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你搶不走的

颱風天過去,劇組重新開工的時候明顯感覺到導演和主演關係的緩和。

幸夏萱請假了一星期，回來的時候正好劇組轉場，她跟時絮坐一架飛機。

時絮坐在她邊上,隨意地翻著雜誌。

幸夏萱撞了撞她的胳膊，小聲地說：「你跟譚檀打架了？我怎麼感覺她老盯着這邊啊？」

最讓幸夏萱無語的是包機服務，沈添青這個導演居然不擺譜了，還坐在時絮的邊上，靠着窗,把找位置的幸夏萱嚇了一跳。

譚檀的座位隔了一個過道,時絮壓根沒搭理她。

「你管那麼多。」

幸夏萱整個人都挨着時絮，小聲地說：「我受不了這眼神。」

時絮：「忍着。」

她的左肩還靠着一個腦袋,沈添青睡著了，小毯子蓋在她身上,時絮給她掖了掖。

幸夏萱抽了抽嘴角,又問：「你倆又好了？」

時絮：「不是一直都好？」

幸夏萱呸了一聲。「我才走幾天你們就突飛猛進地發展了？」

時絮搖了搖頭：「正常流程。」

幸夏萱覺得她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從前熟悉的那股味道，討人厭的發情期。

一方面又覺得恍若回到從前,十幾歲的時候時絮就是這樣。

她本來也想眯一會,但老被人盯着實在難受,她伸手碰了碰隔了過道的同排姚方方的隔壁,「跟你換個位置行嗎？」

時絮：「我跟你換吧。」

她唉了一聲，把沈添青的頭靠在一邊，這個人本來就睡眠不好,在飛機上睡得着也難得。

幸夏萱：「她要是靠我身上咋辦？」

時絮：「靠唄。」

幸夏萱：「那多不好意思啊？」

時絮：「別貧了。」

飛機上很安靜,劇組轉場晝夜顛倒,包車又飛機的,落地的行程也安排的很滿。

幕後的比台前還辛苦,譚檀不是第一次跟劇組,她之前都是跟着老師一起。

還在上學的時候也就是這樣跑來跑去，所以談個戀愛都顯得兵荒馬亂的。

跟時絮談那會更忙，譚檀就老放對方鴿子。

但時絮上班也不算是朝九晚五那掛的，她晚上要是有戲，那就得半夜了。

兩個人的時間都很難湊一起去。

時間過去太久，有些細節譚檀已經記不清了，但是她始終記得時絮的脾氣和秉性。

是一個溫厚的人，如果概括得俗套一點，是心地善良，溫純那一掛的。

這樣的人不會仗勢欺人，張弛有度，和人相處是水一般的相處，等你回過神，就已經陷入了池底。

譚檀這個人戀愛向來自持，但是跟時絮談她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控。

她的貪得無厭得到了完全的滿足，這讓她的胃口更大，讓她滿足又恐慌，想要毀掉。

時絮也如她所願的崩潰，離開。

可是產生的後續出乎譚檀的意料，時絮的生活從寧靜到顛沛，從光鮮到潦倒。

譚檀又害怕起來。

她逃了。

結果時絮死了。

現在死了的時絮坐在她的視線之內，她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有如出一轍的背影，和相似的動作。

