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3章 勝了
碩塞等人紛紛在皇太極面前跪倒。這些人大部分是滿洲人中的年輕一輩。年紀比較大的基本上都是從未上陣的純粹文官。在清朝體制內，這種純文官並不多，比如說死在盧溝橋的大學士希福，雖然是兼通滿、漢、蒙三文的文館官員，負責和蒙古的外交，但是在大凌河之戰中，他也曾經與譚泰並肩作戰，殺過不少明軍。
皇太極說：「今日之後，你們就要為臣了。有幾件事，務必牢記。」
「蒙軍旗和漢軍旗，願意降誰就隨他們去吧，你們只能向李闖投降。」
「降闖之後，不得再自稱滿洲人，分為蘇子河、董鄂、哲陳、渾河、完顏、鴨綠江、納殷、珠舍里、烏拉、輝發、葉赫、哈達、渥集、瓦爾喀、庫爾喀、卦爾察、錫伯十七部，每部有一男爵。其餘伊徹滿洲之人另行安排。東海三部合為寬甸部，長白山三部合為桓仁部，建州五部合為新賓部，海西四部合為清原部，卦爾察、錫伯兩部合為西豐部，由部內男爵輪流擔任子爵。五部子爵輪流出任女真伯，管理所有女真人。你們的待遇等同於西南土司，此外闖軍還要駐軍、設官監視。第一任女真伯多半是我的小弟弟費揚果，以他的年紀，應該還能活很多年。」
「轄區內的人口，分為土戶和民戶，民戶蓄髮，由闖營官員管理，納稅不服役，土戶辮髮，由土司管理，服役不納稅。」
「你們都見識過石柱土司的白桿兵，從今之後，石柱馬家如何，你們便如何，而且要比馬家更加恭順。」
「再考教一下你們，闖營之所以存我種類，為的是什麼？」
碩塞說：「兒臣以為，經過連番血戰，再把抬旗之漢、蒙、朝之人及伊徹滿洲之人剝離，連先祖父時來歸，編在滿軍旗之漢人亦復民籍，女真丁口已所剩無幾。再加上將來勢必有許多寡婦改嫁民人，帶走一批孩子為民人，女真之人口若要恢復舊觀，當在百年之後。十七部之間相互不睦，受控已深，絕不會為中朝之患。有這十七家土司在，反而是極好的標靶。闖營取天下后，必移民以實遼東，移民方言各異，風俗殊別，更會有許多朝鮮人相互之間難免黨同伐異。可若是有辮髮的女真人在，民戶與土戶之別便成了最要緊的區別，民戶籍貫之別也就淡了。」
皇太極說：「你說得既對，也不對。雖然沒什麼錯誤，卻也把問題想得太複雜了。我們女真人雖然敗了，可還是遺下這許多人口。殺我女真人一萬，再從關內移民一萬至遼東，其間花費至少數十萬金。為帝王者，天下皆其產業，損一毫一厘，皆是敗他家基業。公侯將相，各有其黨，族群之別，最易用為旗號。然為帝王者，只要有人種地納糧，江山永固，種地者是漢人、女真人、朝鮮人，又有何區別，只消不造他的反，那便是有用之人。若是庸庸碌碌之輩，便有大清死灰復燃之懼。幸而李自成乃不亞於我之雄傑，何懼爾等小輩，所患者其兄弟也，故決不至為泄一時之憤靡費數百萬金。」
「有我們女真人在，直隸人、山東人、河南人便成了自己人。一樣的道理，有俄羅斯在，女真人和漢人便是自己人。若有徵俄之役，爾等務必踴躍，不要怕做炮灰，若是連炮灰都做不成，那才是真的無路可走。」
皇太極微笑道：「好了，就說這些吧，我也不啰唆了。如今天下之事瞬息萬變，我的舊想法，將來也不見得對。我兒聰穎，做皇帝或許勉為其難，做一土司，足可保全族類。我死之後，將我屍體運回家鄉，與母親同葬。乾清宮這裏不錯，我便在這裏登程。若是死後魂魄不散，等李自成住進來，我還要和他聊一聊。」
崇德八年四月廿三，清太宗皇太極「病死」於乾清宮。
沒錯，在這個時空，皇太極依然是清太宗。在闖營的史觀中，遼、夏、金、元、清合稱「北五朝」，梁、唐、晉、漢、周、宋、明合稱「南七朝」。
李自成的思路很簡單，皇太極強，才能顯得我強，要是皇太極和朱由檢一個水平，我打贏他有什麼可露臉的？
碩塞等人並沒有在京城投降，而是帶着皇太極的靈柩，星夜兼程，逃回遼東。
四月廿四的上午，反清聯軍抵達了京城城下。
羅汝才、張獻忠、李自成、王瑾、納敏夫五人並轡立於永定門外。阿賈伊回天津了，他離開船就渾身不自在，不適合在岸上待太久。
「活閻王，我們這些人里就你來過京師，故地重遊，感覺如何呀？」張獻忠說道。王瑾說：「我算什麼來過京師，總共就在附近待了三天。第一天在通州，第二天在昌平，第三天在良鄉，三天都沒吃上飯，然後就他娘的去吃大戶了。」
張獻忠說：「我要說我當年造反的時候就想過要到這裏來，你們信嗎？」李自成笑道：「別人說我肯定不信，但是你說什麼我都不覺得奇怪。」
張獻忠說：「當初我造反的時候就想，我也當過兵，我看這明軍也不過如此，他們這點本事，都能管着全天下，我有什麼不行。」
羅汝才說：「我就沒想那麼多了，當時我們一大家子還有好些鄉里鄉親一起逃荒，我就琢磨著，再不弄點糧食，大傢伙都得餓死，既然大家推我做這個頭兒，我總得管大夥的性命。良民是當不成了，想去偷，又沒這個本事，那就只能去搶了。」
李自成沒說話，只是撫摸著花馬劍的劍柄。
納敏夫說：「當初我的第一個對手是梅之煥，這老傢伙，人不錯，手也夠黑。要不是朱由檢那蠢貨六千里路兩個月走完的命令，還真不想和這老頭兒做對手。」
王瑾說：「人啊，脆弱得很，稍不留意，小命就送了。但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人，不管死了多少，都有人補上。天下大大小小的反王數以百計，不管是想來登基坐殿的，還是想來磕頭的，那個不想到這裏來，可最後站在這兒的只有我們五個。」
李自成嘆道：「總算勝了。」
羅汝才說：「是啊，我們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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