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哪來的自信

時絮的睡眠還算不錯,可能得益於回到本世界的養老心態。以前做系統的時候她壓根不是人，靈魂體狀態睡眠無關緊要，只是為了服務於宿主。

而在她做自己的時光里,前半段的人生里壓根沒有什麼輾轉反側,後半段人生一塌糊塗，為了生計也不能不保持休息，面對第二天的工作,睡眠是必需品,不是忙裏偷閒的打個盹。

但沈添青好像真的不用睡覺。

夜半時絮醒來,她看到本來已經睡了的沈添青又坐了起來。

沈添青坐在電腦前,背對着床的身軀看上去很瘦小,肩膀窄窄，睡袍在肩頭滑落,被她自己不耐煩地拎起來。

一隻手拿着滑鼠,又在來回拖着進度條,然後拿起筆,在紙上不知道寫了什麼。

這邊取景兩天，她的設備卻像是把工作室都給帶來了。時絮想到她公寓的佈置，樓上撒了一地的稿子,白板上擦去的字跡，黑色的記號筆又覆蓋上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現在的狀態書寫上去的。

主機發出運轉的聲音,沈添青戴着耳機，摺紙狀的枱燈漏出的光絲絲縷縷,樓下車輛經過的聲音讓這個瞬間更加安靜。

時絮看了眼手機,還沒四點。

微信群里這個點還有人發消息,以前拍戲壓根沒這麼多的人要認識,也沒這些設備，大家相互留個號碼，或者名片和博客地址，也就結束了。

時絮還嫌打電話太貴，一般都不跟人聯繫。

她翻了個身，開了床頭燈，沈添青聽到動靜，摘下耳機，「你醒了？」

時絮：「你都不困的？」

沈添青：「是你不行。」

時絮：……

看她被噎到的樣子沈添青笑了笑，她發現自己在面對孟蘅的時候比以前心平氣和多了。

跟人建立關係一向是她的弱項。

而且從來沒有她主動的時候。

和林馳能做朋友是因為對方本碩時期舉辦的分享會，林馳主動找的她。

加上從小就聽說過對方的名字，說話也不會陌生很多。

晏牧雨是林馳拉的皮條，人也嘴巴煩，不搭理她她自己也能快活的人。

沈添青這段三十歲的人生，朋友屈指可數，她壓根不想把自己交出去。

她跟很多人提過要求，唯獨沒有愛。

卻在孟蘅上索取很不公平的愛，到現在，她發現她自己都被對方改變了。

二哥都說她有點像小時候的時候。

那天體檢，沈添青問了句：「我小時候什麼樣啊？」

她自己都記不得了，她把自己的人生跟一個死人關聯，很少去站在別人的角度審視自己。

沈清朗比他大很多，中年男人文質彬彬，推了推眼鏡笑着說：「你小時候文文靜靜的，很乖很可愛。」

沈添青都覺得離譜。

但是孟蘅也這麼誇她，雖然是在她們睡前進行親密交流的時候朦朧的一句話，都有點像囈語。

沈添青喜歡對方手指捻動自己的力度，刺痛裏帶着溫柔，又有點霸道。像是冬春之交，介於冷冽和輕柔的那種，能把百花摧殘又撫摸的力道。

「乖孩子。」

沈添青覺得自己沒有聽錯，在眼淚流下的時候，對方的面容都帶着欣慰。

後來醒來，她還回味了一下，覺得孟蘅有點喜歡角色扮演，還挺對她胃口的。

明明歲數比自己小很多，還要端出大人的架子。

但是偏偏端得還挺有味道，像模像樣的，跟滿足沈添青心裏那點愛好。

「你繼續睡吧，我還要忙。」

沈添青又戴上耳機，她顯示屏的畫面是白天拍的鏡頭，她喜歡自己先過一遍。

忙工作的時候她連□□都沒空考慮，也可能是今天已經被滿足了，她的眼尾都泛起滿足的紅光，手指點着滑鼠，很愉悅的樣子。

時絮噢了一聲，她翻了個身，玩了會手機。

但凌晨匹配的隊友實在不夠過遊戲癮的，時絮一局還沒打完，沈添青又煩躁上來。

她覺得自己這個劇本還差點什麼，思來想去，又發起了脾氣，從抽屜里掏出了一根煙，找不到打火機，餵了一聲。

時絮從被子裏探出腦袋，嗯了一聲。

「打火機給我一個。」

時絮也沒找到，但是從抽屜下層找到了火柴。

「你還會抽煙？」

她坐了起來，困意全無，乾脆打開了明天要拍的內容。

沈添青：「很奇怪嗎？」

時絮看她半天沒搓出火苗來，過去給她點了。

火柴盒上的畫是版畫，看上去是東北的雪，畫得還挺好看，時絮多看了兩眼。

一邊擦出了火，沈添青低頭，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這張臉，問她：「試鏡的事，陳開薺和你說了么？」

