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烏鴉與葬禮

第59章 烏鴉與葬禮

「阿門。」

克勞福德神父灑下聖水,公墓的工人們蓋上大理石磚。九月二日的倫敦和往常一樣,天空陰沉沉的,濃重的霧和霾在人間糾纏不清,摧殘著每個人的肺和心情,即使是西垂的太陽也絲毫沒有讓天空品嘗到夕陽的亮色,墓地上方有烏鴉一聲不吭地盤旋,在天色的暈染下,潔白的大理石也沾惹了一抹沉重的灰。

納爾遜穿着一身深黑色的西服,彎下腰用手掌擦拭著約納斯的墓碑。

「約納斯·尼克勞斯(1885-1939):他的時代太過殘酷,所以他握住的筆最終並沒有讓他成為詩人。」

「真草率,不是嗎?」他抬起頭,把胳膊搭在湯姆的肩上,「一個那麼大隻的人,最後卻被裝到一個小小的盒子裏,埋在這樣一米見方的墳塋中,甚至他的一生都只能用這樣簡單的一句話概括。」

前來憑弔的客人們都穿着肅穆的黑色正裝,在神父的指揮下圍在貝拉身邊,望着約納斯的相片緘默不語。

「納爾。」湯姆轉身面對納爾遜,伸出雙臂擁抱他,用力地拍著納爾遜的後背,「斯人已逝,但是你還有我們,你還有貝拉姨媽,你總得向前看。」

「我一直都在向前看,」納爾遜回敬了同樣的擁抱,緊接着掙脫出來,望向葬禮邊緣一群面色嚴肅的德國人,他們是約納斯家鄉的親人,從特里爾來,納爾遜以前從沒聽約納斯說過他們——不知道在這樣兵荒馬亂的年頭,他們是怎麼收到消息,又是怎樣跨越半個歐洲來到這裏,他們行色匆匆,不言不語,彷彿只是需要親自走一遭來見證一位親人的離世,就像約納斯只是潦草地在人間走了一遭而已,納爾遜收回目光,對湯姆說道,「而且看得更遠。」

默哀已經結束,圍繞着貝拉的人群開始嘈雜起來,用着他們的笨辦法安慰著貝拉,貝拉被簇擁著強笑應酬,圍繞在墓地上空的烏鴉們振翅飛走了,可能他們也忍受不了這樣的聒噪,納爾遜不認識這些客人,他發現自己其實並不了解約納斯。

「嘎嘎嘎——」

「納爾,你總得去上學吧。」湯姆有些焦急,比起逝者,他還是更在乎活人,「跟我回霍格沃茲吧,大不了我們不上鄧布利多課了!」

「不,這和鄧布利多教授沒有關係。」納爾遜搖搖頭,「說真的,我並不怨恨他,他只是做了他認為對的事。」

「那麼你跟我回去吧。」湯姆抓住納爾遜的胳膊,哀求道,「我親眼看到了,人是鄧布利多用索命咒殺死的,兇手不是你,納爾,你不要再懲罰自己了。」

「你錯了,湯姆。」納爾遜抽回胳膊,「我們誰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幹的,這一點想必鄧布利多也深有體會。但我在乎的不是這個,離開霍格沃茲,是我深思熟慮的選擇。」

納爾遜抬起頭,望向天空中已經成為幾粒小點兒的烏鴉的影子,回想起昨天晚上發生的後半段事情。

……

「鄧布利多教授?」從大鬍子鼻翼間收回手的納爾遜語氣冷靜得可怕,他回過頭疑惑地問道,「您這是什麼意思?」

「納爾,我只是幫你做了你想要做的事情。」鄧布利多苦笑道,「你瞧,兇手已經付出了代價,而你也不必去威森加摩的審判席上坐着。」

「你殺了他。」納爾遜沒有聽進去鄧布利多話,他只是一動不動地、平靜地望着鄧布利多的藍眼睛,說着又搖搖頭,「不,是我,是我的鑽心咒,麻瓜承受不了這種痛苦。

「納爾,你這又是何苦呢,把這一切都交給我承擔吧,回霍格沃茲讀書,那才是你永遠的家。」鄧布利多繼續苦笑,「恕我直言,以你的魔力,怕是很難施展出真正的鑽心咒,它需要的不僅僅的強烈的情感,還有——」

「不,鄧布利多教授,」納爾遜又一次打斷了他的話,「當兩束甚至更多魔咒打在一個人身上時,你根本沒法兒判斷最終生效的是哪一個,這點你應當比我清楚得多。」

鄧布利多的臉色變得煞白,他聽出了這是一句誅心之言,納爾遜彷彿拿着匕首在他的心臟上不停地剮蹭,而他只能哆嗦著嘴唇吞下苦果,眼前的少年讓他對自己的人生閱歷和聰明才智感到無力,他似乎是卯足勁兒了要往深淵裏沖,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可能才是真正的幫凶,他也明白,很多事情開始了就回不了頭了。

