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增殖

致命增殖

母親到底是怎樣的人呢?

每當這個問題在腦海里旋繞的時候,王寶寶都會頭痛難忍。她似乎忘記了一段對她很重要很重要的記憶。模糊的就像是被什麼抹上了塵埃。

她每次跑去問媽媽。媽媽總是很是溫柔的摩挲着她那柄邊角已經被摸得圓滑的水果刀,懷念着什麼。

她告訴我,那不是什麼好記憶。

人們常說,我的媽媽是一個驚世駭俗的鬼才。

她創造出的風暴二號被冠上了有史以來最強機甲的稱號,不但配備的新能源炮可以一口氣將合化為烏有,而且還能百分之百隔絕蒼碧蜘蛛的寄生。

是王壹讓alpha有了和合爭鬥生存空間的本錢。

可以說,她是以一己之力開創了一個紀年。但她卻沒有接受表彰,而是以此提出了一場戰爭。

那是王壹參與的唯一一次戰爭。

她在軍隊的團團保護下,帶着操控風暴二號的一排排隊伍,居高臨下的,親眼看着硬石基地的那些怪物的滅絕。

別人說她傻,硬石基地已經早已不適合人類生存了。

那個基地其實是被一隻遮天蔽日的巨型合給籠罩,裏面只有如同末日的黑夜,沒有白天。

但王寶寶知道,那是媽媽的家鄉,也是自己母親的掩埋之地。

自那場戰爭之後,這位已經稱神的機甲師便消聲滅跡。有人說媽媽已經死了,有人說媽媽去尋仙問道了,還有人說她是因為太聰明,被政府關押了。

其實,那只是媽媽帶着我隱姓埋名地住在了鄉下。連已經成為女皇的簡丹阿姨都沒有挽留住她。甚至連她什麼時候走的,哪條路走的都不知道,怎麼關押她?

媽媽是個非常堅強的人。

似乎沒有什麼可以打倒她。

媽媽帶着母親血肉模糊的屍骨,一滴眼淚也沒有流。直到操辦完母親的葬禮,我都沒有見到她哭過。

我以為她不難過。

我覺得她不難過,也是正常。

在模糊的童年記憶里,母親永遠都是我噩夢一般的存在,她會無休止的打我,打媽媽,歇斯底里,咆哮,摔東西,發瘋,自殘,喜怒無常,暴飲暴食。

連媽媽都說,在母親死後,她每天都會夢見和母親吵架。

本來媽媽整天除了研究,其餘時間都在睡覺。睡眠時間遠超於其它機甲師,就是為了夢到那個女人。

但那個女人卻不知好歹,每次媽媽夢見母親,都是在和母親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無休止的爭吵打鬥,脾氣依舊是那樣的喜怒無常。

連媽媽將母親的願望實現,把那個夢幻的機甲製造出來的那一天,媽媽夢裏她們還是在吵架。

終於媽媽告訴我,她實在無法忍受了——她再也不想夢見她了。

那時候,我就知道父母輩間的這段錯誤的感情也該終止了。但那天晚上媽媽卻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

媽媽記得非常清楚。

她夢見王貳年輕的時候,那是王家二小姐還沒有墮落前的英俊面孔,矜持的坐在她對面,氣質高傲而優雅,眼形也是她喜歡的桃花眼。

她與她面對面坐着,每一個細節媽媽都記得非常清楚。

王貳背靠着椅子,溫柔地凝視着她。不說話,只是看着。媽媽也是很久沒有見到這麼平靜的母親了。

媽媽問她。「你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媽媽說她很難看清王貳想要表達什麼,也不知道夢裏的這個她為什麼不在像往常一樣和自己吵架,只是寧靜的注視着自己。

但她就是覺得母親其實是有話跟她說的,那是一種直覺。母親還是什麼也沒有說,一直望着她,似乎是想將她記在心裏一樣。

「沒有想說的話嗎?」媽媽輕輕道。

王貳沒有回復她。在這片寧靜中,媽媽似乎感到心靈也得到了洗滌一般,恢復了平靜。但她知道這樣的對視是毫無意義的,所以媽媽站起身,準備離去。

王貳亦步亦趨的跟着她。

最後,還是媽媽在門口停住,對跟在她身後的母親,張開了手臂說。

「最後了,你抱抱我吧。」

抱抱我吧,好聚好散吧。

媽媽告訴我,在那個夢裏的人像是知道她要結束這段感情一般。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王貳的不舍,她抱她很緊很緊,脖子間被她滴落的淚水浸濕,感覺非常真實,就好像真實存在一般。

不像是一個夢。

就彷彿之前她做的那些夢都是假的,憑空捏造的,只有這個是真的似的。在之後,媽媽就再也沒有夢見過母親。

我無法理解媽媽跟我說這些話的意思。事實上,在模糊的記憶里,我對母親的印象很不好。

我不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麼。

等我那時候醒來的時候,其實是有些懵的,我不明白我為什麼剛剛還被母親關在門外,下一秒卻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幸好我在這群人里看見了媽媽。

