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南京十二時辰(下)

第120章 南京十二時辰(下)

申時初,閱兵大典結束。

李存明掃視着官員們道:「還想辭官嗎?」

士子們能猜出皇上舉行閱兵典禮的用意,官員們自然也琢磨透了。

如今皇上有了一支驍勇忠心的軍隊,身邊還有閆爾梅等才幹非凡的心腹大臣,還真不怕不識時務的官員們集體辭官。

可不等官員們回答,皇上已經往城樓下走去,悠然道:「不急着回答朕,朕與爾等打賭一事還未見分曉,你們繼續留在洪武門,看一看什麼叫作民意!」

「朕乏了,回宮去也。徹底清清楚楚想明白了,來上書房見朕。」

洪武門前的廣場上,百姓們久久不願意離開,他們還在興奮地回味着閱兵大典上的所見所聞,手舞足蹈地談論著,讚歎著。

士子們本以為要受到皇帝的接見了,可等了半晌,一點動靜也沒有,壓根沒人搭理他們。

「快看,皇上好像離開洪武門走了!」眼尖的人叫道。

士子們你看我我看你,頓時感到心頭一片失落。事情很明顯了,皇上壓根不在乎士子們,對他們極為輕視。

有一種蔑視,叫作無所謂!

古代的讀書人,功名利祿之心非常濃厚,別看他們整天把家國天下掛在嘴上,其實最關心的還是出人頭地,還是受到朝廷官府的重視。

可折騰了許久,他們什麼也沒有得到,一點浪花也沒有折騰起來,反而給了皇上一個展示朝廷實力的機會,成就皇上一場作秀。

為誰辛苦為誰甜,到頭來為他人作嫁衣裳,士子們的自尊心碎了一地!

就在士子們不知該何去何從時,洪武門城牆上突然呼啦啦懸掛下來兩幅巨大的布帛,上面寫滿了文字。又有許多戶部官員走出城門,號召人們聚攏過去。

片刻后,蔣德璟站在城樓上,俯身衝下面喊道:

「百姓們,這兩幅布帛上寫的是朝廷最近推行的新政內容,一是』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一體當差』,一是『火耗歸公,養廉銀制度』。請大家仔細觀看,並聽戶部官員們的講解。」

那些戶部官員便分散到人群之中,用通俗易懂的話語,開始講解起新政來。

「啥是攤丁入畝?就是以後不再徵收人頭稅,按照田地多少來徵稅,有錢有田的人多繳納賦稅。」

「官紳們也要納糧當差,皇上對天下子民一視同仁,誰也別想高高在上,大明朝不養廢物,不養蛀蟲。」

「養廉銀制度,則是提高官員們的待遇,從而防止他們貪污腐敗。」

百姓們認真聆聽,很容易就理解了朝廷新政的精髓,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讚不絕口。

有人道:「好啊,這樣挺好的,沒了人頭稅,我們這些窮苦人少了許多負擔。」

有人道:「不止如此,你細想一下,按照田地多少來徵稅,富人自然要多繳稅。窮人呢,種田養活不了自己,還可以去做工,去做小本生意,不必束縛在田地里了。」

「對,就是這麼一個道理!」人們紛紛點頭,繼而又議論起養廉銀制度來。

「呵,你們看,正一品的官員每一年有15000兩的養廉銀,皇上對當官的也挺照顧的!」

「是啊,真不知道這些讀書人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成天瞎折騰,還要罷考,一點也不懂得珍惜和感恩!」

人們的議論圍繞着養廉銀制度展開,漸漸引到了士子們身上,情緒從羨慕變作嫉妒,又從嫉妒變作憤恨不齒。

一個常年在城裏殺豬的屠夫,突然扯住身旁一個士子的衣袖,吼道:

「狗娘養的,你還有啥不知足的?要不咱們互換一下身份,你來殺豬,老子去讀書考試!奶奶個熊,朝廷出那麼多錢養着你們,還不如養豬呢!」

又有人從旁罵道:「王八羔子,你們吃干抹凈,撐的肥頭大耳的,也就罷了。皇上推行新政,為了窮苦老百姓好,你們偏要來搗蛋,自己吃飽了卻要掀桌子,還是不是人?」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靜的湖面砸下一塊巨石,立即掀起了狂濤巨浪。