「教授,我已經回不去了。」

……

「不,湯姆,我已經回不去了。」納爾遜做出了一樣的回答,他目送烏鴉遠去,反倒安慰起愁眉苦臉的湯姆來,「約納斯也已經入土為安了,他肯定也希望我們能開心一點兒。」

「都怪我,我不該攛掇你去做這種事的。」湯姆一屁股坐在約納斯鄰居的房頂上,低下頭陷入了深深的懊惱,湯姆總是以一個成熟到甚至有些冷酷的少年的形象出現在人們面前,然而到這種時候,他才終於暴露出自己內心深處的脆弱,他修長而消瘦的雙手深深地插入半長的頭髮中,淚水打濕了鞋子、膝蓋和乾涸的地面,「如果不是我,你也不至於……」

「我只是不去上學,又不是跟着約納斯一起去死了。」納爾遜咧咧嘴,坐到湯姆身邊,伸出手把湯姆的頭髮揉得亂糟糟的,這以前是約納斯最喜歡做的事情,「貝拉姨媽也同意了,我的申請書都寄走啦,你想這些有什麼用呢!」

「你不去上學,又能去哪呢?」湯姆小聲嘟囔著。

「我想在歐洲走一走、看一看。」納爾遜凝望着約納斯的墓碑,嘆息道,「最起碼現在的我已經讀不進書了,我想四處走走,我有太多答案想要追尋了。」

「好小子,真不錯,我能坐在這裏嗎?」一聲帶着粗重鼻音的男聲打斷了兩人的交談,納爾遜抬起頭,看到一個高瘦的身影背光看着他,他的腦袋比尋常人大了一圈,看起來就像一根棒棒糖一樣,納爾遜眯起眼睛,這才看清他的頭上纏着厚厚的繃帶。

「請便。」納爾遜聳聳肩,挪挪屁股讓出位置,「您沒必要問我,我也算是惡客,可以問問這位……」

他伸出手指向身邊的墓碑,這位亡者給自己寫了長長的墓誌銘,而他的家人看起來很久沒來掃灑了,讓整個墓碑看起來糊作一團,他勉強辨認著墓主人的名字,不由地撇撇嘴,真不愧是廣泛分佈在英國的姓氏,隨便找個墳坐都能遇上本家,繼續說道,「威廉姆斯先生。」

「我就假裝他同意了。」男人把拐杖靠在模糊不清的墓碑上,吃力地坐下來,望着約納斯的墓碑嘆了口氣。

「先生?您都這樣了還來看約納斯嗎?」納爾遜一邊拍著湯姆的肩膀,一邊問道。

「唉,自我介紹一下。」男人伸直了打着石膏的腿,倒抽了一口涼氣,「嘶,我叫海因克,海因克·倫琴。」

「倫琴先生?」納爾遜反映出了來者的身份,他正是昨天在街上和約納斯一起遇襲的主編,「您不是重傷了嗎,怎麼……」

「那是昨天驗的傷。」倫琴先生偷偷看了一圈,發現四下無人,於是顫顫巍巍地從懷裏的公文包中掏出一包煙,艱難地用裹着紗布的手抽出一根,又因為指頭太粗而點不着火,納爾遜掏出阿不福斯送給他的打火機,幫他點着了煙,他飛快地叼起來狠狠嘬了一口,又回過神意識到這種時候需要發煙,卻又在看到納爾遜年輕的面龐時悻悻地縮回了手,「我只是流的血比較多,真是倒霉,我們兩個在街上聊天,就因為我們是德國人,所以就要挨刀子。」

他罵罵咧咧地,一邊繼續吃力地翻著公文包,從裏面掏出一疊信封。

「你是約納斯的侄子吧?納爾遜·威爾特寧·威廉姆斯?」聽到肯定的回答后,倫琴先生把那疊信封丟到納爾遜懷裏,抓起拐杖吃力地站起來,納爾遜連忙放下信封要去扶他。

「不用不用。」倫琴先生擺擺手,直起腰指著那疊信封,「這是約納斯托我幫你存的,不過還不全,我就給你添了點。」

「孩子。」納爾遜感到腦袋一重,他抬起頭,發現倫琴先生正用那隻被包裹得胖胖的手蹭著自己的頭髮,「約納斯是個公認的好人,發生這種事我們都很傷心,節哀順變吧。」

「謝謝,」納爾遜點點頭,目送著倫琴先生一瘸一拐離開的背影,翻看起手裏的信封來。

信封雖然多,但摸起來只有薄薄的一疊,每個信封上都用約納斯特有的娟秀寫着單一的單詞:

上學、戀愛、結婚、第一個孩子、第二個孩子、二十四歲的第一次環球旅行、購買書籍……以及最後那個字跡歪歪扭扭大不相同的「吃喝玩樂」。

納爾遜隨手打開了「上學」的信封,裏面掉出一張薄薄的銀行存根——約納斯什麼都沒有給自己留下。

納爾遜抱住膝蓋,蜷縮起身體,像湯姆一樣把頭埋在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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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格沃茲之我的同學是伏地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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