她離她那麼近，卻遠了一輩子。

「老師，你怎麼哭了？」

坐在譚檀邊上的女助手疑惑地問，順着譚檀的目光看過去，只看到一如既往的機艙，和前排睡覺的身影，或者是翻看書頁的側臉。

譚檀愣了一會，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指腹的水光。

她很多年沒哭過了，這些年的異國他鄉沒什麼好哭的，一刀兩斷的婚姻沒什麼好哭的。

孩子是她自己要生的，想要個血脈相連的存在，想體會陳歌妮說我為了你好的感覺。

這一點她無怨無悔。

「沒什麼，眼睛疼。」

譚檀笑了笑，女助手若有所思，她跟在譚檀身邊，也知道自己老師好像跟導演關係不是很好。

親姐妹，關係還挺僵的。

老師離異帶孩子，工作很認真，在專業上無可挑剔，卻很喜歡看別人拍戲。

特別是孟蘅的戲份。

不是吧，老師難道也是孟蘅的粉絲？

女助手又覺得不可能，她餘光里的譚檀擦了眼淚，收回了目光。

時絮比幸夏萱心大，被人盯着也跟沒事人一樣。

而飛機快降落的時候沈添青醒了，她發現身邊的人換成了幸夏萱，臉色一下子就拉了下來。

幸夏萱還不樂意呢：「孟蘅要和我換的。」

隔了一個人，沈添青看過來的眼神可憐兮兮的。

幸夏萱哪見過這種陣仗，呃了一聲，渾身雞皮疙瘩都無處安放。

這小變態還挺會演。

唉身邊全是演員。

時絮還翻著雜誌，佯裝不知道沈添青看過來的眼神。

幸夏萱咳了一聲，時絮才轉頭，親切地問了句：「怎麼了？」

「別裝了。」

幸夏萱咬牙切齒，「我就該回去多陪女兒幾天。」

時絮看向沈添青：「醒了？」

她的聲音溫柔，搞得沈添青那點皮膚饑渴症冒上來，就要去抓時絮的手。

幸夏萱：……真的很煩。

時絮：「乖，再待一會。」

幸夏萱被肉麻地說不出話，感覺自己回到了n多年前。

沈添青撐著臉，嗯了一聲。

可惜到下飛機的時候沈添青還是沒能摸摸自己對象的手，她跟導演組一輛車，時絮跟其他演員坐在一起。m.

