後刻苦學習的王恆成為年紀的第一名。

後來王恆說,「我想成為律師。」然後他就在高考分數高出好多的情況下,毅然決然選擇了並不怎麼吃香的律師專業。

最後王恆說,「我要為受害者發聲。」然後他就開始了四處奔波的道路,只求做到盡人事聽天命,問心無愧。

不光是王恆,王壹在將其它孩子戶口轉到自己名下時,也受到了極大的阻力。

她在那些孩子的親生父母那裏跑了不少關係,花了不少錢,甚至為此低下了腰板,但依舊有些家長不願意鬆口。

因為有些爸爸媽媽即使不想管孩子死活,寧願孩子去流落街頭,去賣,也不願意去將自己孩子的戶口牽給別人。

就比如二女兒王姝的家庭。

最後還是王貳在一旁出謀劃策,親自帶着王姝這個小丫頭片子去她家面前,商量好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演場大戲。

王姝這孩子也特別鬼機靈,和王貳一唱一和著,就直接嘭的一下,重重地跪在房屋門前,跪的那叫一個乾脆。

她的眼淚也是說來就來,張口就開始大聲哭訴,說她爸爸媽媽怎麼有了兒子不要女兒,怎麼虐待她,怎麼想要逼死她的事。

反正特別放得開,看得始作俑者王貳一愣一愣的。最終還是她父母迫於周圍鄰里的口舌,跟王貳要了一筆錢,像是送神一般送走了這父女倆。

「爸爸!爸爸!爸爸!」

這位渾身上下只剩下一張圓臉還有些肉的小女孩在離開那個家后開心極了,小手拉着王貳,甜甜地一聲一聲地叫着。

一雙不大的眼睛裏透出一股說不出的機靈勁,看不出來她一點難過。

只有晚上王貳聽到哭聲,和王壹一起尋找聲源后,才在別墅的旋轉樓梯那發現了坐在那裏哭成了小花貓臉的王姝。

看到王貳和王壹兩人後,她倉皇地用手在臉上亂擦。但被王貳上前安撫地拍了拍腦袋后,王姝又突然哇的一聲,抱住王貳委屈大哭起來。

她說,「我不要我的爸爸媽媽了。」

她說,「我沒有家了。」

王貳有些僵硬地回看王壹。

還是王壹看到王貳手足無措的樣子,上前揉了揉這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姑娘的頭頂,鄭重地跟她說。「以後你就是我們的女兒。」