時絮嗯了一聲，她收好火柴盒。沈添青吸了一口煙，手指夾着，然後頭靠在椅子上，睡袍又開了，露出裏面的吻痕和掐痕，還有現在又凸起的小點。

「我希望你是我的主角。」

昏黃的燈影里，女士煙的味道並不難聞，沈添青轉了轉椅子，雙腳踩上時絮的腳，一下一下。

她的指甲都塗了顏色，黑色亮面帶着珠光，黑白對比明顯，在情動的時候繃緊有泛上紅，時絮覺得她像魚肉，肉質鮮美，又回味無窮。

現在這雙腿踩在時絮的腿上，又挑開了她的腰帶，踩在時絮的腹部。沈添青又叼著煙，微微歪頭看着時絮：「孟蘅，我發現你身材好了很多，都有腹肌了。」

時絮低頭看了一眼：「是么？」

她笑了笑，突然伸手拿走了沈添青手上的煙，指尖掃過對方的尾戒，又擦過對方的手背，沈添青顫了顫。

「為什麼找我做女主角？」時絮一隻手撐在床上，一隻手抽煙，她看着沈添青的眼神有些漫不經心，「你忘了么，等綜藝結束，我們的合約就到期了。」

沈添青笑了一聲，突然從椅子跳到床上，耳機吧嗒掉在地上，床顫了顫，她俯身靠近時絮：「到期又怎麼樣？你和我在一起以後，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人。」

哪來的自信。

時絮輕笑一聲，但是她的確沒想過別人。

培養感情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倘若她今年真的二十來歲，那真的擁有無窮的精力，不斷地去認識新的人。

但是她都不知道自己活了多少年了，時間不再是一個固定的數字，甚至流速都變得不一樣，對新事物新人都不再抱有期待。

和沈添青現在的感情對她來說是平地起高樓，反而像她爸媽那個年代的擇偶。

從相親開始培養感情。

時絮吐出一口煙，她突然翻身，跟沈添青的位置對調，她的一雙眼含着笑，另一隻手的煙還燃著。

「沈導難道離不開我了么？」

時絮離沈添青很近，她們身上都縈繞着煙味，沈添青看着她，看着這張剛長開的臉。網上總有一群算命的蹭熱度，在每個緋聞底下算明星的命。

說她沈添青命里孤寡，命定之人若隱若現恍若流星，抓不住就這輩子孤獨終老。

而孟蘅少年坎坷，二十歲時來運轉，會扶搖直上，取得不朽的成績。

扶搖直上，那是憑什麼呢？

我孤獨終老，又是憑什麼呢？

沈添青信命又不認命，一次次地付出換來的都是失望。到後來變成有人挑着好話講她不樂意，挑着不好的說她更是砸場子，難伺候得很。

偏偏在此情此景，她想不到時絮，只有眼前這個人入了她的眼。她的手點着對方的臉，從眉心點到鼻尖再到嘴唇下巴，最後沒入領口，然後吻了上去。

時絮被咬了一口。

「啊……你……唔……」

那支沒抽幾口的煙被人用力地摁在了床頭的煙灰缸里，歪歪扭扭得可憐。

有人想要起來，也被人像那支煙一般粗暴地摁了回去。眼淚氤在枕巾上，是掙脫不得的快意，是如潮的期許，是微微被撬動的那顆心，被塞進了一顆從異鄉培育的種子，企圖開出和當年一樣的熱忱。

