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1、代價

黑暗陰森的溶洞裏，那嶙峋的鐘乳石不知經歷了多少時光，才形成如今這副模樣。

張牙舞爪的，彷彿惡魔正藏身於山體之中，掙扎着想要從山壁之中脫困而出。

水下的龐然大物漸漸浮出，它一點一點爬上河流的岸邊，長達六米。

直到這時，慶塵才終於看清了它的面目，赫然是一頭生活在地下的頂級掠食者，霸王蠑螈。

那蠑螈的眼睛似乎都退化了，模糊渾濁的眼瞳看向慶塵。

慶塵站在他的面前，感覺自己格外渺小，彷彿被一頭來自地獄的惡鬼盯上。

那兇惡的壓迫感，是他生平僅見的。

神代雲合走近這頭霸王蠑螈，那水域中的猛獸卻未顯露出攻擊姿態，只是獃滯的停留着，似乎已經成為了這位a級強者的寵物。。

那霸王蠑螈身上披掛着金屬鏈條，猶如馬鞍一般。

有霸王蠑螈保護著，水域裏的生物也不會再攻擊他們。

神代雲合拍了拍霸王蠑螈粗糙如黑岩的皮膚，然後轉頭對慶塵笑着說道：「這是地底700米的地方，哪怕是空中要塞的生命探測設備也不可能找到你。就算救你的人再厲害，這一路上有數百個岔路與洞口，不花費上千人力探索三天三夜，是不可能找到這的。」

神代雲合繼續說道：「等他們找到這裏的時候，我已經帶着你逃出上百公裏外的另一個出口了。想想都覺得有意思，那麼多大人物來救你，最後卻只能撲一個空。」

慶塵平靜的看着神代雲合：「難為你們準備的如此充分，我倒是覺得神代財團格局太小了，為了我一個人暴露如此多的東西。」

神代雲合搖搖頭：「我先前也認為你不值得。但後來那麼多人來營救，你又展現出不可被奪舍的潛質，這才讓我覺得你有足夠匹配這麼多資源的價值。」

說着，神代雲合走過來給慶塵穿潛水設備。

慶塵後退了一步。

神代雲合笑道：「反抗是沒有用的，你就算不配合，我也會將你拖入水中，到時候你在水下無法呼吸，吃虧的還是你自己。」

慶塵平靜說道：「死掉的我，還有價值嗎？」

「當然有，」神代雲合說道：「我會把你的屍體帶回神代，剖開你的頭顱看看為什麼沒人能奪舍你。」

慶塵說道：「也許是他們的級別太低了，要不我們回去試試，說不定你能奪舍我。」

神代雲合笑着搖搖頭：「你當我傻嗎，趕緊走吧，或許你還不知道，就在全世界都尋找你的時候，慶樺和楊旭陽已經被我們秘密抓捕，很快也會被運到北方。如果你不想拖累他們，就老老實實的跟我走。」

慶塵愣了一下，不再動彈。

因為慶塵雙手還被指鎖、腕鎖拷著的緣故，神代雲合只給他繫上了氧氣瓶。

聯邦內，需要水下作業的地方並不多，所以潛水設備也沒有比表世界先進多少。

這氧氣瓶最多能支撐兩個小時。

也就是說，神代雲合有把握在兩小時內就利用霸王蠑螈穿越一百公里。

這下，想要救援慶塵的人，真的會丟失目標了。

荒野太遼闊了，搜索營救的人要先確定搜索範圍，然後再進行營救。

按正常人游泳速度，每小時也就大概1~3公里，加上地下河的流速，或許能達到每小時20公里。

誰能想到他們兩個小時就穿透了直徑一百公里的距離？

一旦估算錯誤，那麼搜索範圍也會出錯。

神代雲合穿戴好潛水設備后，看向慶塵調侃道：「慶塵督查似乎依舊淡定，已經做好前往神代財團當階下囚的準備了嗎？」

「廢話太多，」慶塵平靜道：「你是在用說話的方式，掩蓋你內心的緊張吧。其實當你發現救援我的人有多麼恐怖之後，也不是很確定這地下河的盡頭，是否會有人在等着你，所以你害怕了。」

神代雲合笑着搖搖頭，他爬上了霸王蠑螈的脊背，用合金鏈條來固定自己的身形。

他拉扯著連接在慶塵手腕上的繩索，任由著霸王蠑螈一步步爬回地下河中。

地下河冰冷無比，霸王蠑螈以極快的速度在河流中穿梭著，它那巨大的尾巴扇動着，猶如螺旋槳一般攪動暗流。

慶塵就這麼被吊在後面，隨着霸王蠑螈前進。

他閉着眼睛，感受着自己在冰冷的黑暗水流里，如玩偶般隨波逐流。

死局。

絕境。

這地下河的錯綜複雜程度比溶洞更甚，就算慶塵能夠憑藉記憶記住來路，但這湍急水流也足以讓他無法原路返回。

一分鐘能逆流游出幾米，都會讓他竭盡全力。

所以，如果想活下去的話，就只能放棄掙扎，任由著神代雲合將他帶往下一個出口。

然後一生都被囚禁在神代財團的軍事秘密基地里。

似乎……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但如果慶塵從走入水中的第一秒開始，就沒想活着出去呢？

