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能否割愛
凌衡川畫的是一片田園風光，畫的就像是他們未來的家。
一大片的水稻田綠油油的，不遠處有山有水，還有房子。
有個女子牽着馬從山間過，一身素色衣衫看起來很利落。
唐一芙回去的時候他已經畫完了。
「你畫的這是我嗎？」
凌衡川不屑道：「不是。」
唐一芙指了指那女子：「明明就是我，髮型都跟我一樣，馬也是小紅，我腰上的配件都畫出來了。」
她腰上一直掛着他送的小匕首，因為樣子特別，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幅畫是送給我的嗎？」
她真的很喜歡，覺得這就是她以後生活的場景，她就要到稻花香中說豐年。
「你在河邊給我畫兩隻青蛙，要一公一母。」
凌衡川詫異看過來：「為什麼要畫青蛙？」
有田地有小紅還不夠，竟然還要青蛙？
這是什麼愛好？
唐一芙理所當然的說：「就是要加上青蛙啊，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當然得有青蛙了。」
「好一個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唐娘子，這是凌公子做的詩嗎？」
剛好張鈺和幾個夫子過來，聽見這話，就忍不住問道。
這詩很樸實，畫面感卻極好，讓人一聽就能在腦海中想到那副場景，十分生動。
凌衡川直接搖頭：「不是我。」
唐一芙趕緊說：「怎麼不是你？相公，有一次你晚上喝多念了幾句我就記下來了，你可能是喝多了所以不記得了吧？」
反正她不會作詩，偷了辛棄疾大神的詩來用也不能背在自己身上，就讓凌衡川這個讀書人背着吧。
凌衡川的眼眸危險的眯起來：「是嗎娘子，那我當時到底是怎麼念的？」
張鈺幾個也很好奇，不知道這首詩到底是什麼樣子。
唐一芙說：「我記得是這麼說的，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
她把大詞人辛棄疾的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給背了一遍，還故意背的磕磕絆絆的，免得做戲太假。
凌衡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沒想到她真能扯出這麼一首詞。
張鈺幾個聽完后一起鼓掌叫好。
「凌公子這詞做的妙啊，動靜相合，而且意境悠遠，聽的人豁然開朗。」
「不錯不錯，而且描述的極為生動，讓人對這樣的景色心生嚮往。」
鳳眠先生還說：「凌公子，這詞就該題在你的畫作上，你家娘子說的也對，是該畫上兩隻青蛙。」
在眾目睽睽之下，凌衡川只好把詞寫在上面，並給加了兩隻青蛙。
就是青蛙是兩個點，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唐一芙很滿意：「等回去我要裱起來。」
鳳眠先生看看他們，有些躊躇的問：「不知道凌公子這畫願不願意割愛？」
本來還在畫畫的學子們從剛才就往這邊看了，本以為畫的就算再好也不過是鄉間野趣，但現在聽鳳眠先生的意思，這畫和詞竟然很好，好到值得他收藏？
他們全都圍過來，要看一看這幅畫到底有多好。
但是看完后，卻覺得也不過如此。
就是一副鄉村圖，有什麼好的？
要意境沒意境，要美感沒美感，怎麼看都覺得普通。
不過他們也不好說什麼，只是不服氣的把自己的畫作拿過來，請鳳眠先生評鑒。
鳳眠先生一一看了看，給他們每個人都做了點評。
「你這幅野心有餘，但是筆力不足。你這幅，頭重腳輕，你這個……」
總之每個人的畫都有點毛病，最後他還是問凌衡川想好了沒，願不願意割愛。
凌衡川看看唐一芙：「已經送給娘子，自然是娘子做主。」
被打擊的學子們頓時鄙夷不已，明明是他的畫還說什麼娘子做主？
「凌公子是吧，鳳眠先生能看上你是你的榮幸，你不願意給便罷了，怎麼還用自家娘子做借口？」
「就是啊，不過是一幅畫就這麼捨不得，虧得鳳眠先生對你多加誇讚還給你點評。」
在學子們看來，他真的太不知好歹。
這麼拒絕鳳眠先生，就算人家脾氣再好估計也要惱了。
鳳眠先生想說點什麼，但是張鈺輕輕拉了他一下，微微搖頭，他這才沒再開口。
而唐一芙這時候說道：「諸位真是言重了，鳳眠先生肯賞識我們自然不會不識好歹，只是我相公一向言而有信，說送給我了自然是由我做主。」
「人無信不立，要是我相公連我一個女子都能欺騙，又如何在外行走，如何頂天立地，諸位說是吧？」
她這般坦白的陳詞，讓學子們也無可辨駁。
他們也看出來了，凌衡川的這個娘子說話有理有據條理清晰，根本不像個農家婦人那麼簡單。
唐一芙說完后，又笑着看向鳳眠先生。
「先生喜歡這幅畫作是我和相公的榮幸，割愛自然沒什麼不可以。反正相公已經把畫送給我，這畫跟詩都在我心裏，有沒有畫也就沒什麼區別了。」
她笑的溫柔又善解人意，看向凌衡川的目光中滿是愛意，看的凌衡川的臉忍不住紅了紅。
這小丫頭什麼時候會說這種噁心人的話？
她把畫雙手奉上，但是鳳眠先生卻沒立刻接過來，而是仔細琢磨着她的話。
「畫在心中，所以有沒有畫也就沒區別了？小娘子這話說的真是如醍醐灌頂，好，說的好，是在下着相了。喜歡的也未必一定要帶回去，把畫留在心中豈不更好？」
他伸手把畫推回去，還笑道：「小娘子，今日老夫前來真是受益匪淺，古人誠不欺我，三人行果然必有我師。」
本以為這小小詩會沒什麼大不了，他也是為了見見年輕人，再一點就是為了張鈺的面子才來，誰曾想啊，竟遇到了這麼有意思的夫婦倆。
一個有才華，卻不願意展露，一個大智若愚，什麼都看的通透，說話總會給人醍醐灌頂的感覺。
這夫妻倆相處的比一般的夫婦更加自然，完全不像是別人夫妻那樣一個頤指氣使一個唯唯諾諾，他們之間更像是朋友和知己。
有意思。
今天他收穫的是比這幅畫和那首詞更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