「這裏就是你的家。」

最後,這位小姑娘也特別爭氣。

在演技上發光發熱,最後也成就了一代傳奇影后。

不記得是第多少屆的頒獎典禮時,曾經有位娛樂記者挖坑問她『她對於自己親生父母的看法』時,王姝就特別霸氣地直接回應說。

「我只有王貳和王壹這一個爸媽。」

後來,王姝的父母為了弟弟娶老婆蓋房子多次向她獅子大開口,王姝不給就接受電視採訪,說『她貪圖榮華富貴,不認親生父母』。

不少人因為他們這些污衊,就此脫粉。

但王姝不屬於偶像派演員,所以掉多少粉都對她問題不大。

她不是五官那麼漂亮的女人,小眼睛,厚嘴唇,鵝蛋臉。不過卻有獨屬於她的韻味、她的乾淨,是實實在在的演技派。

但不管娛樂八卦後來問王姝多少次,她為什麼改名啊,她對於親生父母的看法什麼的,擅長經營人際關係的王姝卻始終沒有改口。

不過,她也沒有去說父母的壞話。

雖然當初和親生父母鬧得很不愉快,但是王姝不想對媒體討論他們。這可能是她對於他們最後的素養。

也許她的爸媽一直不知道的是,當初王姝被拐時,早已經記事。

王姝知道那是她奶奶故意將她扔到街頭的。

就因為她是女孩。

女孩不能傳宗接代。

所以她有錯。

在被陌生人強行帶走時,王姝看到了她的奶奶——她就站在那個角落,眼睜睜看着自己哭鬧着、朝她伸手著,被陌生人拖上車子。

王姝後來願意從警局跟隨母親回到原來那個冷漠的家庭,也是因為她對着自己的親身母親還抱着一絲幻想。

以為母親會給她主持正義。

但當她告訴母親真相后,換來的卻只是對方嚴厲表情。讓她不準告訴警方,不準告訴爸爸,不准她告訴任何人。

王姝滿懷希望地回家,見到的也只是曾經那麼愛她的母親對弟弟的一味偏愛。

這裏早就沒有了她的位置。

所以王姝就走了。

王姝從小就是個主意特別大的女孩。

在最後一次離家前,聽到母親說『你如果現在走了,就永遠別回來了,省得我一次次去警局去丟臉』后,王姝就徹底對自己父母失望了。

當初跪在門前哭求,誰也不知道她一半是在演戲,一半卻是真情流露。

所以她才說「我不要我的爸爸媽媽了」。

「如果你們不愛我,那請別再奢求我愛你們。」

後來王姝的粉絲們順着蛛絲馬跡,得知了當年她父母的所作所為以及這些人背後的惡臭言論后,對王姝心疼不已。

但對此王姝也只是落落大方的一笑了之,道。「謝謝,沒關係,我已經有了最愛我的家人們!我現在很快樂!」

「與其關注他們,浪費精力,大家還不如去多多做些公益活動!」

其實,小時候王姝最初並不是這樣的人——這樣具有正能量的孩子。

甚至因為原身的重男輕女的家庭環境,她的想法有時會變得特別偏激,特別不理解王壹的行為,然後跑去問王貳。

「爸爸,為什麼媽媽要和大哥總是要做那些無用功去為那些受害者爭取權益?可這時候她們受到的傷害已經發生,再給他們這些幫助不是晚了嗎?」

王姝受到過王壹和王貳的幫助,但她不想其他人也受到幫助,所以找出一切理由去阻撓對方。

因為她屬於受益的那一方,所以她會自然而然的忘掉自己也曾受到過對方的恩惠,去排斥那些後面受到王壹幫助的人。

這些王姝平時會表現的不太明顯。

但如果王壹的關愛出現在了除了她們五姐弟之外的陌生人身上,她就會深刻的覺得自己身上的關愛被人分走了。

當然,這只是她幼稚自私的心理作祟。

那時候,其它孩子也會跟着王姝瞎起鬨。

比如三兒子王典就說。「對呀,爸爸!」

「媽媽她幫助她們翻案,得到結果卻大部分是杯水車薪,只是使那些壞人的罪名加重了一兩年,還會使那些無法無天的壞人記恨抹黑咱們家的產業。」

「為什麼要做無用功?」

這時候,還上小學的四兒子王哲也適時地抬了抬厚重的眼鏡,發出一句難以理解的困惑。

「老爸,不是說,遲來的正義就不算是正義了嗎?」

收養的最小的女兒王娜也會想到自己已逝的父母,着急地拉着王貳的袖子,奶聲奶氣地跟她說。「爸爸,要不你勸勸媽媽和哥哥吧!太危險了!我不想他們出事!」

當然,這些話,這些小蘑菇頭是不敢當面跟王壹說的。

因為他們再小,也知道自己的這些話有多麼過分,王壹聽到會多麼傷心。畢竟她追逐正義的意願那麼強烈,就仿若生命一樣。

所以即使孩子們心裏再怎麼有意見,也捨不得當面去打擊自己母親的熱情,去打擊世界最美好的事物。

因為他們就曾經受到過這些恩惠。

王貳那時候是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反問道。「遲到的正義就不是正義了嗎,誰說的?」