百姓們心中本就不平,多年鬱積在心裏的憤怒、委屈全爆發出來,對着士子們叫嚷,推推搡搡。局面一片混亂,搞不好要鬧出人命。

士子們狼狽不堪,想要抱頭鼠竄,卻又無處可逃。

正萬分惶恐之時,還是鞏永固帶着兵卒來維持秩序。

鞏永固道:「自詡為民請命的士子們,你們看到沒有,老百姓不需要你們自作多情,你們誰也代表不了!走吧,想要活命的,回到考試院前去。」

城樓上的官員們親眼目睹了百姓們的騷亂和憤怒,一個個變了臉色。到了這個時候,他們終於認清楚了現實,新政深受百姓擁護。

「我們終究錯了,再繼續冥頑不靈,就是與皇上作對,與天下百姓作對!走,去上書房給皇上磕頭認錯,好生懺悔!」終於有一個參與辭官事件的官員說出了眾人的心聲。

……

與此同時,曹化淳正在西廠接見冒襄和林時對。

面對着大魔頭曹老闆,冒襄和林時對腦門上全是虛汗,坐在凳子上局促不安,端在手裏的茶杯顫動着發出聲響。

曹化淳低頭喝着茶,平淡道:「咱家不殺人好長時間了……」

噹啷!

林時對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碎了,茶水流了一地。他面色寡白,幾乎要嚇哭了。

「你怕啥?咱家只是感慨一句罷了。西廠與以往不同,現如今專門掌管商務事宜,咱家大部分時間只跟商人打交道,談的是生意買賣,確實很長時間沒殺人了。」

曹化淳皮笑肉不笑,抬起眼皮,直勾勾盯着冒襄道:「咱家找你們來,也是談生意的。」

冒襄急忙問道:「不知曹廠督要談什麼生意?」

「很簡單,既然你們二人能帶頭罷考,便也能帶頭參加考試。」

「曹廠督的意思,是讓我們背叛士子們?」冒襄皺起了眉頭。

「做生意嘛,不存在背叛。你們開個價吧!」

冒襄看了林時對一眼,林時對低頭不說話,顯然早已沒了膽量。

冒襄只得自己硬著頭皮道:「我輩讀書人,殺頭事小,失節事大!我二人與士子們有了盟約,不會背叛的,除非朝廷廢除新政,我們才會參加恩科考試!」

曹化淳豎起三個指頭:「一人三萬兩白銀!」

「我冒襄出身書香門第,家風嚴明,自幼深受熏陶。我受到的教育,不允許我做出見利忘義之事……」

「五萬兩白銀!」

「曹廠督,您別費心了。我再重申一遍,我是個讀書人,是聖人門徒,絕非錢財可以收買的!我不是那樣的人……」

「十萬兩!」

冒襄嘴角抽動,突然挑眉斜眼笑道:「曹老闆看人真准,成交!」

曹化淳翻了個白眼,從袖子裏掏出一沓銀票,整整二十萬兩,遞到冒襄和林時對身前。兩人伸手要接,曹化淳卻縮回手來。

「跟我曹老闆做生意談買賣,你們鐵定大賺特賺,但咱家也不會虧本。這二十萬兩銀子,不僅買的是你們的良心,還有全家老小性命!」

「您什麼意思?」冒襄和林時對異口同聲。

曹化淳騰地站起來,臉上全無笑意,殺氣騰騰道:「拿上銀票,考完試之後,你們二人必須立即全家搬離應天府,今生今世不得再踏入南京城半步,否則殺無赦!」

冒襄和林時對倒抽一口冷氣,想要拒絕,可抬眼看見曹化淳那一張剝了殼的雞蛋臉,身上的勇氣頓時化為烏有。

「別怪咱家冷酷無情,實在是你們自作孽!天作孽,猶可活,人作孽,不可恕!去吧,參加考試去吧,這是你們人生中最後一次考試了。」

說完,將銀票扔在地上,揚長而去。

……

酉時,天上的烏雲翻滾不休,冷風呼嘯。

考試院前昏天黑地,早早點起了火把。士子們仍舊靜坐着,但與早上的情形相比,已然沒了慷慨激昂大義凜然的氛圍,一個個垂頭喪氣。

士子們不知道該怎麼辦,組織罷考示威活動的領頭人物們只剩下瞿式耜一人在場,鄭森、林時對、冒襄三人不知身在何處。

而瞿式耜威望不如另外三人,勢單力薄,且經歷了大閱兵典禮,以及見識到百姓們的憤怒之後,已經心灰意冷,他自己都迷惘了,更加無力支撐局面。

「我們到底該怎麼辦,誰來說句話?」有人叫道。

士子們的目光看向瞿式耜,瞿式耜長嘆一聲,道:「再等一等,等鄭森三人回來,再做計較。」

「可他們人呢,不會是跑了吧?」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朝廷壓根不在乎我們,領頭人物不知去向,咱們這些人完完全全成了雞肋,一不小心就會成為喪家之犬,徒惹天下人笑話。哎,當真是一場笑話!」