……

《另起一行的世界》總決賽現場直播的門票在網上炒得很高，到最後鯨魚視頻不得不出來打擊黃牛。

但是官微這種每天發一點各組花絮的行為堪比前列腺炎犯了，給人一種尿不盡的感覺，總有暴脾氣的在下面罵，還頂着屈辱的鐵粉標誌。

這種粉絲沖官微的現象在周五發的沈添青那組預告的時候變本加厲。

姚方方在採訪室外自己看了一遍，都忍不住感嘆這質感絕了。

沈添青這組的片子叫《煙霞》，預告開片是飾演的大學生孟蘅檢票夜遊梁園，欣賞一出好戲的時候，台上的秋潮和另一個戲曲演員，但是她總覺得自己看到的另一個人，像是自己。

預告懸念感還挺強，放了勾子似的，而且很像電影的宣發。一些人懷疑是靈異，一些人又覺得是愛情，看到最後孟蘅在迴廊戲裝遊走的造型的時候又破防了。

顏狗就是這樣，很好吸，走得也快。

-上呼吸機！我之前看花絮孟蘅那架勢都是練家子……正片那身段絕了……

-這不演個民國劇像話嗎？軍閥戲子來一波啊……不過感覺孟蘅水仙也可！

-我尋思是這個主角小時候是學戲的，後來忘了吧，有個師父啥的……沈添青這人的個人風格太強烈了，妖氣裏帶着溫情，很難預判她這人到底是什麼性格，難道是外冷內熱？她也不冷啊？

-這檔綜藝……孟蘅開局S卡，我覺得她最後應該S卡收尾吧…感覺跟秋潮對戲都不會掉逼格，怎會如此！這就是大導□□之後的效果嗎？

-□□，嘿嘿。

-不是，孟蘅這都被洗白了，你們忘了她資源咖嗎？還有耍大牌啥的……

-雖然現在大家都罵資源咖，但誰又不希望自己的正主是資源咖的，根本不用撕番吧，我上次還在匿名貼里看到孟蘅要演電影的消息……

節目組在採訪每組的導師和主演，時絮比沈添青先出來。

陳開薺發了試鏡的消息給她，定在下周，她還要去工作室開個會。

正好下周她跟沈添青秘密的金主合約到期，公司還有一些人員調動和孟蘅本身的藝人合約需要處理。

姚方方跟着時絮一起出來坐上保姆車，最近來拍時絮的粉絲越來越多，大熱天的都不怕曬，這麼點路都要保安開路的程度。

她上車的時候嘆了口氣，望了眼窗外那密集的粉絲，覺得以後沒有沈添青保駕護航，自己藝人可能星途還是很不坦蕩。起碼跟沈導在一起約會啥的壓根不用擔心被泄密啥的，也不用被拍，反正很有安全感。

可是要是解約了，風險很高啊，還要找房子，嗚嗚嗚上哪給小蘅找一流狗仔進不來的小區啊？

小蘅本來就沒多少錢，這次綜藝還好賺了點，可是……

她愁的眉毛都要掉下來了，時絮打開冰咖啡喝了一口，笑着問了句：「幹嘛呢，一副要失業的樣子。」

姚方方：「小蘅，你跟沈導合約到期，那藝人合約還續簽嗎？」

當初她們幾個跟孟蘅一起被打包到蜜瓜，一共就兩年合約。

時絮：「這個不用我們操心，我現在這麼紅，蜜瓜不會讓我走的。」

她說得自信滿滿，雖然知道小蘅現在比以前長進了，但是姚方方還是老媽子心態。

「可是……」

時絮欸了一聲：「到時候工作室要大換血，你按照我給你名單幫我挖人。」

姚方方早晨的時候收到過時絮發的一張名單，那上面都是業內有名的人，一個工作室要的人才特別多，特別是自己團隊的攝影和造型，這倆不好基本時尚圈完蛋，出去都是被群嘲的程度。

姚方方啊了一聲：「他們好貴的。」

她言外之意是孟蘅現在也沒多少錢。

時絮：「沒事，我有錢，你放心，你先幫我把人約了，其他好說。」

姚方方：「小蘅，你不是說不幹了以後做主播嗎？」

時絮歪了歪頭：「你覺得做主播賺錢還是做當紅明星賺呢？」

姚方方：……那還用說嗎？

可是你突然上進我好害怕。

「你不會貸款了吧？小蘅，你不要做傻事啊！」

時絮給了姚方方一個腦蹦：「想啥呢，我自己賺的。」

這三個多月，之前卡里那點她拿去高風險投資也多少能賺點，再加上綜藝給的薪酬，重新搞個團隊畫個餅應該可以吧。

時絮咬着吸管，收到陳開薺的消息，讓她轉發微博。

她點開，看到轉發里沈添青的那句話，讓人無語的火星文。

什麼年代啊，時絮實在想不明白這人什麼毛病。只能笑了一聲，轉發了那句敬請期待。

@孟蘅mh：謝謝我的導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