王貳用大手揉了揉最小女兒王娜的額發,那雙依舊明亮的星眸看着他們。「我不知道這是誰說的,但這肯是錯誤的。」

她先是像是個獨(和諧)裁的大家長,很肯定地否決了孩子們的觀點。

「你們肯定曲解了那位偉人的意思。」

她的聲線帶着微微磁性又帶着漫不經心地說道。「也許那個偉人只是反諷了一句,說了一句冷笑話。你們卻以為他在說真理。」

王貳漠然地瞥過一眼還想反駁自己是哪本書哪位人士說的四兒子王哲,下一句就很果斷地堵住了他的話。

「小哲,你也別老死讀書了!」

「書上的不一定是對的!」

王貳看着因為自己強權打壓-如同斗敗公雞懨懨的王哲,哼笑了一聲,竟然在打擊兒子上找到了樂趣。

「可是爸!」王哲抬了抬厚重的圓框眼鏡。

王.杠精.貳又快一步精準切入,堵住了四兒子的發言,說道。「你們要知道絕大部分正義都是遲到的。」

說着,她看向王哲。「只要沒有在受害者遭受侵害的當場出現!」

「那!那些正義對於這些人,其實都已遲到。」

「我說的有錯嗎,小哲?」

因為王哲屬於這些孩子裏最愛思考的,所以王貳她非常喜歡杠四兒子的觀點,然後問對方同不同意自己說的,說同意就成就感倍增。

王哲低垂着眼,想了想,然後搖搖頭。

「沒有。」

王貳等著的就是他這句話,聞言頓時露出了一絲笑意。那一絲笑意非常迷人,但奈何在座的都是不懂欣賞的小蘿蔔頭。比起王貳的笑容,他們更喜歡聽她講人生大道理。

「對吧?」王貳眉頭微皺。

「人這一生太久,很少能遇到幾次沒有遲到的正義。」

王貳長篇大論的講著。「就像你們在學校被周圍人誤解,就算別的小朋友看到了全過程,有幾次會有人站出來替你跟周圍人辯解?又有幾次是當場站出來的?」

「誤解的次數比站出來的次數多得多吧?」

「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王貳側頭問他們。

王姝、王典、王哲、王娜四人齊齊搖搖頭。

王貳看了看窗外飄飛的大雪,將屋子裏的空調調高了些,輕聲道。

「因為正義這種東西本就是在任何時期都像是鑽石般寶貴而稀少的東西!這世界上具有正義且沒有被打倒的人數量並不多!」

「不過,就因為像你們母親這樣追逐正義的人們存在,才會有人在你真正孤立無援時,用多年持之以恆的力量,將天空的亮光從虛無中拉扯到你們面前。」

果然萬事離不開炫姐。系統中途在總部調了一下王貳的視頻,想看看她有沒有出簍子。然後突然看到這個場景的系統翻了個白眼,又快速關上視頻。

「這麼說你們可能還不懂。」王貳面不紅心不跳地對系統隔空回敬了一個白眼,然後跟這些似懂非懂的小蘿蔔們接着解釋道。

「但等你們真正步入社會,你們就會發現任何東西都不會是你想而就會到來的——並不是當你看到有人遭受不幸,正義就會降臨,替你們去懲罰那些壞人。」

「而是你努力!努力!再努力!才能爭取到一個得到它的機會,懂嗎?」

「所以你們的媽媽和大哥並不是在做無用功。他們不是對這世間只充滿光明的理想主義者,她們的工作也不可笑。」

這時候,最喜歡思考的王哲已經停下了手中緩緩翻動的書頁,除了大哥以外年齡最大的王姝也收斂了豐富的面部表情。

他們似乎聽懂了些。

但王典和王娜還是一臉的迷茫,沒什麼太大反應。

「爸,以後如果我能成為影響力大的影星的話,我就無償接公益廣告去弘揚正能量,鼓勵大家多做好事!」

王姝想了想,微抿緊唇說道。

而王哲則是摘下眼鏡,露出那雙黑沉鋒利的眸子,直接道。「爸,我想去考警校。」

對於王哲拐賣乞討經歷最深的,就是曾經看到的那些身體消瘦、面色發黃、吞雲吐霧、如同蛆蟲爛在屋子的人。

那一刻,那個場景深深地印在了王哲的腦海里。

然後他就被乞討團伙的長輩拉走了,就連乞討拐賣的人都不屑去看到這群已經脫離人體軀殼的腐肉。因為這些人已經稱不上是人了。

「那好,爸爸會一直監督你們的。」

王貳略帶滿意的笑聲從裏屋傳來。

王壹一直沉默站在書房門外,背靠着牆壁,聽着他們的話,微微抬起頭。「孩子們都長大了啊。」她鼻子和臉頰因為趕路被凍得通紅,微微哈出一口白色的霧氣。

其實在剛剛孩子們提問時,她就已經到了。為了多些時間陪伴家人,王壹連夜趕進度跑回來,然後便聽到了王貳後面說的誇她的那些話。

這導致王壹眼角到現在還有些濕潤呢!

