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雨夜

「好了，岫雲，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了。」見花岫雲已經調整好了狀態，藍月兒這才問道。

這一次，花岫雲果然沒有之前那麼激動了。

她皺着眉頭，卻依舊是一副有些哀傷的神色，緩緩講出了那日的經歷。

那天下午，午睡過後，花岫雲閑來無聊，又想去大嬸家裏蹭飯吃了。她平時都是一個人溜溜達達就過去了，這一次也不例外，只跟管家說了一聲今天晚上不回來吃了，什麼人都沒帶，就直接去了村口大嬸家。

大嬸下午要給大哥熬藥，做飯就晚了一點。但花岫雲完全不介意，還在炒菜的時候幫了幾把手。

那日下午，花岫雲出去的時候還是陽光明媚，但不是怎麼一回事，下午天色陰沉的非常快。她在廚房裏面和大嬸邊聊天邊做飯，完全沒注意到外面快要下雨了。結果就在二人吃飯的時候，大雨下了起來。

大嬸看了看窗外，有些擔心，「這雨也太大了點，要不今晚上你就睡我這裏，別回去了。這雨這麼大，吃了飯路上都黑了，坑坑窪窪到處都是水坑，當心摔倒。」

花岫雲也看了看外面的天氣，沒有人送的話，她一個人這麼黑走回去確實有些危險。她咬了咬筷子，還是有些猶豫，「今天晚上我跟家裏說吃過飯後就回去。」

大嬸「哎」了一聲，「你又不是第一次在我這裏住了，放心吧，他們都知道，不會有事的。」

花岫雲安心了一點，專心吃飯去了。

晚飯過後，天色愈加黑暗，雨也更大了。花岫雲在大嬸給她收拾好的床鋪之上睡着，被子是剛曬過的，暖融融的。

她睡到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陣痛苦的呻吟聲，就從隔壁的屋子裏面傳來。花岫雲一下子醒來了，發現是大哥的聲音。

大嬸在旁邊小聲的勸着他，「小聲一點，這天氣怎麼出去，花丫頭還在隔壁睡着，別把她給吵醒了。」

大哥痛苦的聲音確實小了一點，但花岫雲卻睡不着了，穿上衣服去了隔壁敲了門。

大嬸給她開門的時候滿頭大汗，「丫頭，是不是我們這動靜太大，把你給吵醒了？」

花岫雲搖了搖頭，笑着說道：「才不是呢，是外面的雨聲太大，我睡不着，聽到這裏有聲音，才過來看看。」

大嬸卻還是一臉愧疚的表情，她往旁邊讓開了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今個下雨，你大哥身上又開始疼了。」

花岫雲往屋子裏面瞟了瞟，一眼就發現了大哥現在狀態很不對勁。因為玉兒身體的緣故，她這幾年讀了不少的醫術，知道大哥現在的狀態絕對不只是因為身上疼痛。她曾經也見過大哥身上犯疼，但都沒有今天這般臉色微微發青，唇上毫無血色的樣子。

這個時候也顧不上什麼男女授受不了，花岫雲大步走了過去，翻開大哥緊閉的眼睛看了看，竟然發現他的瞳孔隱隱約約有了泛灰的趨勢。

「大嬸，大哥現在必須去醫館。」花岫雲急忙轉身，在屋子裏面找起了傘，「晚一點就來不及了。」

大嬸還愣了愣，「應該沒事吧，你大哥之前也這樣——」

「之前和這次完全不一樣，大嬸，你要相信我。」花岫雲在屋子裏面找到了傘，順手塞到了大嬸懷裏，「我們收拾一下趕快走，大哥現在狀態很不對勁。」

大嬸選擇相信花岫雲，她雖然年邁，但是身體還是比較生慣養的花岫雲要強壯不少。她把傘交給了花岫雲，「丫頭，你替我們打傘，我背着你大哥。」

花岫雲沒有多說什麼，拿了幾件衣服讓三人披上，挑了個燈籠就急匆匆的往外面走。

在那個時候，她甚至不敢告訴大嬸，眼睛開始泛灰是即將去世的徵兆。

大雨沒有停下的趨勢，花岫雲手裏的燈籠沒有堅持多久就被雨水給澆滅了。她站在原地有些慌張，大嬸卻走到她旁邊，「丫頭，跟在我後面，我知道路。」

花岫雲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努力的把傘舉高，遮在幾人的頭頂上。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幾人終於來到了最近的一家藥鋪。花岫雲敲了好一陣子的門，已經睡著了的大夫才睡眼朦朧地開了門。

見幾個人一副落湯雞的模樣，大夫趕緊把人接了進去。

「都這麼晚了，怎麼還來？」他雖然這麼說着，但還是盡職盡責地幫了一把手，把大哥放了下來。

大嬸在旁邊擦著身上的水，「你趕快給看看，他今晚上說身上疼得厲害。」

大夫的上前看了幾眼，眉頭死死皺了起來。

大夫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又翻了翻大哥的眼皮，看了看他的舌頭，隨後嘆了一口氣。

