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循環利用
「哥哥，你吃吧。」
幾個鳥蛋囫圇吞棗的進了肚子，小丫頭顯然有些意猶未盡，盯着石頭上僅剩下的最後一個，強忍住口水，乖巧的說道。
「哥哥不餓，明月吃飽了才能長高，等長高了就可以自己找好吃的了。」
陳灝愛憐的摸著小丫頭的腦袋，總會讓他想起小他十歲的妹妹，以前他也是這樣照顧妹妹的。
如今是是非非，只是幾個月，就已經前世今生。
「那明月長高了就幫哥哥掏鳥蛋，讓哥哥歇一會兒。」
小丫頭歪著腦袋一本正經的說，在她的認知里，能不餓肚子，每天吃上鳥蛋就已經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了。
「噗」
陳灝忍不住輕笑一聲，站起身想把瓦罐拿到河邊刷洗一下。
眼前的景物突然變黑，頭頂一片暈眩，蹲下身來好一會兒，才緩了些。
他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也是他許久吃不飽，體力不足，嚴營養不良的表現。
明月並非是他的親妹妹，而是在與父親四處逃難時，在一個破廟裏遇到的。
當時小丫頭坐在地上大聲的哭泣，旁邊躺着一個已經餓死了的老媽子。
四處奔逃的人，誰有心情管這個小丫頭？
更何況她是個女娃兒，在這戰爭年代，這種兵荒馬亂的封建社會中，女子地位低下，很多窮人家的女孩兒，幸運的會被賣給有錢人家為奴為婢混口飯吃。
不幸運的便只能被丟棄。
畢竟這個年代，哪有那麼多的閑錢去買人口？
多一張嘴，家中的口糧便緊俏幾分？
他曾經在路上看到過一個女人帶着五個孩子，僅有的一點口糧，只供大兒子食用，其他的孩子只能吃點路邊的野草，又或者樹皮，勉強能活下來。
猶記得那女人咬着牙齒說過，「就算都死了，也要讓老大活着。」
陳灝不止一次的想過，是不是他現在的家人，也是這樣餓死，或者失散，又或者直接就被丟棄了。
而他因為是男丁，所以才活着？
戰爭，讓死亡充斥着每一個角落。
這個小丫頭的哭泣，並沒有引起同行人的同情。
即便是一個很漂亮的小丫頭，即便哭聲撕心裂肺。
人人自顧不暇，又哪來的那麼多的善心？
看透了太多的死亡，陳灝的心也從悲傷至極至日益麻木。
小丫頭歇斯底里的哭聲擊碎了他最後的防線，讓他有了一絲惻隱之心。
父親說，即便帶着，也不會把口糧均給她一丁點兒！
陳灝沉默，他知道並非父親冷漠，是環境逼得他們不得不殘酷。
僅有的口糧也是父親在逃亡的過程中，幫別人背東西做事換回來的。
有時父親寧願自己餓著，也會把吃的先給他。
帶着這個小丫頭，確是難為他了！
「我會給她找吃的！」陳灝只是輕輕地說，神情卻是異常堅定。
在接下的日子裏，為了節省口糧，陳灝也開始給小丫頭吃草，當然每次都是他試吃，覺得味道不錯的，便採摘一些幫小丫頭存着。
偶爾幸運的，能多逮幾隻螞蚱，或者一些泥鰍曬乾，在河邊抓一些魚蝦，總之每天總能找些奇奇怪怪的吃的。
幸運的是他們沒餓死，也沒有被毒死。
很多大人孩子也學着他，每天嘗試着不同的野草，吃不同的蟲子，竟然也能苦中作樂。
反正總比餓死的要好。
就這樣過了幾個多月，戰爭平息了，新皇帝為了彰顯寬廣愛民之心，對流離失所的難民進行了安置，他們也有了落腳之地。
「轟」
天空忽然一聲驚雷！打斷了陳灝的思緒，讓他忍不住爆粗口，
「這TNND，究竟是什麼鬼天氣？」
陳灝抬頭望了望天空，湛藍湛藍的，連一絲雲彩也看不到，依舊是熱的人頭暈腦脹的。
而西邊卻有一大片烏雲，黑壓壓的向南移去。
下雨吧！下雨吧！
陳灝心中默念，希望一場淋漓的大雨澆滅這燥熱的大地。
心中總有一股莫名的火氣在心底壓制着，若是能痛痛快快的淋一場大雨也未必不好。
然而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雨雲與之擦肩而過，心中一時鬱悶。
低頭看到明月打下來的鳥兒，七彩漂亮的羽毛，在太陽下反射出迷人的光澤，煞是美麗，翅膀時不時的抖動幾下，像是還沒有死透。
不過此時的陳灝可沒有心情欣賞這種美麗，而是手起刀落，刀刀斃命，直接丟進了木盆中的熱水裏。
這幾隻鳥兒，他只認識其中一隻是斑鳩，其他的一概不認識，應該是還沒有滅絕的未知的鳥兒，若是生在好的時代，肯定是國家級保護動物。
可惜在錯誤的時間不幸的遇到了他——應該是遇到了旁邊這個看似無害實際上殺傷力極大的小丫頭。
用手捏了捏鳥的腹部，滿意的點點頭！
——挺肥的！
「耗子，你怎麼能在小孩子面前說髒話？」小丫頭抬頭，有些嫌棄的看着他，似乎他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忽閃忽閃的，只是眼中的嫌棄之色極其礙眼。
「我昨天教你的詩還記不記得？」陳灝將鳥兒肚子劃開，處理著鳥的內臟，一邊轉移話題。
千萬不要跟女人講道理，無論年齡大小！
「早就會了，漢樂府——
江南可採蓮，
蓮葉何田田，
魚戲蓮葉間。
魚戲蓮葉東，
魚戲蓮葉西。
魚戲蓮葉南，
魚戲蓮葉北。
」
小丫頭清亮的聲音在樹林中響起，抑揚頓挫，帶着一點點奶腔。
陳灝聽着點點頭，心道小丫頭挺聰明的，只是教了幾遍，就能熟練的背誦下來，可比他小時候聰明多了。
「不錯！接下來考考識字，眼睛怎麼寫？」
這個世界的文字與漢字有很大的不同，有一些古繁體字的影子，卻也不盡相同，還能看到少數簡體漢字，真是奇怪了。
不識得大多數文字，無疑讓他變成了一個文盲。
小丫頭卻能識許多字，而他卻不能認全，每天都以考教的方式，讓小丫頭教他一些。
這是為了掩飾小丫頭識字的真相，對外便說是他抽時間教小丫頭識字的。
只是這功夫，卻有些難為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