真是丟臉哪。

王壹以為自己不在乎。她也不圖那些名聲。但當她聽到王貳說的話,聽到自己的付出一直被王貳和孩子們看在眼裏記在心裏,這讓她瞬間就有了種想哭的感覺。

嫁了這樣好的丈夫,還有什麼不滿呢?

王壹想。

但事實上,還真有不滿——因為王壹無意間發現了王貳死人的身份。

她早就起疑了。

在王壹發現王貳不會變老、平時都是化妝后,便起了疑心。

因為心口一直壓着這絲疑竇,那段時間她的睡眠基本都很淺。稍有風吹草動,她就會驚醒。

記得有天半夜,也不知道幾點的時候,突然驚醒的王壹就發現自己的枕邊人並沒有在睡覺。而是站在了床邊,睜大了黑色的瞳仁看着自己。

當時,王壹背後的冷汗一下子便冒出來。

隨後被對方冷不丁地嚇到的王壹,在她離開后,就偷偷起身跟蹤王貳出了卧室,但是好幾次都跟蹤失敗了。

起初她以為是婚變,王貳在別墅里偷偷養了其它女人,故意躲她。因為對方的反偵探能力特彆強,發現是她跟蹤后,還能面不改色地開口扯謊。

這使王壹的疑心越來越重,脾氣也越來越不好,開始頻繁和王貳吵架。

有個真理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告訴王貳別欺負聰明人。

王壹甚至還因此針對王貳特別靈敏的聽覺,設計出一款如同貓咪走路一般無聲的鞋子,與她開始鬥智斗勇。

然後王壹獲勝了。她終於利用智慧,躲過了王貳的反偵察能力。

再然後,王壹便親眼看到那極其恐怖的一幕。

起初,王壹看到王貳進到了一個連她都沒有一點印象的黑漆漆的房間,然後整個人躺進了一個裝滿溶液的池子,溶液漫過了她口鼻。

本來是不恐怖的。

但當王貳半天沒有起來如同死了一般的時候,她心裏就不免慢慢的冒出了一絲涼颼颼的寒意。

那天晚上,王壹在門后不知道站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那時候她其實非常害怕王貳出事的,都已經在撥打急救電話了。

但這時候,王貳卻從濕漉漉的散發着刺激性氣味的池子裏爬了起來,然後在這個空曠的房間里,毫無所覺的坐着,期間一直沒有離開那個池子裏。

直至天空開始微微發白亮起,她才離開了那個房間。

王壹先她一步跑回了卧室,躺在被窩裏微微發抖,但鼻尖都充斥着對方湊近的身上傳來的刺激性氣味。

她感覺到王貳進了屋,來到了床鋪旁邊,湊近自己,那雙瞳孔放大無數倍的黑漆漆的眼珠在觀察自己。

她似乎發現了什麼。

在得到這個認知的王壹幾乎瞬間便屏住了呼吸,然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快要睡醒的樣子,打着哈欠翻了一個身。

就是這個動作似乎嚇到了對方,王貳猛地後退了一步。

然後她便聽到王貳噠噠噠跑進衛生間,裏面傳來水流嘩嘩的聲音。

再次出現時,她身上的那股刺激性氣味已經消失不見了,只剩下沐浴露蒸騰的香氣。

「老婆,醒了嗎?」

空氣里傳來王貳幽幽的問聲。

屋裏的溫度似乎下降幾個度,讓王壹感到有些冷,而背後犀利的目光更使她如芒刺背。

「老婆,你醒了嗎?」

王壹聽到王貳輕輕的問話聲,沒有敢做聲。

王貳似乎也只是隨便試探地問了一兩聲。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王壹便感到床邊一側壓陷下來。原來是對方小心翼翼地爬上床躺進被窩。

這個發現令王壹簡直恐懼極了!

