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西川遺風5

第 117 章 西川遺風5

【1.5】

「咖啡就好。」

飛機穿過雲層,沈添青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聽到了時絮的聲音。

她轉頭,時絮接過空姐的咖啡,似乎是餘光瞄到了沈添青的眼神,又說:「再給一杯牛奶。」

沈添青徹底醒了。

時絮:「喝吧。」

她的手指修長,但是看上去並不光滑,細看甚至還有很多傷口。

沈添青噢了一聲,說了聲謝謝。

她的聲音軟綿綿的,接過的時候還蹭到了時絮的手。

像是突然慌張,手都抖了一下,時絮又給她扶了一下。

沈添青喝了兩口,都不敢看時絮。

她覺得自己找人特地排的位置有點作繭自縛。沈添青處於一直緊張的狀態,上飛機開始就戴着耳機聽歌。

誰能想到居然睡着。

好丟人。

「還要多久到啊?」

時絮:「一個多小時。」

沈添青瞪大了眼。

時絮笑了笑:「再睡一覺就到了。」

沈添青:「你不和我一起睡嗎?」

她下意識地問,倒是引得時絮左邊的人笑了,楊甄真拿着一本雜誌,看着她說:「你這話好奇怪啊。」

沈添青:「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楊甄真故意噢了一聲,尾音拖得長長,「那個意思是哪個意思啊?」

沈添青:「就……睡覺。」

她的臉都紅了,自己卻不知道,一邊緊張地咬着嘴唇,嘴角還有奶漬。

時絮遞了張紙巾給她。

「啊?」

時絮:「擦擦嘴,還在喝奶就想着睡覺。」

她笑了一聲,一邊的楊甄真也噗嗤一聲,手肘撞了時絮一下:「時老師,深藏不露啊。」

時絮:「你想什麼呢。」

她喝了一口咖啡,嘆了一口氣:「別成天看亂七八糟的雜誌。」

沈添青看了一眼楊甄真的雜誌,楊甄真大大方方地給她看:「我看點泳裝怎麼了?」

時絮:「挺好的。」

楊甄真嘁了一聲:「我有生之年也要演個有穿比基尼的電影。」

時絮:「加油。」

她特別敷衍,楊甄真還來勁了:「那時老師你呢,有特別想演的嗎?」

時絮:「沒有。」

她回答得很乾脆,乾脆得楊甄真都愣了。

不過她腦袋很靈光,想到時絮的傳聞,急忙轉移話題:「沒有也好,不像我,想演都沒得演。」

她問沈添青:「那小沈妹妹呢?」

資源咖沈添青在劇組裏地位很高,但是因為人沒什麼攻擊性,大家相處起來也挺樂呵的。

不過都沒問她別的,畢竟她這個性格也很難鬧騰起來。

沈添青看了時絮一樣,對方也拿了一本雜誌出來翻,是室內設計的。

「我也沒有特別想的。」

沈添青看着時絮,楊甄真看着她,又問:「那為什麼會來拍戲呢?」

時絮隨便地翻著,她坐在中間,沈添青跟她相處這麼久,好像怎麼也看不膩。

「就……想試試看。」

沈添青壓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多痴迷。

楊甄真心想:傳聞不會是真的吧?沈添青是為了時絮才?

沈添青的家世她不知道,但是沈添青現在壓根藏不住事。有些人覺得這是女孩子之間的正常交流,畢竟女性對同性的親密本來邊界感沒那麼強。

但是楊甄真劇組泡久了,加上現在本來在跟男朋友戀愛,總是敏感一些。

她覺得導演好像也是有點知道的,因為每次拍戲之前,他都要強調公孫蕪的感情。

傾慕又有邊界感。

可能是劇情作祟,大家都對沈添青對時絮的感情沒什麼在意的。

畢竟很多電影男女主角都在劇情外都能戀愛。

「那挺好,心態不錯,你有喜歡的角色類型嗎?」

楊甄真在電影學院上學,她這一屆優秀的人太多,她也不甘心,總是去不同的地方試鏡。

沈添青想了想:「想演複雜點的人。」

複雜這個詞本身就很難解釋。沈添青一開始想要拍戲,是因為這是正大光明給時絮補償的渠道。可是這幾個月的相處,她發現做演員也不錯,不算很難,沉浸式的角色體驗讓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鮮感。

時絮,當初說喜歡拍戲,是因為這個嗎?

