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摳門

面對藍月兒帶着審視的目光，公冶瀚說完之後趕緊道：「我這次說的可都是真的，如果你還是不信的話可以問問其他人，他們都能為我作證。」

藍月兒可沒心情去問這些人。這些都是在公冶瀚身邊侍候過的人，又是已經聽過公冶瀚說了什麼，自然會向著他這一邊。

「如果被我發現你在撒謊，就做好在這裏待一輩子的準備吧。」藍月兒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看得公冶瀚忍不住把屁股往後面挪了挪，坐得離入口稍微遠了一點。

威脅完了公冶瀚，藍月兒心裏面的負擔也稍微卸去了一點。就暫時相信這個人一次吧，她想道，反正陸嶺那邊肯定已經開始着手準備了。

陸嶺接到了藍月兒的命令，回去的路上已經大概想好了要怎麼做。他沒有直接回家，而讓駕駛馬車的人把自己送到了一個小巷的門前。

這小巷偏僻，巷口有一棵高大的樹，去年秋天的時候落下的葉子還堆在巷口，看起來像是一直沒有人打掃過。

車夫疑惑的往巷子裏面看了幾眼，其實並不算太晚，就是家家戶戶大門緊閉，也不知道是這條巷子裏面住的人不願意見外人，還是壓根就沒有人住在這裏。

他還在看的時候，陸嶺已經走下馬車付了錢。

車夫在聽別人八卦的時候，曾經隱約聽到過關於陸嶺的傳言。他初到京城就能位列群臣之上，為人處世又十分低調，又聽人說這新來京城的陸大人十分年輕，他不免對這個叫陸嶺的人多留意了幾分。

沒想到今天陸大人入宮一趟，卻是連自己的馬車都沒有，還要在外面租車，實在是讓他沒有辦法不多想。

明明已經得到了陛下和娘娘的青眼，這陸大人難不成連自己的馬車都沒有嗎？

「好了，就把我送到這裏，你請回吧。」陸嶺的聲音喚回了車夫的思緒。車夫為自己剛才的走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試探著問道：「陸大人，一會兒要我接您回去嗎？」

陸嶺住的地方有點偏僻，這裏離他的府上還有不短的一段距離，要是走回去至少要大半個時辰。

陸嶺拍了拍袖子，又拍了拍並沒有什麼褶皺的衣擺，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那一口大白牙在陽光下顯得分外耀眼，「不用了，我走回去就行，還能省點錢。」

車夫：「……」

「那好，陸大人，那小的先回去了。」車夫上了馬車，把馬兒的韁繩攥到了手裏。在調頭離開之前，車夫看着站在原地還沒有動作的陸嶺，忍不住問了一句，「陸大人，您的月俸難道還不夠花嗎？」

堂堂朝廷命官，連坐馬車的錢都捨不得，這成什麼樣子了？車夫自詡在京城裏面見過不少人，就算是四五品的官員也一個個出手大方，從沒見過這樣的的人。

「唉，也不能那樣說。我初來乍到，哪裏都要用錢，區區一點月俸怎麼夠用？」陸嶺似乎並不為自己的摳門而感到羞恥，反而頗有一些引以為豪的樣子，「不和你多說了，我還有事，回見。」他一邊說着一邊擺了擺手，說罷轉身就朝小巷裏面走了過去。

