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6 養老

小娜給黎麥指了指舅舅家的方向，問她是不是現在過去？

黎麥搖搖頭，「我先轉轉。」

因為家裏有事，小娜依依不捨地和黎麥告別，但她一走到村子的大廣場就和大家說黎麥回來了。

「就是陳阿婆撿回來的那個小姑娘嗎？去了大城市那個？」

村裏很多人都記得黎麥。

「她回來做什麼呀？」

「她不是被有錢人領養了嗎？」

「胡說，人家是通過美術特長被特招出去的。」

……

黎麥回來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就傳到了她舅舅一家的耳朵里。

「你快去找找，小娜說那丫頭現在不得了，很有錢。咱們和她拉拉關係，讓她給咱們留點錢。」黎麥的舅媽慫恿道。

黎麥舅舅不耐煩地把發出嗆人味道的煙踩滅，「你忘了當初怎麼把她和我媽趕出去的？人家憑什麼給咱們錢？」

「你倒是怨起我來了？要不是你沒本事家裏都揭不開鍋，我怎麼會把一老一小趕出去？再說了，她們出去了還能多拿一份低保，過得更好呀！你個沒良心的，我給你生了三個娃，你到頭來還怨我這個那個的，你良心被狗吃了呀！當初要不是我們收留她，她早就不知道死在那個山旮旯里了！」

舅媽一百個委屈，懷裏的小娃娃努力噘著嘴吃奶，吃不到就哇哇哭起來。

吵架聲和哭聲煩得男人站起身，大步離開了家。

一個枕頭從門裏飛出來砸在他頭上，伴着一聲咆哮從屋裏傳出來。

「有本事你就別回來！讓我們娘幾個死在家裏算了！」接着就是哭天搶地的嚎啕聲。

黎麥的舅舅罵罵咧咧走向院子外的大鐵門，正好門從外面打開，小女兒蝴蝶笑着叫了聲「爹」。

他眯起眼睛打量蝴蝶身後的女孩，漂亮白凈，穿着雖然樸素但一看就是城裏人打扮。

「你是……」舅舅猶豫着不敢認。

黎麥原本還沒下定決心要來，誰知道她去給外婆上墳的時候遇見了蝴蝶。

她離開的時候，蝴蝶才十歲，過去這麼多年，蝴蝶都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爹，這是麥子姐！你是不是也認不出來了？」蝴蝶撲閃著漂亮的大眼睛，見到黎麥的驚喜和激動仍未散去。

「是，是麥子。呵呵。」舅舅有些不知所措。

其實他是心虛的，因為怕老婆，他當初不敢留母親和黎麥繼續住在家裏，只能讓他們住在漏風的破房子裏，偷偷送點糧食過去。

黎麥看着蒼老憔悴的舅舅，關於過去的記憶和怨恨如同蒙塵，北風一吹，竟掃去許多。

婆婆臨終前的話她歷久彌新。

「你不要怪你舅舅，他也是沒辦法，娶個老婆不容易，他該聽他老婆的話。我年紀大了不中用了，死是解脫，你也不要傷心，婆婆會為你祈禱，希望我們漂亮的小麥子遇到意中人，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被好好疼愛……蝴蝶是個好孩子，麥子以後要是有本事了，別忘了你這個妹妹。好不好？」

疼愛黎麥的婆婆看透生死和人情冷暖，她的後半生凄苦荒涼，可她沒有半句怨言，唯一放不下的只有黎麥和蝴蝶。

黎麥離開之後，會把自己受到的資助分一半寄回來給蝴蝶，讓蝴蝶堅持上學。

但這次回來她才知道，那點錢早就被舅媽佔用了，蝴蝶也根本沒上完初中。

再過一個月，蝴蝶就要和鄰村一個青年成親，然後南下打工。

可蝴蝶才剛成年。

「舅舅，我想帶蝴蝶走。你同意嗎？」黎麥表明來意。

舅舅一愣，面露難色。

「彩禮都收了，咋個退婚？」

說着，他瞪一眼蝴蝶，覺得是蝴蝶的鬼主意。

「彩禮多少錢，我出，你給人家退回去。」黎麥語氣堅決。

「這……咳咳。」舅舅膽怯地看一眼屋裏，「要不，進家裏說？」

黎麥知道舅媽在裏面，她原本不想見這個女人，可蝴蝶畢竟是人家親閨女，不可能不打招呼就把人帶走。

前後腳進屋，舅媽看到黎麥先是眯了眯眼睛，接着認出來，臉上笑開了花。

可聽到黎麥說要把蝴蝶帶走，又立馬拉下臉來。

「你說帶走就帶走啊？我養這麼大閨女是要給我們養老送終的，要都像你這樣出去了就不回來，我們怎麼辦啊？」

蝴蝶怯懦地躲在黎麥身後，輕輕扯着她衣擺，渴望的眼神藏也藏不住。

「你讓她嫁人，再南下去打工就能給你們養老送終了？她到法定婚齡了嗎？這是違法的！」黎麥義正言辭。

「她嫁過去是給你弟弟換媳婦過來的。」舅媽說出了黎麥不知道的事。

黎麥火了，「你要是真這麼干，我就報警，到時候把我舅抓起來，看你怎麼辦。」

這要是放在以前還在山上住，舅媽是絕對不怕的，但現在建設新農村，一切都變得規範化，她心裏也開始打鼓。

「那你說不嫁就不嫁了？我們都收了人家彩禮，咋個退？」

「麥子說，她給錢，讓咱們把彩禮退回去。」舅舅在旁邊搭腔。

舅媽翻他個白眼，示意他閉嘴。

「只給彩禮錢可是不夠的，我養這麼大的閨女，你要帶走了，你也得給我們留下養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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