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多變的氣質

這雨一下，又是下了一整天，中午吃飯的時候稍微停了停，還沒等藍月兒高興多久，就又重新開始淅淅瀝瀝了起來。

炎熱的夏天能來一場涼爽的雨本來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但當這雨連綿不絕的時候，可就沒那麼令人喜悅了。

藍月兒早已經讓人把鳳九幽畫的畫掛在了床邊，一進裏屋抬頭就能看見。畫中兩個高低胖瘦不一的瓶子挨着，裏面盛放着的花兒卻是同樣的嬌艷欲滴。新鮮肥嫩的花瓣嫩得似乎要掐出水來，淺黃的花蕊更顯纖細婀娜。雖然現在的桌上早已經沒有了那個陶土罐子的身影，但每當看見這幅畫，藍月兒就能想起那個下雨的午後。

可現在又一次下起了雨，藍月兒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了。她趴在窗口望向窗外，明明昨天已經計劃好的今天下午去看看公冶瀚，但現在卻怎麼也提不起興緻來。

這一場連綿的陰雨就像一塊吸飽了水的厚重布料似的，沉甸甸的壓在藍月兒心頭，讓她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藍月兒覺得可能是下雨天屋子太悶，索性不管雨絲是否會飄進來，乾脆一把推開了窗戶。

窗外一道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鳳九幽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長衫，薴麻的料子，衣服的下擺被濺起的雨水打濕，袖口上也多了幾道雨痕。他隻身一人前來，只撐著一柄竹紙傘，在雨中緩步走着。

藍月兒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她「騰」地跳下了凳子，沒管裙子前面因為趴在窗台上而被壓出了幾個褶，只管興沖沖地朝門口跑去。

小蘭不明所以，跟着藍月兒快步走到了門口，一眼也看到了門外那個青色的身影。

「快進來快進來，外面雨那麼大，你怎麼一個人過來了？」藍月兒站在門口興奮的揮着手，朝鳳九幽喊道。

鳳九幽微微抬起了眼，一眼就看到了門口那個嫩黃色的身影。陰沉的天色里，因為藍月兒的出現而驟然多了一抹亮色。

他也微微勾起了唇角，加快了步伐。

鳳九幽才剛剛跨上門口的石階，就被藍月兒用力一把扯了過去。她左手順勢拿下鳳九幽手中握著的傘柄遞給旁邊站着的小蘭，右手在鳳九幽身上拍拍打打，想要拍落他身上的雨珠。

可惜今天鳳九幽穿的衣服料子吸水，就算藍月兒用的力氣再大也不可能把衣服拍干。她拍了幾下也發現了這一點，索性放棄，推著鳳九幽往屋子裏面走。

「以前幾乎沒見你這樣穿過，今天怎麼突然想起穿這一身了，趕緊進去換身衣服。」藍月兒一邊把鳳九幽往裏屋裏面帶，一邊小聲嘟囔著。

鳳九幽卻是聽清楚了藍月兒的話，他輕聲問道：「月兒，我這麼穿不好看嗎？」

藍月兒歪著頭多打量了他幾眼。視線從鳳九幽俊美的面頰上滑過，她脫口而出，「怎麼可能不好看，就沒有你穿上不好看的衣服。只不過……嗯，和你平時穿的不太一樣。」

「怎麼不一樣？」鳳九幽索性停住了腳步，站在那裏等藍月兒的答案。

藍月兒想了想之後說道：「今天你穿上這一身，總莫名覺得你是個俊秀書生，溫文爾雅對人和善的那種。」她看着鳳九幽，說着說着自己都笑了起來，「總之嘛，和你本人的反差也太大了。」

鳳九幽身體並不瘦弱，能統御千軍萬馬馳騁疆場的人，怎麼可能也不是個體弱的人。但不知為何，今天鳳九幽只隨意地束著發，穿了身薴麻的料子，藍月兒就幾乎快要真的把他當成個書生了。

只能說面前這人的氣質太過多變。他想要收斂起自己周身逼人的氣場之時，總能隱藏的滴水不漏，任誰也發現不了。

藍月兒說完之後，才發現鳳九幽的頭髮上也沾了些雨水，幾縷髮絲緊貼著臉頰，莫名讓他的氣質更柔和了一些。她又推了推鳳九幽，「趕快去吧，衣服濕了這麼多，一會兒別着涼了。」她湊上前去為鳳九幽撥開了那一綹黏在臉上的頭髮，小聲道：「要不然一會兒我要逼你喝薑湯了。」