車夫還沒有反應過來，獃獃的跟着說了一句「回見」之後，愣了幾秒鐘才回過神來。

他搖了搖頭，駕着馬兒掉頭離開，心裏暗想着還有回見的可能嗎？他估計這次要不是這陸大人急着要入宮一趟，他是寧可走去皇宮也不會花錢坐馬車的。

這是越有錢的人越小氣，車夫靠在馬車上悠悠的想着。

其實他這倒是冤枉了陸嶺，陸嶺雖然確實捨不得錢，但更捨不得自己的兩條腿。要是真讓他從家裏走去皇宮，一次就要走將近一個時辰。每隔幾天上一次朝都能要了他的老命。

陸嶺一直往小巷深處走去，走到了小巷的末尾，門口種著一排蔥的那家。

他抬手敲了敲門，裏面沒有任何迴響。

他一點着急的意思都沒有，心裏默數了十下，又敲了敲門。

再等了一會兒，見還是沒有人出來，陸嶺拔高了聲音喊道：「老頭子，要是再不出來，我就把你門口的那排蔥全都給拔了。」

他這邊話音剛落，門內就傳來一聲蒼老而有力的吼聲，「你這個小兔崽子要是敢動我的蔥，今天就別跑了。」

陸嶺笑了一聲，抑制住笑意繼續說道：「要不要試一試，你看我到底敢不敢？」

門內的那個人明顯是不敢的，他雖然罵罵咧咧的，但陸嶺還是聽到了一陣靠近大門的腳步聲。

好像確認了門內那個人在家之後，陸嶺的神情就放鬆了下來。不是他平日裏裝出來的那种放松，而是真正的徹徹底底的放鬆了下來，眉眼之間罕見的帶着一絲倦意。

他雖然穿着官袍，但一點都不像個當官的人，那股懶散勁倒像一個公子哥。

陸嶺開始安靜的站在門外等著，也沒再說話。他聽到門內的那個人靠近了大門，手已經搭載了門栓上，然後下一秒，咚的一聲悶響，像是什麼東西重重的撞在了木門上。

陸嶺的神色微變，他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體，試探的叫了一聲，「老頭子？」

沒有任何聲音。

他的語速加快了幾分，語氣之中也染上了幾分焦急，「老頭子，你在裏面嗎，趕緊給我開門，還要不要你的蔥了？」

他這一次的威脅卻沒有什麼效果，門內依舊什麼聲音都沒有傳出來。

陸嶺臉上沉重的面具徹底被打破，他重重的踹了一下門，想要踹斷門栓闖進去。但他雖然身材高挑但畢竟只是一個文人，木門使勁的晃了晃，門栓卻牢牢的拴在門上。

陸嶺往周圍瞅了瞅，一眼看到了小蔥旁邊壓着木板的一塊大石頭。他立刻擼起了袖子搬起石頭，就要往門上砸的時候突然停了一下。

如果那老頭子已經到了門口，砸門很可能直接砸到他的身上。

陸嶺低低的罵了一句，扔下手中的石頭，捲起了衣服下擺扎在腰間，想從牆上翻進去。

這裏的院牆說高不高，說矮不矮，但如果沒有練過功夫的人很難直接翻進去。這個小巷人跡罕至，再出去找人過來恐怕來不及，陸嶺無法，看中了老頭子養蔥的那個大盆子。

他來不及去顧及老頭知道了這件事後會不會將他臭罵一頓，一把將盆子掀倒倒扣在了地上。踩在盆子上面，陸嶺雙手終於能在抓到院牆邊緣之後用上力。他使勁一躍，終於翻了進去。

就是落地的姿勢不太美觀，老頭竟然在院牆邊緣種了一排花。陸嶺跳下去的時候沒有太注意，衣服邊緣一下子勾搭了花莖上，「刺啦」一聲響之後，他回過頭去一看，那朵不知名的野花上面已經掛了一塊布條。

陸嶺黑著臉，來不及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成了什麼樣子，直接往門後面跑了過去。

到了那裏一看，老頭不知道為何已經癱倒在了地上，身體還在微微的抽搐著。

他飛奔過去把老頭扶起來一看，發現老頭竟然臉色發青，嘴角似乎還溢出了一些白沫子。

就算他不懂什麼藥理，也能大致分辨出這是中毒的徵兆。

陸嶺估摸了一下老頭的體重和自己的身板，放棄了背着老頭去看大夫的念頭。他把老頭往旁邊挪了挪，拉開門之後飛快的跑了出去。

他還勉強記得最近的一家藥鋪在哪裏，那裏有個姓林的大夫醫術還算不錯。

往外面跑的時候，陸嶺開始有點後悔了。

要是剛才不讓那個車夫離開，在外面等等自己就好了，這樣去找大夫說不定還能快一些。但現在想這些都是多餘的，車夫早已經走遠，那家最近的藥鋪離這裏還有一定的距離。

陸嶺跑到的時候已經累的上氣不接下氣，他勉強幾句話交代清楚了事情。林大夫看他氣喘吁吁，想給他倒杯水，卻被陸嶺一把抓住了手腕。

「大夫，快一點，我怕一會來不及了。」陸嶺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像今天跑得這麼快過。

林大夫心善，聽到陸嶺的話之後讓藥鋪裏面的另一個人幫着看着一點，自己收拾了藥箱之後匆匆忙忙的跟着陸嶺跑了過去。

再次回到老頭住的地方的時候，陸嶺差不多已經要扶著門框了。

林大夫也是累的不行，他還背着一個藥箱呢。兩人都已經沒有力氣把老頭往屋子裏面搬了，乾脆就讓他平躺在了地上。

林大夫翻開眼皮又掰開嘴檢查了一番，「他今天吃了什麼？」

陸嶺哪裏可能知道這些，他只能勉強站起身子來，軟著腿小步跑到了廚房，往那桌上看了一眼。

他高聲喊道：「米飯和炒青菜，小半隻燒雞，還有，還有這是什麼湯？」

「什麼湯？」林大夫擦了一把汗，也喘著氣問道。

陸嶺從桌子上面拿了一雙筷子在喝剩的半蠱湯裏面翻了翻，勉強從那煮的黑乎乎的東西裏面辨認出了一點肉來。

「好像是，小雞燉蘑菇？」老頭的廚藝果然不敢恭維，只有那燒雞勉強能入口，而且看起來應該是在外面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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