連熬了幾天夜昏沉的大腦都清楚了不少!

那天凌晨,王壹背對着王貳,睜着眼睛,看着卧室的那扇窗戶,一直直到外面的天空大亮。

她不敢去想對方是不是每天晚上都是如此——到那個小房間,然後早晨又恢復成了和自己睡了一晚上的樣子。

真的不敢去想。

那一天,王壹不知道在床上待了多久。

她沒有去上班。而是趁著王貳出門,偷偷到那個地下室取了一管子那池子中散發着濃濃刺激性氣味的液體,拿去實驗室專門的技術人員檢查。

得出的結果是——具有劇毒的福爾馬林溶液。

在得知這個結果的時候,王貳甚至沒有驚訝,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她和王貳從前相處時,就一直覺得奇怪,對方體溫總是低的嚇人。

但王壹一直以為是對方體質的原因,卻沒想到王貳真的是死人——沒想到和她同床共枕這麼多年的人,是個死人。

這一刻,王壹腦海里如同走馬燈一樣想到了很多。她想到了王貳那強有力的心跳,想到對方並不明顯的脈搏,想到了對方那些詭異的能力和深山的出身。

曾經甜蜜的記憶,都帶上了徹骨的寒意。

這幾天,王壹腦海總是動不動飄過山村老屍的電影,還有各種湘西趕屍的傳說,感覺這一刻自己腦子裏的科學觀似乎都在這裏被撼動了。

比她重生的事,都來得更加令她震撼。

這也間接導致這段期間,王壹越來越淺眠,越來越敏感。

根本不讓王貳靠近她。

但最終在極劇驚懼下,以及和對王貳感情的拉扯下,王壹竟然莫名其妙就不害怕了。

反正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突然接受對方是屍體的事,突然接受對方抱着某種目的接近自己的事。

也可能是驚懼過了頭,她反而就沒有那麼怕王貳了。就和餓肚子同理,過了承受極限,反而就麻木了。

甚至後來有一天,王壹還在王貳驚訝表情下,突然進屋開始端詳着她的面容,就彷彿第一次認識她一般。

直至王貳開始感到不自在後,她才移開視線,目光沉沉地跟她說。

「你以後別再化妝了。」

「我知道你不會變老。」

王貳聞言一怔,然後微偏頭,開玩笑笑道。「對啊,我是童顏!不會老的!」

她知道她的變化其實千躲萬躲也躲不過枕邊人的觀察。

但是自始至終,王貳都以為王壹只是發現了自己不會變老的事,所以跟她只是解釋這是修鍊她爸交給她的武功秘籍的後遺症。

至於王壹信沒信,就不得而知了。

後來等系統興高采烈地從總公司出差回來,發現它千叮囑萬囑咐的宿主已經給它闖了個這麼大的窟簍子。這也是后話了。

就這樣,從白天到黑夜,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從春季的鮮花爛漫到落葉紛飛,從青年到遲暮。

一晃又是多少年過去,孩子們一晃都已經長大。

王貳還是依舊我行我素地配合王壹,用化妝掩蓋年齡,時不時去理髮店,挑染幾根白髮。最後在王壹徹底兩鬢斑白后,王貳也就索性染成白髮蒼蒼。

在她們收養的五個孩子中,老三王典是最沒有出息的。因為胸無大志又不愛學習,也沒有什麼偉大願望的他早早便輟了學出去打工賺錢。

沒有啥出息的王典不願意在家啃老、想要自食其力,所以前後做了很多工作,但都不太滿意。最後倒是因為他開車技術好,成為了一名普通的公交車司機。

王典當上公交車司機的第一天,王貳和王壹都來了。

一大清早,白髮蒼蒼的王壹、王貳就踩着厚厚的積雪,互相摻扶著,坐在了車站的始發站。

因為天氣預報報道『今天有場多年罕見的大雪』,她們作為父母不看着自己孩子安全出發,不放心。

這時候的天空還沒有大亮,黑漆漆的。

冷風徐徐,漫天雪花肆虐,隨着凜冽的寒風奮力地飄飛著。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亮的出奇。