鳳九幽輕笑，「月兒，只有你害怕喝薑湯。」

藍月兒愣了一下，再動手的時候語氣又兇惡了幾分，「好啊，既然你不害怕，那今天就多喝上幾碗，萬一染上了風寒我豈不是也得遭殃。」

鳳九幽從善如流，任憑藍月兒推著進了裏屋，換了一身淺藍色的衣服才重新出來。

因為頭髮被雨水打濕了一些，現在又是在屋中沒有外人在場，鳳九幽索性解下了發冠，任由一頭長發披散著。

藍月兒已經在搖椅上懶懶的躺着了。小蘭把她愛吃的果脯和昨天廚房新鮮做好的肉乾擺在了她手邊的小几上，藍月兒如果想吃，一伸手就能拿到。

看到鳳九幽走出來，藍月兒在搖椅上輕輕搖了搖，用帶着幾分審視的眼光把鳳九幽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

她還沒忘記剛才薑湯的事情，想找個法子故意在鳳九幽身上挑點刺出來，但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面前的這個人無論哪一處都長在了自己的審美點上，藍月兒怎麼都沒有辦法挑出毛病來。

她又不甘心這麼輕易放過鳳九幽，於是糾結了半晌，才終於憋出一句，「你身上的香味太濃了一點，我不喜歡。」

鳳九幽蹙眉，他又不是女子，身上從來不配戴香囊等物，也不像藍月兒一樣會用一些香料熏衣服，身上哪裏會有香味？

藍月兒見他一臉疑惑，乾脆道：「就是檀香的香味，你自己沒有聞到嗎？」

鳳九幽心下瞭然，走過來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搖椅旁邊。他這麼一靠近，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檀香味又飄了過來，只不過清新淡雅，也讓人心曠神怡。

「是我書房裏點燃的香料。或許是在書房裏面坐的時間久了，身上就沾染上了一點香味。」他一邊說着話一邊朝藍月兒靠近了一些，「月兒，你這屋子裏面的香料和我書房的是同一種，難道沒有聞出來嗎？」

藍月兒眨巴了幾下眼睛，她是真的沒有聞出來。

鳳九幽繼續說道：「我明白了，一定是月兒身上的熏香實在太濃，連屋子裏面的檀香味都遮蓋住了，所以月兒才從來沒有發現這是同一種香料。」

「我只是不怎麼關心香料而已，誰知道屋子裏面點的是哪一種？」藍月兒脫口而出，說完之後卻總覺得鳳九幽這話裏有話，不像是說香料那麼簡單。反應了幾秒鐘之後，她一下子醒悟了過來。

「好啊，原來你還記得我說你身上香味濃的話，故意損我熏香太重。」藍月兒氣得直接從搖椅上坐直了身體，用力推了推鳳九幽，「你給我起開，坐在這裏我都搖不動了。」

藍月兒坐着的這把搖椅是專門找人定製的，在承載她一個人的體重的時候可以輕易地搖晃起來，和一個大型的搖籃差不多。但鳳九幽坐在旁邊，搖椅雖然可以承受的住，但就跟被固定住了似的怎麼也晃不動了。

鳳九幽不僅沒有起開，還趁著藍月兒起身的時候往裏面坐了坐，把藍月兒氣的不輕，直接重新躺回去了。

她故意扭過頭去不看鳳九幽，轉頭就看到了院子裏面落了一地綠葉的翠竹。藍月兒感慨的嘆了口氣，「今年雨水似乎太多了，記得往年這個時候並沒有這麼常下雨。」

說起這件事情來，鳳九幽臉上的淡淡笑容也收斂了一些。

「南方的堤壩每五年加固一次，今年距離上一次修繕剛好五年。本來應該是在夏末撥銀子的，看來今年是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南方夏季多暴雨，經過一整個夏天的摧毀，修築的堤壩總會有些損耗。所以每隔幾年，朝廷都要撥下一大筆銀子去將所有的堤壩重新翻修一遍。一般來說，這個時候選在夏末雨水漸少之時，這樣趕在某些地方春汛來臨之前，就能夠完全修繕完畢。

因為前些年無論是南方還是北方雨水都不算多，所以朝廷也沒有額外撥錢，結果今年倒剛好趕上了這個檔口。

藍月兒顧不上和鳳九幽鬧脾氣了，她急忙轉過頭來問道：「前兩年個別水大的地方已經修過一次了，今年應該差不多吧。如果這天不趕快放晴的話，修起來也困難。」

「就算是下雨也得修。」鳳九幽轉過頭來看着藍月兒，「現在剛剛入夏就如此多雨水，怕是有些地方撐不到夏天過去。」

藍月兒嘆了口氣。

都說修堤壩堵不如疏，能疏通河道把多餘的雨水引到別的地方去那自然最好，可關鍵是有些地方根本沒有辦法輕易改河道，而且雨水太多的南方，許多村落就建在河邊，本來也只能經常加固堤壩，防止倒灌的雨水摧毀田地。

「這事馬虎不得，如果已經確定今年要提前撥銀子的話，那最好快些放下去才是。」藍月兒看了看外面陰沉的天色，「北邊都這麼經常下雨，現在南方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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