因為心裏面早就隱隱約約有了一些不祥的預感，所以花岫雲自打進了門之後就一直緊盯着大夫的動作。看到他這樣的神情，她已經明白了。

大嬸卻毫不知情，「你快給他看看是咋回事，這大半夜的還跑出來一趟，別給他病情又嚴重了。」

大夫又嘆了一口氣，「不用看了，準備後事去吧。」

大嬸臉上的表情凝固住了。她獃獃愣愣站在原地，像是反應不過來似的，「後事，什麼後事，他不是好好的嗎？」

她一下子撲了上來，試探了幾下大哥的鼻息，「你，你看，還有氣的。」

大夫像是於心不忍似的，擺了擺手，自顧自的進了裏屋了。

花岫雲趕緊上前去扶住了大嬸，眼淚從眼眶中滑落了下來，「大嬸，大哥他……」

大嬸那天晚上在藥鋪裏面坐了好久，也沒哭，就是一直愣愣的，就像反應不過來似的。

花岫雲以為會陪她在這裏坐到天亮，但在這裏待了一個多時辰之後，大嬸突然要說要回家去，帶着大哥一起回去。

花岫雲知道現在要順着大嬸的意思來，雖然雨還沒停，但依舊忍着眼淚點了點頭，像過來時候那個樣子，給他們打着傘。

但還是有什麼不一樣了。

回去的時候，兩個人都有一些恍惚。花岫雲本身沒有在雨夜中走過這條路，心裏面又想着心事，不知不覺摔了一下子。

花岫雲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她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往旁邊滾了過去，尖叫脫口而出。

大嬸像是突然回神一樣，趕緊放下背上的大哥朝着花岫雲撲了過去，總算拉到了她的腳。花岫雲堪堪就要滾到旁邊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了，這一下子終於穩住了。

大嬸拼着全力，努力把花岫雲拉了上來。大哥的體重並不輕，她背着走了這麼一段路，本來就沒多少力氣，跟別說現在受了打擊，精神更加不濟。把花岫雲拉上來之後，她自己反而身體癱軟，摔倒在了地上。

花岫雲沒顧得上揉一揉自己摔痛了的身子，趕緊又要伸手去拉大嬸。她叫了幾聲，大嬸卻毫無反應。

花岫雲心裏面一驚，才發現自己右手按到了什麼溫熱的東西上面。藉著微薄的月光，她發現大嬸剛剛摔倒在地的時候，頭不小心磕到了旁邊的土稜子上面，磕破了腦袋。

那一瞬間，花岫雲簡直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她顧不得別的，又趕緊把大嬸往藥鋪裏面帶。還好這一次走的並不遠，到了最後那一小段路，她幾乎是連滾帶爬的。

大夫剛剛睡着就又一次被吵醒，本來想不滿的抱怨幾句，但看到兩人這麼狼狽的樣子，抱怨的話就咽了下去。

他給大嬸包紮好了傷口之後，才發現花岫雲的腿也在流血。

花岫雲看了看自己的腿，原來是剛才在自己絆倒的時候就已經受傷了。但那個時候自己全身都疼，再加上受了驚訝，竟然一路把大嬸背過來，都沒有感覺到什麼疼痛。

她自打生下來就沒有受過這樣的苦，勉強交代了幾句，讓大夫把大哥帶回來之後，就體力不支的暈了過去。

醒來之後，花岫雲一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家中。

說到這裏，花岫雲低着頭，沉默了好半天。

藍月兒輕輕呼出了一口氣，「其實這件事情也不能怪你。大哥的身體本來和你無關，你也只是想着有沒有那麼一點可能能救大哥，這件事本就是天命難改，你做的沒錯。對了，大嬸現在怎麼樣，我們去看看她吧。」

花岫雲卻詭異的沉默了半晌。

「大嬸到現在都沒有醒來。」她聲音沙啞的說道。

藍月兒一愣。花岫雲受傷已經是好些天之前了，距離今日至少有了五六天的時間，如果只是單純磕破了頭的話，這段時間早就該醒來了。

「大嬸受的傷到底怎樣？」藍月兒這下子總算明白了，大哥突然去世，大嬸又這樣受傷昏迷不醒，難怪現在花岫雲的狀態如此糟糕，而且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我已經叫了許多大夫來替大嬸看病了，他們都說磕到的地方不嚴重，但不知道為什麼，人就是醒不過來。」花岫雲一臉痛苦自責的模樣，「我已經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如果不是因為要救我，大嬸根本就不會摔倒。」

藍月兒想了想，如果身體沒毛病的話，那就是心上的問題了。

大嬸一直沒有醒來，恐怕還是因為大哥的事情對她打擊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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