「那能怎麼辦,參加考試嗎?」有人試探著問道。

沒人回答,誰也不敢當出頭鳥。人群的喧嘩歸於沉寂,只有冷風颼颼。

就在此時,突然有人跳起來喊道:「快看,冒襄和林時對回來了!」

所有人站了起來,眼巴巴看着冒襄和林時對走了過來。瞿式耜急忙問道:「鄭森人呢?」

「啊,他沒跟你們在一起嗎?」冒襄驚訝道。

林時對正愁著該如何完成曹化淳交代的任務,正好找到了一個借口,咋咋呼呼嚷道:「跑了,鄭森肯定扔下我們逃跑了,這小子就是個滑頭,狡詐得很!」

「鄭森不是這樣的人……」瞿式耜要辯解。

林時對瞪大眼睛,厲聲道:「那你告訴我他人在何處?哼,罷考一事本就是鄭森最先倡議的,現在他卻逃之夭夭,出爾反爾背信棄義,置我們於何地?」

冒襄很快明白了林時對的意圖,附和道:「好啊,有了黑鍋,讓我們來背,有了危險,讓我們來承擔,鄭森太陰險惡毒了!既然這樣,休怪我不仗義,我不罷考了!」

說完,大踏步走到考試院門口,對守門的兵卒道:「應天府生員冒襄,前來參加恩科考試,請讓我進去。」

兵卒態度很友好,搜了身,客客氣氣請冒襄進去。

士子們一下子傻了眼,林時對喊道:「恕我也不奉陪了,我也要參加考試!」

這一下徹底炸了鍋,既然領頭之人逃跑的逃跑,反悔的反悔,普通士子們哪裏還有堅持罷考的動力和勇氣?

士子們爭先恐後奔向考試院門口,嚷叫着要進去。

鞏永固出現在門口,笑呵呵道:「這就對了嘛,千萬別被人當槍使,被人賣了還要幫着數錢,你們說是不是太愚蠢?排隊,一個一個接受搜查!」

瞿式耜站在風中,凌亂不已。

……

戍時初,夜幕降臨。醞釀了一天的大雨,終於從天而降。

上書房門外風雨如晦,電閃雷鳴。前來認錯的官員們跪了一地,雨水澆透了他們的衣服,但誰也不敢起身離開,只管磕頭。

王承恩在雨中奔跑而來,踏起一片片水花,嘴裏叫道:「皇爺,士子們全部進入考試院,參加恩科考試了!」

官員們抬起頭來,雖然結果在預料之中,但沒想到來得這麼神速,十二個時辰還沒過去呢,他們再次震驚了。

仔細一算,皇上是在凌晨卯時與臣子們打的賭,此時才到了戍時。

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皇上只用了八個時辰,便平息了罷考事件,而且兵不血刃,既沒有動武又沒有用強,當真英明睿智哪!

官員們徹徹底底折服了,齊聲喊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臣等願賭服輸!」

上書房的一道門打開,李存明站在門口,問道:「還想辭官嗎?」

「臣等昏聵,做下了糊塗之事,還請陛下原宥。臣等收回辭呈,從今而後誓死追隨陛下!」

「叮,一共獲得官員們正面情緒值50000」

李存明笑了,目光落在錢秉鐙和陳貞慧二人身上,眼神冷峻:「錢秉鐙,你身為禮部尚書,是此次恩科的負責人,卻放任士子們鬧事,罪無可恕,殺!」

「陳貞慧,你也參與罷考事件,雖然罪不至死,但你蠱惑太子,煽動太子反對新政,這一條罪行無論如何赦免不了,殺!」

幾個錦衣衛奔過來,摁住錢秉鐙和陳貞慧二人,手起刀落,血濺當場。

李存明冷冷看着錢秉鐙和陳貞慧的頭顱,半晌后道:「朕開恩科,是為國選拔人才,為百姓們選拔清廉能幹的官員,不是給跳樑小丑們提供舞台。」

「朕新作了一首詩,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材。」

「王承恩,帶上這一首詩去考試院,告訴士子們,先前的試題作廢,讓他們以此詩為題,寫一篇論述何為人才的文章。」

恰在此時,一道明晃晃的閃電劃過天空,天地間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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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開局搶了陳圓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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