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窮途末路
馬超回到自己的營地,氣沖沖地下令將士們集合,準備出擊。
龐德嚇了一跳,連忙趕過來詢問。
他們大戰一天,剛剛回營休息,有的將士還沒來得及吃飯,怎麼又要出擊?
在龐德面前,馬超沒什麼好掩飾的。直言馬騰年紀越大,膽子越小,生怕損失太大,又想請天子增援,要將首功讓人。
龐德聽了,沒有直接反對。
他知道馬超的脾氣,真要拗起來,沒人能勸得住。
但他同樣清楚,夜襲扶羅韓的風險太大。扶羅韓一路跟過來,始終沒有發起進攻,顯然是處心積慮,等待出擊的機會,豈能讓馬超偷襲得手。
「夜襲扶羅韓不難,擊殺扶羅韓卻有些困難。」
「不困難,何必你我?」馬超憤憤不平。「我就是要砍下扶羅韓的首級,讓呂布父女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勇士。」
「的確如此,不僅要砍下扶羅韓的首級,還要儘可能的減少損失,如此才能盡顯少將軍的威名。否則不僅將軍會發怒,天子也會不滿。」
「天子?」馬超愣住了。
損失大了,馬騰不滿意情有可原,天子有什麼不滿意的?
龐德不緊不慢地說道:「少將軍可知陛下為何只率三千精騎北征?」
「那還用說,窮唄。」
「天子雖然困窘,卻也不至於只有三千騎。僅華陰一戰,迫降的西涼舊部就有兩三萬騎呢。」
馬超眨眨眼睛。「那是為何?」
龐德笑了。「陛下思慮深遠,考慮的不僅是平定匈奴叛亂,反擊鮮卑人的入侵,還有北疆的長治久安。北疆貧苦,能供養的將士有限,所以只能用精兵,以少勝多。否則不用鮮卑人來打,僅是大軍所需糧賦就能拖垮朝廷。」
馬超想了想,不由自主的點頭。「令明,你說得有理,我倒是沒想過這些。真要是兵力足夠,像蒙恬那樣有三十萬大軍,鮮卑人何足道哉。可真是如此,大漢只怕會像大秦一樣不堪重負,土崩瓦解。」
「有了精兵,還要有名將。」龐德特意停頓了一下,讓馬超集中注意力。「陛下需要的不僅僅是能衝鋒陷陣,斬將奪旗的無雙勇士,更需要運籌帷幄,能以少勝多的名將。」
「我也能以少勝多啊。」馬超說道,底氣卻有些不足。
「少將軍當然能以少勝多,以往一直如此嘛。只是陛下需要的要求更高,不僅要以少勝多,而且要儘可能的減少傷亡。身處北疆,戰馬補充起來容易,精兵卻非一日可成。如果損失太大,戰力大減,終究不是萬全之計。」
馬超轉着眼珠,半天沒說話。
他能以少勝多,但損失很難避免。
畢竟他的部下沒有那麼好的甲胄和軍械,更沒有甲騎這種沖陣利器。
呂布能夠立下首功,衝垮了扶羅韓的中軍,和他擁有十具馬甲有關。沒有天子贈送的馬甲,他未必能全身而退。
「令明,那該怎麼辦?」
「少將軍斬殺了泄歸泥,扶羅韓怕是不會輕易離開。若少將軍先向天子報功,再請天子派甲騎增援,何愁扶羅韓不破?」
馬超恍然大悟,瞥了龐德一眼,笑罵道:「令明,你讀了幾天書,這口才是越發好了。依我看,以後就算不征戰,做個說客也綽綽有餘。」
「不敢。」龐德拱手道:「少將軍欲戰,我自當隨少將軍鞍前馬後。少將軍欲報功請兵,我也隨少將軍一起。我曾與郭侍郎一起作戰,說過幾句話,或許可以助少將軍一臂之力。」
想到請來甲騎助陣,馬超頓時來了精神。
「就這麼說定了。」
——
第二天一早,馬超向馬騰請令,要求去成宜見駕,請天子派兵增援。
見馬超回心轉意,馬騰喜出望外,立刻安排他起程。
私下裏一問,得知是龐德從中勸說,馬騰很高興,囑咐龐德好好跟着馬超。
馬超、龐德起程,趕往成宜。
馬騰也跟着拔營,緩緩退往朔方。
——
屠申澤。
白馬銅勒住了坐騎,從馬背上滑了下來,蹲在水邊,掬起一捧水,潑在快要麻木的臉上。
折騰了大半個月,來回近千里,他又回到了屠申澤畔。
只是境遇更慘。
最後的補給被扶羅韓奪走了,部眾也只剩下身後的千餘騎,其他人不是散了,就是降了。
想想幾個月前,他還是擁眾十餘萬的一方大帥,他就覺得自己很可能是在做噩夢。只要夢醒了,一切就會恢復正常。
「咕嚕」一聲腸鳴,白馬銅從夢幻中清醒過來。
不管是不是在做夢,他現在首先要解決吃飽肚子的問題。
補給都被扶羅韓劫走了,為了填飽肚子,他這一路已經宰殺了所有的備用戰馬。再找不到補給,他就只能宰坐騎了。
「大帥,那邊有人。」一個親衛突然叫了起來,聲音中透著不安。
「誰?」白馬銅站了起來,極目遠眺。
「好像是……」親衛遲疑了片刻,突然向戰馬奔去。「快跑,是漢人。」
「漢人」二字一出,所有人都慌了,爭先恐後的沖向自己的戰馬。
白馬銅的戰馬受驚,衝進了水中。白馬銅一時無計,跟着沖了過去,等他把戰馬拽回來,發現已經來不及跑了。
兩隊漢騎包抄過來,將大部分逃跑的匈奴人逼回岸邊,逼到白馬銅身邊。
有的匈奴人已經認命了,跪地投降。
一個人跪了,便有人跟着,轉眼間跪倒一片。
白馬銅沒有跪。
他看着緩緩而來的漢軍將領,眉頭緊皺,用生硬的漢話說道:「你是韓遂的部下嗎?」
「是的。」成公英微微一笑,輕踢馬腹,又向前走了幾步。「屠各部大帥白馬銅?你怎麼落到這個地步?你的部下呢?」
白馬銅沒接成公英的話。「韓遂在哪,我要見他。」
成公英笑笑。「將軍就在雞鳴塞,但他不想見你,只想看到你的首級。你是自己了斷,還是我助你一臂之力?」
白馬銅愣住了,盯着成公英看了片刻,放聲大笑。
良久,他收住笑聲,扔了戰刀,拔出短刀,手撫刀鋒,嘆息道:「是我瞎了眼,居然會相信韓遂這樣的人,真是死有餘辜。不勞足下動手,我白馬銅也是大好匈奴男兒,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說完,他扯開皮袍,露出胸膛,一刀扎入心口。
鮮血泉涌而出,白馬銅圓睜雙目,死死地盯着成公英,嘶聲說道:「煩勞你告訴韓遂,我會看着他怎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