「這麼有追求啊?」

楊甄真喔了一聲,拿走了時絮手上的雜誌:「時老師呢,有什麼指教?」

「這些家居好好看,誒對了姐你現在住哪啊。」

這幾個月的相處演員們都挺熟的,自來熟點的都自報家門,打算殺青後有機會還約起來玩,但到時絮這裏,很少能這麼深入聊天的。

時絮:「東籠區。」

楊甄真啊了一聲,「那還挺遠的。」

時絮聳聳肩:「沒辦法,房租太貴,省著點。」

這話就能聽出她條件不好,偏偏她本人坦坦蕩蕩,反而讓問的人有些尷尬。

楊甄真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今天這張嘴不太吉利,還是閉嘴了。

反而是沈添青小聲地問:「你有沒有想過換房子啊?」

她補了一句:「這次片酬挺高的。」m.

時絮沒看她,目光還落在這些家居圖上。她家的房子賣了,車子賣了,父母的財產本來就是負數,這些年她還的很辛苦,加上自己的境遇,總是格外拮据。

但是幸夏萱想請她吃飯,都很難等到。

「沒什麼好換的,」時絮笑着說,「反正我經常不在,拍戲一拍就很久,租貴的也浪費。」

沈添青啞口無言。

時絮以前自己有房子,她家庭條件本來就不錯。那是s市的中心地點,近地鐵,有商圈,一些生活娛樂場所都很充足。

而東籠區是s市的邊緣,群租房很多,經常上新聞,治安雖然不算差,但說好也有點勉強。

沈添青壓根沒去過那邊,在她的印象里那個地方就亂糟糟的。

沈添青:「這次以後,你可以住好一點了吧。」

她的聲音很輕,時絮覺得她像個沒長大的貓,毛都是蓬的,總是試探著要問點什麼。

明明之前是那種很文靜的優等生,譚檀說她妹妹在開學的千人禮堂發言也沒有問題。

天之嬌女四個字像是為沈添青量身定做。

但是哪門子的天之嬌女是這樣的。

「看情況吧。」

沈添青記得這次的片酬開得很高,時絮的欠款她拜託人去查過了,片酬還有多。

「時絮,你是不是生氣了?」

沈添青又問,那邊的楊甄真壓根聽不到沈添青的聲音。

這個小主演每次在時絮面前都有點低聲下氣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時絮才是那個資源咖。

其實也不太想是喜歡時絮到想要搞對象的那種意思。

時絮:「沒有。」

她喝了一口咖啡,她今天的唇膏是帶顏色的,在紙杯杯沿留下一個唇印。

沈添青噢了一聲,把那個唇印記在了心裏。

時絮想:她難過什麼。

最後一次轉場敲定的場地在江浙一帶的小鎮,劇組下了飛機又坐上車,最後進村的時候是坐拖拉機的。

路實在糟糕,還下了一場雨。

拖拉機聲音很吵,時絮坐在車斗里,撐著一把傘。沈添青坐在另一邊,她渾身都要被顛散架了,雨傘也顫顫巍巍,那點雨每抖一下就飛濺到時絮的身上。

精準得都像是故意的。

一邊的攝像實在沒忍住笑,噗嗤一聲。

時絮抬眼,對方閉嘴了。

青山重重,霧氣纏繞在山巔,村莊農田在煙雨蒙蒙里顯得溫柔。

時絮無奈對沈添青說:「你過來。」

沈添青:「啊?」

一邊的助理穿着雨衣,說:「時老師讓你跟她撐一把傘。」

時絮總覺得她的口氣怪怪的,而雨衣發到他們這輛拖拉機,就差兩件。

沈添青坐到了時絮邊上,她們撐著一把傘,雨傘隔開了雨,水滴落下,沈添青看得出神。

「導演真是的,非得要這種時候拍。」

有人抱怨。

「導演就是這樣啦,求效果,等雨停了,景色可好了。」

沈添青茫然地看着,這一片山路崎嶇又顛簸,她還沒來得欣賞峭壁另一邊的茶田,就東倒西歪的。

車上的人都此起彼伏地哎呦,沈添青被時絮拉了一把,跌坐在對方腿上。

時絮:「你還是多鍛煉吧,沒力氣。」

沈添青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時絮的手,鬼使神差地伸過去,蓋在對方的手背上。

時絮掀了掀眼皮:「幹什麼?」

沈添青:「我也不知道。」

時絮笑了一聲:「你傻嗎?」

一邊的助理:……

沈添青收回手,「我什麼時候能長到和你一樣高啊。」

都是女的,時絮力氣好大,身形好漂亮,而且那麼有安全感。

我能成為這樣的人嗎?

