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八章 殺妾以饗軍

「這是，李明玉？」牛大人大驚，「李明玉怎麼會？是不是有叛軍混進來了？歐陽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若是真有叛軍混進來，歐陽不箏何以會這樣平靜，只怕許倉城早已混亂成一團了。只是這眼前一幕，又要如何解釋？

歐陽不箏死死盯着李靜，李靜不為所動，一字一頓的看着他道：「這就要問問歐陽大人了，我看歐陽大人，這是想效仿史書中的張巡啊！」

此話一出，牛大人倒吸一口涼氣。

李靜一行人里，幾乎是人人都聽說過這個典故，穆瑤面色微變。

「前朝張巡守睢陽城，城中糧盡，殺妾以饗軍士。歐陽大人這是作何？殺進城中百姓三萬人，你想做那張巡，可如今許倉城還有別的生路，何至於此！」

「你懂什麼！」歐陽不箏忍不住斥道：「不過是男人而已！若能挽救一城百姓，我這條命亦死不足惜，不過是個女子，為許倉城死，絕不可惜！」

李靜看着他，歐陽不箏曾與她一起並肩抗敵，同生共死。她與歐陽不箏雖然稱不上摯友，卻也算的著故交。

李靜從沒有懷疑過歐陽不箏的品性，作為將領武人，他正直勇敢，赤膽忠心，但就是這樣一個世人眼中的英雄，可男子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如貓狗一般，動物一般，財物一般的犧牲品。最寵愛的小妾，轉瞬就可以以大義為由斬殺，成為填飽肚子的食物。

這就是比易子而食更可怕的事。她已經想到了可能會有這一幕，可那畢竟是前朝之事，如今尚且沒有到那樣的絕境，而歐陽不箏也不是張巡。

李靜還尚懷着僥倖之心，只道自己或許將人性想的太過可怖，然而自己卻什麼都沒能阻止。

歐陽不箏還是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當年自己仍在宮中作為伴學讀書時，讀《忠義傳》，讀到此處，張巡失守睢陽，敵軍難以破城，便駐紮在城外等城內兵馬餓死。城中糧絕，張巡殺愛妾強令官兵吃下，接着又有人殺掉奴僕做軍糧。

「城中婦人既盡，以男夫老小繼之，所食人口二三萬。」

堂上少女們無一出聲，氣氛安靜。先生還在讀，「睢陽城中戰前四萬人，城破活人僅四百。」

都是十來歲的少女，又都出自宮廷貴族與高官之戶，不曾聽過如此慘烈之事。人吃人已經夠聳人聽聞，若是加上戰爭，更令人唏噓。

先生問：「你們以為，張巡所為，是錯是對？」

少女們發言踴躍，各自陳述，到最後，還是認為當時情景，張巡所做，無可厚非。

先生道：「殺人之事，有悖人倫。但並非張巡本意，他也是為了國家興亡，也是為了整座城池是否能守得住。

有道是，倉黃之罪輕，可李靜並不這麼認為，她坐在堂上，不曾開口，也不曾附和少女們的言論，只蹙著眉頭，神情凝重。

先生看出了她的不贊同，含笑叫她起來，問：「李靜，你可有不同的看法？」

她因為樣貌家世都很普通，在當時的書院裏默默無聞，人人對她都是忽視，然而心中憤懣難平，鼓起勇氣道：「世人皆說張巡乃忠臣義士，的確不假，可那些被吃掉的人何嘗不無辜？我能理解他的選擇，可若是換了我……我絕不如此。」

「哦？你當如何？」先生笑問。

「我當帶着剩餘的殘兵，與叛軍在城外決一死戰。」李靜站在堂上，陽光穿透窗戶，落在她的臉上，將她清秀略顯稚氣的臉也渡上一層堅毅的色彩，「手中執劍之人，更應該明白劍鋒所指何處，是對着身前的敵人，還是身後的弱者。」

「我絕對不會向弱者抽刀，我的刀口永遠只對着敵人，因為我守護的就是這些百姓。」

「哈哈哈哈哈，真是無稽之談！」

下面突然傳出了嘲笑聲。

先生讓那些嘲笑她的少女們平靜下來，看着李靜，眼底都是欣慰，「你能站在那些百姓的立場上想，說明你有憐弱之心，這很好。」

李靜中嘆息，並非她有憐弱之心。只因為在堂上鬨笑的這些少女們自然而然的將自己當做「張巡」，而自己帶路的身份卻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卻是那些無辜喪命的女子而自己代入的身份卻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卻是那些無辜喪命的女子。

雖然大鳳國自古以來，女尊男卑，但也並不是代表男人的命不是命，自己從小就被父親拉扯大，更甚至在大鳳國男人的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