騎士就算走上絕路，也要有尊嚴的死去。

折辱過騎士之人，必付出生命的代價。

「凡事皆有代價。」

慶塵在水下計算著時間，然後睜開了眼睛，前方只有神代雲合手裏的照明棒散發着微弱光芒。

他雙臂的血管之中忽然亮起銀色的毫光，數以億記的納米機械人在少年身體內，吸收了足夠的生物能，然後朝着手腕集中過去。

它們從皮膚細胞的縫隙滲透而出，猶如水銀般覆蓋了腕鎖與指鎖。

湧進了腕鎖與指鎖的鎖孔。

小傢伙們堅硬起來，它們頂動鎖孔里的機括。

水下微不可聞的咔噠兩聲，指鎖與腕鎖一同打開。

這是無孔不入的納米機械人的作用，也是久違的自由。

慶塵抓住那根神代雲合用來拉扯他的繩索，一點一點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

在這黑暗的水下，神代雲合的『第六感』也有所削弱，甚至沒有第一時間感知到慶塵正在順着繩索靠近過來。

當神代雲合察覺不對時回頭，便看到慶塵已經近在一米之處！

卻見水下的少年笑容燦爛，正拔掉自己一根頭髮夾在兩指之間，從神代雲合背後的氧氣瓶上劃過。

鏘的一聲！

那黑色氧氣瓶上竟然被一根髮絲劃出了金鐵交鳴之聲，一道巨大的豁口出現在氧氣瓶之上，被壓縮后的空氣驟然得到傾瀉之處，從豁口裏瘋狂湧出。

這一刻神代雲合終於知道這少年之前是如何殺人的了，原來這薄弱的髮絲都能成為對方手中最鋒利的武器！

神代雲合不知道慶塵是騎士。

也不知道，騎士就算拼到最後一口氣，也能以身體髮膚當做武器！

神代雲合猙獰著面色，一把抓住慶塵的氧氣瓶背帶，想要扯掉慶塵背上的氧氣瓶給自己用。

至於慶塵有沒有氧氣瓶用，能不能活下去，他根本不在乎。

可神代雲合發現，照明棒的光線之中，慶塵還在笑。

那燦爛的笑容讓他感到心慌。

下一刻他才發現，原來慶塵在割破他的氧氣瓶之前，就已經割破了自己的氧氣瓶！

這少年要與他同歸於盡！

可就算如此，慶塵依然沒有放心，他又拔下自己一根頭髮，想趁著對方慌亂間，以騎士真氣飈射向神代雲合面門。

但a級終究是a級，神代雲合警覺著向左側躲避，那枚以髮絲為根的『秋葉刀』僅僅釘在了這位a級高手的左臂，甚至都沒能穿透出去。

就在這時，慶塵已經鬆開了繩索，任由自己飄蕩在地下河的暗流中，與霸王蠑螈、神代雲合脫離，彼此相距越來越遠。

看起來，慶塵似乎是被逼無奈才跟着走入水中。

然而，慶塵在入水之前就想好要怎麼做了。

在這地底700米的地方，就算秧秧來了也無法感應到他的力場，師父李叔同、李長青、影子也救不了他。

就算他可以在水下呼吸，也不可能在騎士真氣用完之前找到出路。

殺了神代雲合之後，那霸王蠑螈也不會放過他，水下兇猛的魚類也不會放過他。

但是沒關係。

他可以與神代雲合一起死在這裏！

或許在其他地方，十個慶塵也打不過一個神代雲合。

但這裏不同。

大自然的偉力足以殺死任何人。

感謝這世界，有剝奪，也有饋贈。

如果神代雲合以為，用死亡可以威脅慶塵乖乖當一個階下囚，就太天真了。

騎士從來不缺面對死亡的勇氣！

他們的路，本就伴隨着生與死！

所以慶塵計算好了時間，直到神代雲合與他入水后30分鐘后，才終於選擇動手。

之所以等30分鐘，是因為這種情況下，神代雲合如果沒了氧氣，就算立刻原路返回也不可能在水下撐半個小時。

這位a級高手，一定會溺死在這地下河中！

神代雲合此時已是怒急，他竟沒想到自己堂堂a級高手，竟然會在最得意的地方，被一名小小的c級暗算，出現了生命危機！

他也沒想到，這個自己眼中的小人物，竟有與自己一命換一命的勇氣。

然而就在此時，霸王蠑螈張開巨口，吐出一個黑色的袋子，裏面是神代雲合早就藏好的人工水鰓。

這是已經被時間行者挪用到表世界的技術，是神代雲合原本做的一手額外準備，卻沒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場。

他驅使著霸王蠑螈原路返回去抓捕慶塵。

就算帶着一具屍體，也要將這少年帶回去！

然而神代雲合返回時便愣住了，卻見那少年並未隨波逐流，而是用手指扣在地下河頂端的石壁，猶如登山一般，朝着來路一步一步艱難的逆流『攀登』著。

對方在這死局中，依然沒有放棄一線生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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