時絮:「不可能。」

她說得過於殘忍,導致一邊擦鏡頭的攝像都覺得好笑。

沈添青有點生氣,又聽時絮說:「你看你……」

她下意識地說,又火速地咽了回去,但是沈添青知道她要說什麼。

無非是你姐。

我姐。

她更生氣了,譚檀都這樣了,你還對她念念不忘。

雨不知道是哪來的,她的氣也不知道因何而起,可能是時絮太耿耿於懷。

也可能是沈添青自己太耿耿於懷。

她撇頭,哦了一聲,下一秒車輪滾過石頭,又跌進一個泥坑,沈添青也跌進了時絮的懷裏。

時絮嘶了一聲,似乎是痛了。

沈添青急忙起身,慌慌張張地去摸對方。

時絮扒開她的手,「你摸哪呢。」

沈添青的心都像是被蒸沸騰了,她啊了半天,最後又坐了回去。

時絮摸了摸自己的胸,倒吸一口涼氣,覺得自己本來就不大,這麼撞可能真的危了。

沈添青一路上都偷偷觀察她,心虛又心疼。

這部分的內容拍得很快,比西北快得太多。就是因為邢東對鏡頭美學的嚴苛和對石灣這個角色的要求,導致時絮這個戲份比男主少的角色殺青都拖得很晚。

楊甄真來了沒幾天就殺青走了。

時絮還比她遲。

但沈添青清楚地感覺到了分別的沙漏在她身體里計時。

她和對方最後一場戲是山腳茶莊的分別,石灣對公孫蕪來說,是突如其來的一陣風,來得快,走得也快。

乍看無聲無息,卻像是捲走了什麼。

而時絮對沈添青來說,是別人栽下的楊柳。在古道里煢煢獨立,經過的旅人都曾棲息過,也讓這棵長於滾滾江水邊的垂柳以為自己能被移植進對方的莊園。

可是別人的莊園奼紫嫣紅,沒她的份。

譚檀曾經短暫地停留,許下諾言,卻又把時絮砍出了傷口,使得這棵柳樹身體傾斜,一半柳枝被江水裹挾,像是總有一天會隨水而去。

茶莊就是個破茅草房,師徒相稱的兩個人對着青山飲茶。

公孫蕪不知道這是她們師徒一生的最後一面,但是沈添青知道,她的眼眶不由自主地紅。

時絮飾演的石灣是典型的遊俠,江湖氣纏繞在她身上,總讓人升起一股對她過往的窺探欲,不知道她少年時是何等風儀,是不是性情大變過,亦或者被什麼大家指點才有此造詣。

「師父你看,今日細雨綿綿,青山纏霧,空氣都清新不少。」

沈添青說着公孫蕪的台詞,佯裝輕快。她們相處不過三年,少女告別了從前的雙髮髻,看上去成熟了一些。

時絮點頭。

她本來就台詞少,有時候就是背景板,但是還是一個不能崩的背景板。

這個時候她臨別在即,就多看了這個姑娘幾眼。

公孫蕪不知道,石灣是知道自己遲早要走的。

她本來就是履約而來,總有走的那一天。

公孫蕪在武學上進步很快,也不需要石灣保護了。她們公孫家的仇,也總是要公孫蕪自己去報的。

石灣其實可以交代點什麼,但什麼也沒說。

公孫蕪不知道她的師父多看了她幾眼,只是覺得今日的師父好像心情挺好,還笑了。

這段戲的台詞不多,但是情緒需要表演出來。

邢東暫停了很多次,等最後結束的時候,沈添青直接哭了。

她難過得要死,覺得自己這幾個月恍如南柯一夢。

公孫蕪一無所知,她後來的難過沈添青前幾個月也不是沒演過了,現在卻覺得演得太淺。

那時候沈添青設想的今天,遠遠沒有真正到來的這天來得痛苦。

旁邊的助理想上來又不知道怎麼安慰。

邢東讓她靠邊。

時絮唉了一聲,「別太難過,角色而已。」

她抽了一張紙給對方,卻不料沈添青拉住了她的手,就著時絮遞紙巾的姿勢捂住了臉。

時絮想到那天她們坐在駱駝上,沈添青也是這樣,哭得眼淚都打濕了她的衣服。

那時候沈添青讓時絮不要那樣。

那樣什麼。

「你可不可以,稍微理我一下?」

時絮覺得自己也不是不搭理對方,畢竟都是同事。

但沈添青畢竟不可能只是同事。

是讓她餘生都痛苦的前女友的妹妹。

她很無辜,又不完全無辜。

她的補償很笨拙,又笨拙得讓人嘆氣。

「沈添青,你再哭,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時絮笑着說。

沈添青猛地抱住她的腰,眼淚蹭在時絮的戲服上,像是公孫蕪第一次遇見石灣,也是這樣。

「我不哭了。」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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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書回來我成了自己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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