王貳坐在椅子上,給一旁的王壹不停地搓搓手,跺跺腳。但她的體溫太涼了,這樣做的結果只會凍到對方,一直在幫倒忙。

「老婆子,咱家老三啥時候出發啊?」王貳坐在那裏絮絮叨叨地埋怨著。

將滿頭銀髮齊耳剪短的王壹頭靠在她肩膀上道。「還要一個小時呢。你看你這麼急性子,這麼早催我出來,現在在這裏等又不樂意了。」

被懟了一鼻子的王貳委屈巴巴地縮著,默不作聲半天,但一會她又閑不住了,開口跟王壹說話。「老婆子你當年嫁給我,不介意我騙你嗎?」

王壹眼波流轉看向王貳道。「我介意啊,我沒想到我會喜歡上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那。」王貳更加委屈巴巴了,被染淡一些的眼睫垂下,就這麼沉默無辜的表情竟帶出點乖順可愛的意外。

這時卻聽王壹虎著一張臉說。「但可能是騙子剛好是你。」

「我不想介意。」

瞬間王貳的那個表情如同撥開迷霧的太陽,燦爛至極。

在王貳和王壹交流的時候,這裏等車的上班族越來越多。許多人都在偷瞄這對如同電影里才會出現的優雅老人,露出善意的笑容。

但因為在王父王母卸任后,王壹和王貳不愛上電視,都選擇成為了企業的幕後管理者,所以這裏並沒有人認出她們。

終於這時候,一輛公交車從遠處朝着這邊站台緩緩開來。

公交車裏的那位穿着臃腫的中年司機看起來比較眼生。大概是第一天上班,所以他對誰都富有熱情,露出一臉燦爛的笑容。

「大姐好啊。」

「妹子你抱個孩子多辛苦的,去找個位置去坐吧。」

「阿婆這麼早去鍛煉啊。」

很快大家都紛紛上了車,最後站台就只剩下了之前那兩位白髮蒼蒼的老人。

有位熱心的上班族見司機已經開始啟動車子,怕這兩位老人大冷天的眼神不好,趕緊打開車窗招呼她們上車。

「奶奶爺爺,車子來了!」

王壹顫顫巍巍站起身,禮貌地笑着跟那位好心人說。「謝謝,不用啦!」

「我倆送人的,你們快走吧!」

然後她又對司機招了招手。澄澈和藹的目光讓這位銀髮的奶奶看起來十分的親近。

司機點點頭后,便轟轟地把車開走了。

車子即使開走了,乘客們還在議論着她們。

常言道,歲月不敗美人。

他們只有看到王壹才能真正理解這句話。

哪怕時光已經磨光了王壹的美麗,哪怕她未施粉黛,但知識的涵養依舊能讓人一眼看到,就會覺得對方年輕時必是位知性漂亮的女人。

在王典把車子開走後,王貳也學着王壹,對着汽車尾氣揮了揮手。但態度比之王壹有些冷淡,像是個十分酷拽狠的倔老頭。

不過,偏偏王貳被妝容掩蓋下的五官又生得那樣優秀,招手的樣子又像極了對國旗敬禮。

那些頻頻看向後方的乘客們看到她的動作后,都覺得這個爺爺真的是可愛異常,就算表現的再怎麼壞脾氣也讓人討厭不起來。

這倆人真是般配啊。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許多大清早被吃了一嘴狗糧的年輕上班族,都紛紛瞥了好幾眼車子後方那被漫天大雪遮蓋的越來越小的黑點,感覺自己要被這對恩愛的爺爺奶奶圈粉了。

