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信
又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刻,下河村的村民人手端著一隻碗,慢吞吞的吃着,這飯實在是難以下咽。
陳灝總算知道為何徐致遠當初不顧反對,堅持要讓桂嫂做飯,因為實在是做的太難吃了,可以一定程度的打消大家吃飯的積極性,減少食慾。
這種情況是因為當初糧食少,大家都吃不飽。但是經過這一段時間,下河村的糧食充足,大家還時不時的能吃到陳灝做出來的一些美味的小東西,村民的嘴巴早就被養叼了。
陸虎這一來,村民的伙食水平又恢復到了最初,每人一碗稀飯,沒吃飽的豆漿隨便喝,管夠管飽。
「你們吃你們的,不用管我!」陸虎覺察到了一絲異樣,以為是自己在這裏,大家比較拘謹。
「小村民,沒見過世面!」徐志遠笑着解釋,低頭看了一眼碗裏的豆漿。
閉着眼睛一口悶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餓極了。
「我出去轉轉!」陸虎大口喝完碗裏的粥,起身往院子外走去。
走到另一個院子門外停了下來,猶豫了半響,還是推門走了進去。
院子裏一顆老槐樹下,坐着的正是之前編草鞋的陶爺爺,為了怕衝撞了陸虎,幾位老人都沒有去院子裏吃飯,而是有人專門送了過來。
「軍爺!」老人看到陸虎前來,忙放下手中的蒲草,從凳子上起來。
「老爺子,之前是我失禮了!」陸虎上前扶住老人。
「是我老頭子冒犯了軍爺!」陶老爺子惶恐的說道。
「老爺子,您兒子叫什麼名字?之前在哪個軍隊啊?我在軍營里混了那麼多年,多少還是認識點人的?」兩人在老槐樹下坐着,路虎客氣的問道。
「猛虎軍,大的叫陶富貴,小的叫陶富田,安定十年臘月傳來的信,說……說……」老人邊說邊抹眼淚,從衣服的里袋裏掏出一個油紙包裹的信紙。
陸虎聽到這裏,就像是被不知名的野獸狠狠地攥住了心臟,又重重的的撕裂開來,鮮血順着身體的每一寸皮膚往下流淌。
顫着手將信紙接過來,只是掃了一眼,大腦便嗡翁作響,熟悉的筆跡,是他自親寫下的,又怎麼會不認得?
猛虎軍虎牙先鋒小隊第四分隊,陶富貴死,陶富田失蹤。
「老人家,我以前也曾在猛虎軍團待過一段時間……」
聽聞這裏,陶老爺子驚的停下哭泣,猛然抓住陸虎,枯瘦的手指指節分明,血管凸起,死死地扣住了陸虎的手臂。
「你有沒有見過我的兒啊?怎麼好好的兩個人就這麼沒了?」
「老人家,你不要激動,虎牙小隊在魯西叢林中了敵人的埋伏,只有一小部分突破包圍逃到了西北叢林,至今沒有找到。」陸虎拍了拍老人的手安慰。
他知道老人現在最在乎的是二兒子究竟是死是活。
「現在都不打仗了,怎麼還不回來?」老人渾濁的眼睛漸漸地清明起來,淚水像是控制不住的一串串的往下落。
「老爺子,逃兵回來可是要問斬的。」
陸虎低聲說了一句,陶老爺子立刻鬆開了手,眼淚也像是被關了水龍頭一樣停了下來。
過了好久才憋出來了一句,
「興許是迷路了呢!」
「西北叢林的西北方向是西梁國,西南方向是上百蠻夷部落,要是逃到了西梁國還好,要是去了西南蠻夷部落可就慘了。」陸虎挑眉說道。
「蠻人是不是都吃人?生吃人肉,喝人血?」老爺子的臉被嚇得煞白煞白的。
早就聽說過蠻夷部落的恐怖,西南叢林深處,生活着上百個大大小小的蠻夷部落,煉毒、馴獸、煉蠱,各種邪門歪道的手段層出不窮。
更有甚者傳說蠻人最喜食人肉,尤其是女人與嬰孩肉質鮮嫩,最受熱捧。
「生吃人肉倒不至於,只是蠻夷部落,多數是以女子為尊,女主外男主內,女子個個身經百戰,武藝高強,男子地位低下,甚至不允許出寨子。要是迷了方向,跑到了蠻夷部落,別說回來了,這輩子恐怕都很難翻身了。」陸虎說。
「悍妻旺夫,這臭小子!」陶老爺子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一會兒皺眉頭一會兒傻笑兩聲。
「老爺子不會是還想去找吧?百夷部落生活在叢林深處,到處都是毒蛇毒蟲,別說你進不去,就是我想要進去也得掂量掂量。」
「老了,走不動了!隨他去吧!」他老爺子坐在石凳上低低嘆息一聲,用拳頭捶了捶酸脹的小腿。
要是再年輕個十歲,他肯定要去看一看,現在走一步歇兩步,體力完全跟不上了,還是算了吧。
陸虎出了院子,很細心的幫老人關上了門,拉住門環的手久久放不下,心中各種紛雜的思緒再也壓制不住。
「給你留了粥,還要不要?」
陳灝看着陸虎轉過來的臉,不知何時已經紅了眼眶。
「上山打些好吃的,你們這粥真是餵豬的!」陸虎呸呸幾口,掩飾住臉上的情緒,尷尬的笑了笑。
走過來一把攬住陳灝的肩膀,高大的身體直接就把陳灝夾在腋窩下,陳灝覺得腳已經懸空,根本不用自己消耗體力抬腿走,直接就往前飄去。
若是這野蠻漢子不那麼暴力,溫柔一點,他也許會很高興。
「虎牙小隊?」
陸虎耳邊傳來陳灝詢問的聲音,轉而對上這小子探尋的目光,忍不住嘆了口氣,將他輕輕放下,剛才也不過是逗弄一下他,想轉移這小子的注意力。
「虎牙小隊?」陳灝再次問道。
心中隱隱約約有了答案,失蹤一是逃了,二是被俘虜,三是屍首無存。
「全軍覆沒!」陸虎低聲說道。
虎牙先鋒小隊,中了埋伏,不降,全部被射殺,無一人倖免。
「信怎麼回事?」
這信可是蓋着大印的,肯定做不了假,再說軍營里傳出來的信,又怎麼會是假的?
「我寫的!」
信是他寫的,虎牙小隊的信都是他親手寫的,這封信是最後一封信,當初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把最後一個「死」字,改成了失蹤。
後來他寫了很多這種信,漸漸的也麻木了,唯獨這封錯了的信,記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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