我看着車廂里的那些像是難民一樣的怪人在短暫的喜悅之後,又重新壓抑起來。

原因是兩人的犧牲。

在楚豹叔叔的敘述中,母親就是在那裏犧牲的。加上車裏的大家似乎都不願提起這件事,我也不清楚具體的細節。

而且令我無法集中在這件事上的是,戰鬥也變得困難了,周圍沒有人會因為我還是一個孩子而放慢速度。

媽媽只能抽身掩護着我,為此也受了不少的傷。甚至有一次為了救我,一隻耳朵也失聰了。

隊伍很多時候都無法阻止一些蒼碧蜘蛛的逃跑,這時候他們口中總會談及我那個好吃懶做又無比暴躁的母親,在他們描述里那個母親卻是如同英雄一般偉大的存在。

彷彿只要有母親在,就能反敗為勝、逆轉乾坤一般。

我往往對此嗤之以鼻。

是的,我並不覺得母親是個英雄。在我心裏,媽媽才是最偉大的。是她結束了這場惡劣的戰爭,開啟了相對安穩和平的年代。

她是我的榜樣。

那段日子是最艱苦的,我還記得因為隊伍無法狙擊所有的蒼碧蜘蛛。在逃亡到深紅基地路程的第七天,大家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一個龐大的蒼碧蜘蛛群,數量上壓倒性佔優。還沒有戰鬥,車隊上的叔叔阿姨都已經意識到不可獲勝。

最後,還是媽媽在那些更厲害的蒼碧蜘蛛還沒有跟上來之前,便以高超的操控技術,逃出了包圍圈。

在之後閑聊中,枳慧阿姨告訴我:幸好那次只是由單個蒼碧蜘蛛為單位組成的蟲群。如果有母蟲那樣的東西,那大家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了。

枳慧阿姨說着,似乎想起了很可怕的回憶,肩膀有些顫抖。這讓我再次確認了——我缺失的那段記憶里可能就遇到了她害怕的那個存在。

醫生說,遺忘也是機體對自我的一種保護。

那時候,由於簡丹阿姨的探測器對海面的效果不大,大家都無法確定周圍是否還有蜘蛛群,媽媽都不敢休息,夜以繼日的開着車。

隨着電子地圖上深紅基地的位置離我們越來越近,路途上也越來越平穩,出乎意料的平靜,我們幾乎再沒遇到蛛群攻擊。

簡丹阿姨說這很正常,因為深紅基地的環境太過惡劣,那些蟲族很少會想入侵這裏。

在之後,媽媽就在深紅基地定居下來,被楚豹叔叔舉薦到上科院,和一群機甲師在一個白房子裏進進出出。

徐奶奶死前也沒有等到風暴二號問世。直到她去世的兩年後,風暴二號才研究出來。其實我也知道,以她的身體其實是等不到。

說實話,在深紅基地我其實沒有怎麼見過徐奶奶。

每次跟隨媽媽去看她,都是隔着一個厚厚玻璃的隔離房裏面對面坐着。母親以前的事,我都是在她口中得知的。

徐奶奶口中的王家二小姐也是個無所不能的存在。天之驕子稱她也不為過。

我不明白為什麼別人口中的母親,總是和我記憶里的母親相差甚遠。但我內心裏卻隱隱認同這些話,這是我無法接受的——我可能真的遺忘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而那些東西關於母親。

徐奶奶告訴我和媽媽,我的母親也是一個可憐人。她不在眾人期待中出生就罷了,還被至交好友給設計殘廢。而這些,只是因為子爵娶的羅塔夫人容不下她。

在徐奶奶的敘述里,我也是非常震撼的。

媽媽也是在這時才知道,她自始至終相信的人,一直奉若救命恩人的人,從一開始就給她設了一個不得不跳的圈套。

而這個圈套是為了徹底毀掉母親。

我對徐奶奶沒有什麼惡感,所以在徐奶奶生命彌留之際,說想告訴我們一些事的時候,我也就纏着媽媽一起去了。

等我們購買果籃和鮮奶,穿着隔離服進來的時候,看見病床旁邊,一個包裹嚴實的護士正在給徐奶奶喂水。

「你們來了?」

躺在床上的徐奶奶,虛弱極了。

她告訴我們,她快死了。

她說,「小姐叫我徐娘,叫我丈夫何叔…她希望我們更加年輕,活得更久一些。卻不知道她當娘當叔——看着她長大的人,也是害她最深的人。」

我看見媽媽皺起了眉頭。

「小姐從來沒有懷疑過我們。」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徐奶奶似乎想交代什麼,呼吸急促起來,一旁的護士給她戴上了呼吸罩。