「我觀察那兩位老人好久了,甜死我了。」

「我也是,我看她們很早就等到那裏了。」

「那兩位老人為什麼不上車啊?她們在等誰啊?」

有些看不明白的乘客還在一旁跟好友七嘴八舌的交談著,半天熱度降不下來。但卻見那位包裹十分嚴實的司機很是得意地說。

「那是我爸媽!」

「今天雪太大,她們不放心我,專門來看我的!」

「一會她們就回去了。」

他們不知道是多年後,也是這位當初這位像小孩子一樣神氣的告訴別人那是他爸媽的中年司機,在前方鋼筋車突然側翻發生意外的情況下。

他忍着被飛來的鋼筋刺中胸口的劇痛,在生命走到盡頭的最後一刻,將車子慢慢減速靠邊,停車,拉下了手剎。最後趴在了方向盤上再也沒有醒來。

葬禮當天,王典遠在他鄉的兄弟姐妹都到了。

那天晴空萬里,萬里無雲。

似乎老天爺都不忍為這位善良的年輕人哭泣。偷偷將鮮花贈予他,將微風贈予他,將晴空贈予他。

家裏第二個走的便是王貳了。走的也是非常的突然。

王壹看到王貳突然喪失了對身體的控制在花園裏跌倒后,拄著拐杖急匆匆地趕過去時,卻也只來得及聽到對方最後呼喊出她的名字。

「……王…壹…」

「堅持住,老頭子!我叫人!!我現在就叫人!」

「小恆!小恆!出來!你爸快不行了!」

王壹奔跑中六神無措的跌倒在地上,但她也不管儀態,手腳並用地爬到了王貳跟前。她一把抓着她的手,拚命呼喊著還在屋裏休息的孩子們。

「小恆!小娜!快點出來幫忙!」

白髮蒼蒼的老人虛弱地躺在草叢中艱難的伸出手,痛苦的望着她。王壹一把握住了王貳伸直的右手,眼圈也立刻紅了。

王貳動了動她的手指,想要抬起手抹去對方臉上的淚水,但無能為力。因為就在前一刻,她喪失了對胳膊的控制。

王貳逗留這個世界的時間,實在太長太長了,久到軀體已經腐爛變質,再也待不下去了。她也想堅持下來,卻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想說什麼,說吧,我都聽着。我聽着呢。」王壹臉上的淚水不斷劃過臉頰,掉落在王貳臉上,化開了一些顏料,再滑落在地上。

王壹其實早已聞到對方身上傳來的濃郁的腐朽氣味和看到她藏在衣袖裏滿布的屍斑,所以王壹這些天催促孩子趕緊回家。自己也全天待在家裏。

她預感到了王貳的離去,但卻沒有想到會這麼快。

「咕咕嚕咕嚕……」王貳喉嚨里發出了一些像是開水煮沸了的不知道意味的聲響,似乎在說着安慰的話語。

這樣子的王貳看起來十分可怖,面容扭曲著,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看着王貳費力在說些什麼,王壹淚如雨下。「別說了……你別說了…我知道了,我都知道。」王壹淚眼婆娑地握著王貳的手,泣不成音。

「別擔心我,我會好好照顧自己。」

「你放心。」

王貳艱難的睜開了眼睛,努力揚起微笑,最後看了一眼王壹。

這時候王壹的笑容也終於垮了下去。她一大把年紀的人了,跪坐地上,抱着一個腐爛發臭的軀體,突然爆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別走啊!」