幸夏萱跟時絮坐在最後排，跟她說悄悄話：「你倆怎麼和好的？」

「我看前陣子你倆還互不搭理啊？我去問還不給我好臉色呢。」

時絮：「她知道了。」

「什麼知……什麼？！」

幸夏萱急得差點站起來，她抓住時絮的手：「你告訴她的？」

時絮點頭，有點好笑幸夏萱的反應：「你急什麼，我總不能只告訴你吧？」

幸夏萱：「我這不是怕你被抓去做實驗？」

時絮：「你不說，她也不會說的。」

這倒也是。

但下一句她又慌了。

「譚檀也知道了。」

幸夏萱：「什麼？！」

她一驚一乍的樣子完全沒現在歲數給人的穩重。

時絮：「畢竟談過。」

幸夏萱：「這不是理由吧，沈添青不是愛你愛得要死，都要你親自告訴她。」

時絮：「那是她不肯相信。」

幸夏萱想到沈添青那個樣子覺得這個理由也正常，但是譚檀還是讓她整個人都寒毛直豎。

畢竟當年造成時絮人生的變化都是譚檀造成的。

沒有那些如果，時絮怎麼可能顛沛流離，怎麼可能死在那樣的暴雪天裏。

時絮掰開幸夏萱的拳頭，「你怕什麼。」

她的聲音很淡，壓根聽不出什麼情緒。

幸夏萱：「畢竟她太狠了。」

時絮：「也還好，你沒見過狠角色。」

窗外的風景在急速倒退，新的城市，時絮還有新的工作。

幸夏萱覺得這句話意有所指，她沒聽時絮娓娓道來她的經歷，這十多年的分別，對方經歷了什麼。

但是從她的口吻就能感覺到變故。

還是散發着幾縷跟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覺，像是被人生硬地插到這個世界。

又像是她離開太久，人的部分被剔除，徹底留下，需要一股執念。

好在現在有人的執念落在她的身上，讓她落地。

「譚檀想從沈添青身邊把我搶走。」

時絮說完，幸夏萱罵了句有病。

「這姐妹倆真的是……」

幸夏萱自己的半輩子過得沒時絮那麼跌宕起伏，她覺得自己是個普通人滋味不錯。

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能這麼執著，想不明白有些人能這麼……不要臉。

「她倆關係這麼差啊？」

幸夏萱嘆了口氣，「不應該啊，之前你和我說起她倆，還說姐姐對妹妹很好的。」

時絮眯着眼，變戲法似地從兜里掏出一枚戒指，在幸夏萱驚詫的目光里套在了自己手上。

「我以前也不知道，她把我和沈添青都騙了。」

幸夏萱：「圖什麼啊？」

車開到目的地，時絮下車，拉了幸夏萱一把，「有這種人的。」

「只是不希望有人好過。」

幸夏萱拉着行李：「問題是也沒看她多快樂啊？」

時絮聳肩，那枚戒指又被她收起來了，幸夏萱想起這人車上嘚瑟戴戒指的樣子，覺得當明星也有不好的時候。

愛不能愛得酣暢淋漓，只有被曝光才算轟轟烈烈。

「我和她已經沒有關係了。」

時絮看着導演組的團隊從自己身邊經過，沈添青朝她揮手。

「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幸夏萱看着她火急火燎地進酒店，心想什麼重要的事。

呵，年輕人就是火氣旺，身上那印子跟拔火罐似的。

她低頭看手機，自己家族群的小妹妹還發微信出來，是時絮跟沈添青的照片。

「小巷激情啊。」

幸夏萱嘆了口氣，「拍挺好，誰都知道你倆有姦情了。」

她跟着一堆人進電梯，譚檀後來擠進來，站在她邊上。

幸夏萱還在欣賞這組前幾天上過熱搜的圖，越品越覺得相配。

時絮這種的，就該找個疼她的。

沈添青變態歸變態，但是在時絮面前好像不變態哦。

「幸老師，有空喝杯茶嗎？」

這座小城以午茶聞名，現在正好下午，幸夏萱本來想拒絕，但是譚檀拉着她的手，大有她不鬆手就不罷休的意思。

「哦。」

……

拍戲的進度沈添青沒怎麼趕，但是張燦燦也越演越好，時絮跟她的對手戲甚至提高了她的臨場應變能力。

導演組開了好幾次會，都覺得會比原來定的時間快殺青。

最重要的一部分拍完后沈添青給劇組放了半天假。

正好她媽來這邊了，陳歌妮本來就全國各地跑，畫廊出名，人也為藝術着迷，經過這邊就非得叫沈添青吃個飯。

時絮拍物料去了，還請了假，沈添青本來想晚上和她吃飯，反正就是郊區到市區的區別。

但沒想到自己親媽突擊檢查，搞得她只能發消息給時絮，讓她慢慢來。

沈添青：我媽來了，晚上你不要等我。

時絮還在做造型，她有一套外景在這邊的拍，一邊做造型一邊玩手機。

她的攝影團隊主創姚西樓是個很有力量感的女人，總是很嚴肅，業內的雜誌掌鏡她和晏牧雨被人提起的頻率最高。只不過晏牧雨算個富二代，姚西樓是自己打拚上來的。

時絮跟姚西樓聊過幾次，發現這人有點冷幽默。

跟林馳可能跟她會聊得來，因為這倆都不喜歡白皮，但好在審美沒強迫別人一起黑皮。

姜柳新沒怎麼見過姚西樓，第一次見的時候還被嚇到。

「你在戀愛？」

姚西樓問。

時絮點頭。

姚西樓哦了一聲：「是沈添青嗎？」

時絮：「你認識？」

姚西樓：「見過幾次。」

蜜瓜娛樂一直被粉絲戲稱小作坊，因為管事的好像永遠是林馳，沈添青就是個導演，還比較作。

她這人不怎麼出席一些場合，出來一次都給人一種主辦方給的太多了的感覺。

圈子雖然小，有些人壓根就沒交集。

時絮想到之前看到的八卦說晏牧雨跟這個人的愛恨情仇，笑着問了句：「不會是因為晏牧雨吧？」

姚西樓跟晏牧雨乍看不是一個類型的，晏牧雨長得妖里妖氣，姚西樓反而是個小眼睛細長眼塌鼻樑，只不過身材很好，加上氣質高傲，很有外籍華人模特的味道。

姚西樓嗯了一聲，「一起打過麻將。」

時絮差點噴了。

「你們留學的時候認識的？」

姚西樓點頭，一邊讓時絮站起來，她要給她試試別的衣服。

「晏牧雨瞧不起我。」

晏牧雨說話本來就沒什麼特別大的起伏，但是聲音特別，反而讓人印象深刻。

姚西樓則給人一種鈍感，偏偏她的作品一點也不鈍。

雖然覺得晏牧雨不是這種人，單這話時絮沒法接。姚西樓繼續說：「但是她打麻將沒一次贏過我。」

時絮：……

她突然想到晏牧雨說的跟沈添青的相遇：「不會是因為你她才輸光了錢吧？」

姚西樓笑了一聲，帶着點嘲諷：「她腦子不好。」

時絮拍攝中途越想越好笑，給沈添青分享了這事。

沈添青正在跟陳歌妮吃飯，同桌還有譚檀和她的孩子。

安琳娜脾氣很嬌氣，總是這個不吃那個不吃，小的那個則是被譚檀哄著要這要那。

陳歌妮特別發愁：「譚檀，媽媽有個客戶的兒子前段時間剛離婚，你要不……」

沈添青恍若未聞，笑着給時絮回了個表情包。

這一切被譚檀收入眼中，她掐了安琳娜一下，一邊拿走了她的手機。

「媽，我不會再結婚了。」

陳歌妮：「相相看嘛，反正……」

譚檀：「我只想和我喜歡的人一起。」

陳歌妮：「你是不是有中意的人了？」

譚檀不說話了，她垂着眼。

沈添青笑了一聲，她拿濕巾擦了擦手，一字一句地說：「媽，姐姐喜歡我的孟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