然後,我便聽到這位和藹的老人告訴我們那些她想要隱藏的所有真相——羅塔夫人控制了她的兒子、兒媳以及孫女。那些強力腺體催情劑和致瘋的葯,便是羅塔夫人讓她和自己老公給小姐下的。

徐奶奶說完這些話,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一般,她把呼吸罩又給拽了下來,顯然這件事她壓在心裏很久了。

她喘著粗氣對媽媽說。「我對你說出這些,不是為了逃避責任。」

「我是後悔啊!羅塔夫人根本沒有說話算話,她綁架了我的兒子,她殺死了我的孫女!我丈夫也被她弄殘了,甚至子爵大人也是她殺的!。」

「我恨不得她死哪!!!」

徐奶奶情緒很激動。

一旁護士想再次給徐奶奶戴上呼吸罩,但試了兩次,老人又把這東西給扒拉下去,好像並不想戴。那名護士也沒有勉強,對媽媽囑咐了幾句,便出去了。

病人最後一程,醫院也會相對寬鬆一些。

徐奶奶喘完氣告訴媽媽。「其實小姐都知道。」

「你別恨小姐,羅塔夫人就是想要她殺死自己的妻兒,所以下的那個葯也是極為惡毒,會使人瘋癲狂暴。」

「她控制不了自己!」

徐奶奶想要媽媽不要怨恨母親,渾濁的眼睛看着媽媽,眼眸跳動的愈發厲害。她用唯一能動的手臂對着媽媽努力抬了抬,似乎有什麼強烈的情感想要迸發出來。

王壹目光清澈地盯着徐奶奶的眼睛。「……你多慮了,我沒有想過要恨她。」

一向善良的媽媽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那次並沒有去握住奶奶的那隻手。而是眼睜睜看着她無力落下。

王寶寶知道媽媽這是不肯原諒。

徐奶奶喉嚨中不斷發出嗚咽的聲音,渾濁的眼睛裏似乎有眼淚。她唯一能活動的手臂還是依舊嘗試着抬起,向前伸出,好像要握住什麼東西。

她嘟囔著,似乎要把最後一口氣吐完般,顯得很是可憐。「…小姐最後也不願叫我徐娘了,陌生的看着我,看着我………」

「媽媽。」我有些於心不忍,拽了拽媽媽的衣袖。

媽媽還是不為所動的看了一眼徐奶奶,然後拉着王寶寶走出隔離房子。在老人睜着眼睛安定下來,似乎已經死去,才輕聲道。

「但她還是去救你們了。」

我被媽媽拉着,下意識扭頭看向病床。

病床上的徐奶奶已經逝去,但眉目卻像是聽到媽媽的這句話般徒然安詳下來,似乎做了一個很好的美夢。

但這時候,我耳朵邊卻傳來了媽媽很是疑惑的聲音。她似乎真的很困擾。「你說為什麼做錯事的人總想在被害者身上找到救贖?」

王壹拉着王寶寶往前走,但其實她根本沒有看病床一眼,但她彷彿猜到了對方的表情般這樣問著自己孩子。

我能感到媽媽的憤怒,模糊間卻聽到她說。

「……那受害者怎麼辦,誰來救贖她?」

再後來,王寶寶就聽聞,護士把徐奶奶的屍體火葬了,徐琴琴沒有親人,最後墓碑還是媽媽幫忙立的。

我總是覺得媽媽其實並不喜歡母親的。她一輩子了,從來不曾主動提起過那個女人。

直到一天,我老公在匆忙間沒有注意,給年邁已經有些痴獃的媽媽做了一碗那人在世時最愛吃的土豆燜雞。

然後不可思議地看到,那位一向堅韌不拔的老人低頭看着那碗飯,隱隱有水滴落下。

我可能永遠都會記得這一天。

因為坐的距離比較近,我對上了媽媽眼睛的時候,突然看到那仿若黑色琉璃的眼睛暗淡下來。

突然淚流滿面。

這時候王寶寶才明白,有些感情並不會因為時間而褪色半分。

媽媽不說,不是不愛了。不提,也不是遺忘。只是把悲痛掩藏在骨子裏,露出了那光鮮的一面。

在媽媽哭的那天夜裏,我也做了一個夢。

夢裏黑漆漆一片,一個眼睛如同燈籠那麼大的通天巨獸窺視着他們,許多人被圍困在蟲海中起起伏伏,沒有一個人可以倖免。

我害怕極了。

但風暴肆虐中一個鮮紅色熟悉的身姿卻擋在了我前面,就像是暴風雨中的一座紅色燈塔一般。

本來令人畏懼的滿是橫肉的身軀,卻在大片大片的綠色污漬中照亮了眾人的前路,帶來了那些飄渺的希望。

那是…………我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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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數沒控制住,本來番外準備寫兩千字的,結果翻了一倍= ̄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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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英雄[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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