「我不想你走!」

彷彿剛剛的懂事都是假的,剛剛的放心都是反話,王壹此刻哭得像是失去最重要東西的孩子,歇斯底里的,將頭埋進王貳的衣領里。

這一刻她不再是那位碩果累累、叱吒風雲的研究員。

而是位痛失愛侶的普通老人。

失去王貳的她彷彿被抽去大半條命,王壹的身子越發不好了。她的生命中,也再也沒人能勸動她不要那麼拚命工作,再也沒有人會每天替她準備一杯熱熱的中藥湯了。

幾個月後,王壹的孩子們以及孫女聚在醫院,給身體日漸崩壞的王壹過生日。難得他們兄弟姐妹幾個聚在一起,就商量著拍張全家福留作紀念。

最後拍照的時候,所有人站在了一起。

王壹坐在病床上處於最中間的位置,面露笑意。

王恆摟着她老婆站在最右側,王姝和王娜姐妹花一左一右半坐在王壹身邊,王哲抱着女兒站在左邊笑着沖鏡頭比著剪刀手。

然後拍下來這張全家福。

王壹看了看照片,抿唇道。「全家再照一張吧。」

「這樣站着的,帶着生日帽的。」

「好的,媽!」

王恆笑容爽朗的答應了。雖然他也疑惑為什麼王壹要單獨照一張,但為了她老人家開心,他還是欣然答應了。

但王恆調節光線,對着焦,看着帶着笑容站在一起的眾人。然後突兀地看到了王壹外翻的小拇指,他眼睫輕顫。

除了常年跟在王壹身邊的他,沒有其它孩子知道她這個動作的含義。

這是媽媽在想爸爸。

王恆還記得媽媽特別喜歡勾著王貳的小拇指,因為爸爸很高很高,所以她喜歡站在爸爸的身側,兩人並肩往前走,小手指勾在一起。

然後爸爸略一低頭,便能看到她白皙的臉頰。她一抬頭,便能看到爸爸流暢的下頜骨。那時候王恆覺得這兩位年過半百的老人真是特別膩歪。

現在,王恆拍照的時候,無意中看到王壹把小指微微翹著,一如當年王恆初見時兩人手挽手那樣。

那一瞬間,王恆的眼淚真的忍不住了。

哽咽的倒數喊著三二一。

王壹帶着生日帽,站在人群最中間靦腆的笑着。

膠捲送到了王恆手上,他妻子剛好也有一些照片要去照相館,就一起順路送了去。

第二天一大早,王恆就和妻子去照相館取照片了。除了之前照的兩張全家福,還有他和妻子的旅遊照片,順便一起就全洗了。

王恆帶着笑將放在最上方的那張全家福去看,結果看到了王壹身旁的有一些白色曝光。他以為老闆沒有保護好膠捲,沒有認真洗,所以收斂了笑容。

在王恆翻看第二張照片的時候,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因為這張照片上也出現了曝光,以及曝光以外的東西。

照片上的場景和當初一模一樣。

只不過不可思議的事是媽媽身旁卻突兀的多了兩個記憶中沒有出現的人。

一位是他已故的撓著腦袋憨笑着的三弟,一位是令他十分眼熟的瘦高帥哥。

照片上,頭髮微卷的英俊青年左手拍在他三弟王典的頭上,小拇指勾著旁邊那位帶着靦腆笑容的媽媽的手指,眼睛裏還帶着年輕時候的笑容。

王恆下意識把照片發給王姝,想要打電話去問她有沒有見這個人,可卻話說到一半后突然僵住,然後看着手機里存着的爸媽結婚時拍的那個床頭照,激動不已。

「那是爸!」他哽咽著說着。

「二妹!我不會認錯的,他們回來了!那就是爸和三弟……」王恆攥緊著這張照片,語無倫次地跟王姝說着。一個大男人眼淚竟然抑制不住的往下掉。

「好好好!我不急,我馬上就過來!你先安撫著媽!」

他黑沉的眸子裏滿是激動。

待他回到醫院,將照片遞給媽時,王壹笑了,伸手小心翼翼的撫摸著那青年的身影。水意模糊了雙眼,她笑着說。

「我知道的,她不放心我。」

王壹總以為,不去想,不去做,用繁重的工作麻痹神經,便會隨着時間漸漸忘去對方。

忘掉王貳那笑起來得意洋洋抖動的眉毛,忘掉她那隨着肌肉擺動的有力步伐,忘掉那指尖跳躍的白色火焰、炫目笑容。

但事實上,每當王壹獨自一人坐在床邊,腦海中再次浮現出有關王貳的記憶時,卻發現過往的一切都還那麼清晰在目。

我不怕負重前行,不怕萬人阻擋,不怕沒有勇氣。

因為我知道的,你一直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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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生生杠到了凌晨六點,一萬四千多字。五個娃採用了無情打字機的起的名字,昂,感謝(≧ω≦)

寫感情戲時自己哭得稀里嘩啦,嚶嚶嚶,我的貳貳,我的壹壹。

我給那些被口口的字加了和諧,不明白為啥「收(和諧)養(和諧)孩子」這四個字都要被口口,改完,竟然還待高審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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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英雄[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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