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6章 安靜的道別
時隔林壞出事，已經過去了一周時間。
唐萱兒沒敢把事情告訴給唐青城和柳虹。
這兩位老人家，都是普普通通的平民老百姓，如何能接受這麼大的信息量？
光是林壞是神帥這件事，就已經能讓這二老心有不安了。
而如今，林壞昏迷不醒，甚至是生死都不明，要是告訴唐青城和柳虹，只怕兩位長輩會經受不住打擊。
至於林壞的父親林天龍，那鐵定是瞞不住的。
儘管唐萱兒和許萬山已經儘力瞞了，但林家的情報網，又哪是那麼容易瞞過去的。
「撲通！」
許萬山當場就給林天龍跪了下來，滿臉內疚。
「林老闆，我……」
「使不得，快起來。」
林天龍忙把許萬山扶起，又看了一眼病床上，已經斷了一隻胳膊的林壞。
身為林壞的父親，他竟顯得出奇的鎮定。
「林壞是我的兒子，是我林家的驕傲，可他也是一個兵。」
林天龍看着病房的所有人，神情堅毅，語氣更是雲淡風輕：「是兵，就要身先士卒，是神帥，就要保護兄弟的安危。」
「別說他現在躺在這兒，就是他真的走了，我也不能怪任何人。」
「我的兒子，我這個當父親的，最清楚。」
「這麼多年，我從來沒盡到過做父親的義務，可我兒子，還是給林家長臉了。」
「他是一條硬漢，不會就這麼輕易沒了，他一定會醒過來。」
「我這個做父親的，都不會擔心，希望大家，也不要擔心。」
眾人聽着這番話，心裏更加難受起來，尤其是許萬山。
林家承受的苦難，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從林戰那一輩起，死了一大家子人，死了父老鄉親，整整一個林家村，死絕了。
到了林天龍這一代，身為堂堂豪門林家的家主，林天龍卧底在聖主身邊，當了二十年的狗。
為了培養林壞，更是想盡辦法把林壞趕出林家，甚至要鬧得倆父子自相殘殺。
好不容易，這倆父子和好了，都來不及坐下來好好吃一頓團圓飯。
如今，林壞又倒下了。
林家的人，承擔了一切，卻始終沒能得到一個圓滿的結局。
而此時。
林書文也在病房裏。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林壞，向來跟林壞不和的他，此時竟也淚流滿面。
從最初的敵視，到畏懼，再到害怕、恐懼，直到最後的敬佩，林書文實在無法想像，這麼強大的人，竟然也會倒下。
那麼意氣風發的一個人，如今斷了一隻手，渾身是傷地躺在這兒，能不能醒過來，都還是未知數。
也許是兄弟間的感應，也許，林壞真的讓每個人都感到欽佩。
想着想着，林書文的眼淚再也止不住。
「你哭什麼，你大哥還沒死呢。」
林天龍瞪了他一眼：「我林家的男兒，哪能輕易掉眼淚，讓人家看笑話。」
他轉頭，看着大家，笑了笑：「大家不必都守在這，該忙的去忙，該休息的去休息。」
「說實話，這麼多年，我跟林壞都沒有好好單獨相處過。」
「就請大家給我們父子倆一點空間，讓我們好好聊聊吧。」
眾人見狀，也不好都留在這裏。
「林老闆，保重身體。」
許萬山點點頭，安慰了一句，便帶着大家先出去了。
就連林書文，也被趕了出去。
此時病房裏，就只剩林天龍，還有人事不省的林壞。
林天龍看着病床上的林壞，握着他唯一的那隻手，依然保持着笑容。
「也好，也好，好不容易，能躺下來休息了。」
「你又不是神，是該休息休息。」
「不過休息歸休息，可不能一直這麼睡下去……」
說着說着，林天龍的眼淚，就彷彿決堤的江河。
儘管，他才跟林書文說，林家的男兒不能掉眼淚。
可此時，哪怕他已經努力壓抑，但崩潰的哭聲，依然傳到了走廊上，讓所有人都聽見了。
想到林家遭受的無妄之災，想到自己所受的委屈，想到林壞承受的一切，林天龍實在剋制不住自己的難受。
他的哭聲，連隔壁病房的林鎮南都聽見了。
這麼多天，林壞一直沒來看過他，他知道，林壞肯定出事了。
可沒人敢告訴他，林壞到底怎麼了。
此時聽到林天龍的哭聲，林鎮南似乎已經預感到了什麼。
林鎮南的陣亡書，許萬山和戚老他們，已經全都含淚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批准林鎮南選擇死亡的權利。
但林壞隨後便出了事，這事就一直擱置了下來。
距離林壞出事，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
這一個月里，林鎮南幾乎是在生不如死的痛苦當中度過。
他知道，自己多活一天，就是在人間地獄里受折磨。
最近這段時間，一直是林鎮北和林鎮西在照顧他。
這天，林鎮南終於已經撐不住了。
他喚來林鎮北和林鎮西，儘管不能開口說話，但兄弟間的默契，讓林鎮北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鎮南，你要去看大哥？」
林鎮南點點頭。
林鎮北和林鎮西對視一眼，也沒多想。
既然林鎮南已經知道林壞出了事，那便去看看吧。
更何況，林鎮南也看不到林壞斷了一隻胳膊，只知道林壞昏迷不醒。
「那好，我抱你過去。」
林鎮北點了點頭，就抱着林鎮南的上半身，來到林壞的病房。
他把只有半截的林鎮南放到病床上，讓林鎮南跟林壞緊挨着一起。
看到曾經的兄弟，一個生死不明，一個慘到極致，林鎮北和林鎮西想哭也只能憋著。
林鎮南愣在那兒，半晌，才『啊』了幾聲，示意林鎮北他們出去，他想單獨跟林壞待一會兒。
兩兄弟也沒多想，只是說道：「那你好好陪陪大哥，有事就叫我們。」
說完，他們便轉身出去。
林鎮南雙眼看不見，嘴不能說，只能在心裏，默默地跟林鎮北和林鎮西道別了。
如今的他，彷彿是一個怪物，一個只有半截身子的怪物。
他跟林壞近在咫尺，卻眼不能見，手不能摸，他只能默默祈禱，希望林壞能挺過這一劫。
「大哥，我要走了，來見你最後一面。」
「鎮南看不見你，不知道你怎麼樣了，但你一定會醒過來的，對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