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離別

李青石，失魂落魄的回了房間。

他沒有直接衝進去，質問為什麼要賣了自己。

李青石心智成熟，知道爹已經為這個家付出太多。

不是沒有辦法，不會決定這樣做！

只是李青石心裏，依舊瀰漫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

吃飯時候，看到離家幾天的爹爹李大山回來，幾個小孩都很高興。

李青石表現的和平常一樣，彷彿對自己馬上要被賣掉，毫不知情。

心裏的情緒依舊在涌動，只是被他藏在了心底。

四歲的小妹盯着李氏：「娘，你眼睛怎麼紅紅的啊？」

李氏表情不自然的將米粥放到小妹面前：「娘只是眼睛進灰了，快吃飯。」

李大山則是坐在一邊，一言不發。

這個胸膛寬闊，一人扛起五口之家的漢子，今天沉默寡言。

粥很稠，李青石吃完一碗，娘李氏很快又給他盛了一碗。

爹，李大山第一次沒有阻止。

弟弟妹妹一邊舔着手裏的碗，一邊眼睛盯着李青石手裏的粥。

李青石心裏藏着事，往日的粥卻一點都不香了。

但是他，又不想讓自己爹娘看出來。

趕緊又喝了幾口后，才說喝不下了，將剩下的粥，分給了自己弟弟妹妹。

看到李青石懂事的樣子，李氏再也剋制不住壓住的情緒。

捂著嘴巴，眼淚滴答滴答落下來，衝出了屋子。

爹娘今天異常的反應，讓弟弟妹妹有些害怕。

卻讓李青石，心裏放下了那些莫名的情緒。

得到小珠子后，他腦子越來越靈活。

雖然才八歲，已經明白了不少道理。

他知道，爹娘終究是喜歡自己的，他沒有那麼難受了。

接下來幾天，家裏的粥都比之前濃稠很多。

母親李氏，更是埋頭納著一雙小小的鞋底。

好幾次，李青石起床尿尿。

都看到自己母親李氏，在院子藉著月光，一針一線的納著鞋底。

小小的少年，隱約感覺到，這個家，再也不能為自己遮風擋雨了。

李大山回來后第七天，夫妻兩來到李青石面前。

李氏的眼眶子通紅腫脹，一看，就知道哭了很久。

「青石，家裏要撐不住了，爹想賣了你，這樣你有飯吃，老二老三，也能活命…」

李大山聲音嘶啞，「你要是不願意，我就賣了老三吧，她是女娃，小點也有人願意要！」

「不行，不能賣了妹妹！」李青石急了。

「賣我吧，我聰明，肯定可以過得很好，等到賺錢了，我就給自己贖身！」

看到李青石懂事的樣子，大滴大滴的淚珠子從李大山眼裏湧出。

「娃，爹沒用，爹對不起你啊。」

…

青山村村口，圍着整個村子幾百來號人。

十多個面相蒼桑的漢子，一人拉着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圍在三輛馬車後面。

身後，是一些哭泣的婦女，他們是那些小孩的母親。

馬車邊上，則堆了一大堆用袋子裝的糧食。

邊上幾個陌生面孔，身材魁梧的壯漢，手持大刀看護在邊上。

十多個少年裏，李青石是年紀最小，身材最瘦弱的一個。

李青石在人群，看到了自己母親李氏，那個身材瘦瘦小小的女人。

李氏兩隻手分別牽着自己弟弟妹妹，眼裏眼淚止不住的流。

只是，已經沒有多餘的手去擦拭了。

邊上的弟弟妹妹，則是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跟着母親李氏一起哭。

「好了，這是去城裏過好日子，也是恩澤全家的好事，有什麼好哭的！

而且你們以為誰都能去嗎，都給我散開，別耽誤三河幫的幾位大人辦事。」

村正在青山村積威多年，人群很快散開。

「石執事，麻煩你們了。」村正見人群散開，才滿臉笑容的向著一旁的一個絡腮鬍大漢道。

「李村正客氣了，李執事特意跟兄弟幾個打過招呼，有什麼麻煩的。」

他口中的李執事，就是村正的兒子。

石磊話說的好聽，眼裏的不耐煩卻瞞不過村正這個老狐狸。

趕緊讓那些帶着小孩的漢子排好隊，一個個讓石磊他們檢查。

李青石小手掌，死死抓着自己爹的手掌，有些緊張的看着這一切。

只見那個石執事後面的兩青年，抓着排在前面的小孩。

仔細檢查了那個嚇得一動不動小孩的手腳和牙齒。

發現都健全，才點了點頭，登記了名字，拉到了一邊去。

見通過一個，村正大聲喊道：「李狗子，通過，過來這邊領糧食吧。」

李狗子他爹，佝僂著身子，走上前。

在村正那用手掌按在一盒紅色泥膏上面，又印在一張紙上。

做完，才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千恩萬謝的從堆在一邊的糧食那裏，領走了足足十袋糧食。

看到這一幕，人群里，那些哭泣聲都小了幾分，所有人都眼神熾熱的看向那些糧食。

李青石一言不發，看着這一切。

只要身體健康，手腳無缺，腦子正常，對方都收了下來。

所以檢查速度，十分快。

一個又一個孩童，成功換成了家裏十袋活命糧食。

反而有一個因為年紀超過十四了，對方沒要

李青石看到，那人的家裏人臉色十分難看，顯然對賣不掉兒子，有些接受不了

可是明明，他們臉上的眼淚還沒幹…

很快，輪到李青石了。

那人檢查了手腳牙齒后，檢查的漢子對着他詢問：「你叫什麼」？

李青石看他人高馬大，有些害怕，還是咬着牙回道：「小名小石頭，大名李青石。」

看到李青石口齒清晰，壯漢不由多看了他兩眼。

通過檢查，被拉到一邊。

李青石看到自己爹李大山也領到了十袋糧食，心裏鬆了一口氣。

只是這時，心裏開始有些害怕起來。

邊上幾個孩子哭，是因為知道要離開家。

李青石害怕，卻是記得自己母親李氏的話，被賣過去的孩子，活下來的不多！

但是看到父親李大山身邊，足足十袋的糧食，李青石握著拳頭，努力不讓自己去想這些。

李青石瘦小的身子，縮在十多個少年裏一點不起眼。

想到死亡，他越想越怕。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小心抬起頭，打量著那個石執事和其他幾個陌生面孔。

平時在村裏威風稟稟的村正，帶着他那個胖孫子，佝僂著身子，陪着那個石執事說着話。

李青石聽過村正家的胖孫子，對三河幫吹噓。

不止一次說過，三河幫里的人，各個都是大高手，可以飛檐走壁，一刀砍斷一棵樹之類。

李青石仔細打量那幾個三河幫的人，卻怎麼都想不明白。

這些人真的可以飛檐走壁，一刀砍斷大樹？

想着想着，李青石心裏居然對三河幫，有些期待起來。

十多個少年，人不多，沒多久就全部檢查好了。

「好了，人挑完，就趕緊回去了。」石執事大喝一聲，提着邊上的李元上了最前面的馬車。

三輛車，那個石執事和小胖子李元一輛，那些來的大漢一輛。

李青石和其餘的同村少年，則擠在了最後一輛馬車上面。

最後的招呼都沒來的及打，李青石只在上車前最後瞥了眼。

哭泣的弟弟妹妹，娘和臉色麻木的爹。

爹的邊上，則堆著一堆糧食，那是他的賣身錢。

李青石將這一幕，死死記在心裏。

他不知道，到了三河幫，自己能不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