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天陰蒙蒙的，有風沒有下雨，清清爽爽的，這種天氣於夏季而言無疑是最愜意的。
這是下河村第一次如此聲勢浩大的辦喜事，大人張羅著打掃、貼紅喜字，掛紅燈籠，小孩子人人都發了喜糖，明月更誇張，塞了滿滿一口袋。
陳灝用雞肉、豬肉、野菜、山菌等燉了一鍋大雜燴，豬肉的鮮味加上雞肉的鮮嫩，香氣四溢，讓整鍋燉菜上升了不止一個品級。
除此之外還蒸了一籠熱騰騰的白饅頭，這在以往是想都不敢想的。
所有人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因為大家知道，好日子才剛剛開始，以後會越來越好。
唯一不和諧的只有黑狗子一人，早上跑出去之後一直沒見人影，中午飯點準時回來了。
這小子啥事都有可能遲到，唯獨吃飯，准不會缺席。
只是今日這頓飯非比尋常，是狗子娘的喜宴，是來到下河村最豐盛的一頓飯，不是清湯寡水，是實實在在的硬菜。
這還不止，每個成年人還人手分了一杯小酒，處處都是喜慶。
大家排好隊一個一個的打飯，人人都是滿碗，這還不止，村長說了不夠吃的可以回碗，今天開心要盡興。
狗子在大院外徘徊就是不進來，村民看了直笑，有的甚至開口打趣，讓他也來嘗嘗喜酒的味道，狗子聽了更是不願進來。
「你去！」
桂嫂碰了碰陳灝的手臂，朝着院子外努了努下巴。
陳灝拿起一個大碗盛了滿滿一碗菜，又從蒸籠里拿了兩個白饅頭放上，端著向門外走去。
外面的狗子一看他過來，扭頭就走，在後面緊跟的陳灝也是無語，又不是小姑娘，咋那麼多戲呢？
直到追到陶老爺子的院裏，才看到黑狗子正在擺弄著陶老爺子的蒲草。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也攔不住不是！」
陳灝走到老槐樹下，把碗放在樹根旁，坐在狗子旁邊的一個小馬扎子上。
狗子不說話，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說明他還在生氣。
「你娘還那麼年輕，要是活到一百歲，豈不是要守寡七十多年。」
狗子娘十五歲就嫁人了，十六歲就生了狗子，現在滿打滿算也就二十七歲，比陳灝爹還小了好幾歲。
陳灝真心覺得黑狗子一直阻礙狗子娘再嫁人，確實說不過去。
「我爹還沒死！」
黑狗子一把將手中的蒲草扔在地上，沖着陳灝憤怒的大吼，眼睛裏像是要噴出火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與陳灝有什麼深仇大恨。
嘎？
「你爹沒死？那你娘還嫁人？」
陳灝很意外，忍不住指了指廚房的方向，熱鬧的喧囂聲還沒有停止。
狗子娘一身紅嫁衣，是早就準備好了的，臉上塗着誇張的腮紅，看起來特別喜慶。
可若是狗子爹沒死，那今天這又是什麼情況？
算不算重婚？
陳灝看着悶不吭聲的黑狗子，一時覺得亂糟糟的。
他能怎麼辦？
都拜完天地了，難道要去阻止入洞房？
「你爹人呢？」
「走散了。」
黑狗子半天憋出來了一句，臉上委屈巴巴的，眼紅紅的開始抹眼淚。
畢竟還是個孩子。
「你爹娘是不是感情不好？以前是不是總吵架？」陳灝問。
走散很正常，這場持續了近四五年的戰爭，很多人都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但是很多人都不是一開始就逃難，多數是戰爭全面爆發，最後一年才被捲入進去的。
狗子娘可是早在一年前就對陳灝爹圖謀不軌想入非非了。
唯一的解釋就是狗子爹娘感情本就不好，走散了后狗子娘才會那麼迫不及待的改嫁。
「嗯！」
黑狗子點頭應了一聲，又補充了一句，「有時候還打架！」
「打架？你爹打你娘？還是你娘打你爹？」
陳灝又是吃驚又是興奮，這幾面還有那麼多的故事？
他可不認為只有男人家暴女人，有時候女人厲害起來，男人都望而卻步。
況且狗子娘那張嘴，要是真挨打，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都打。」狗子想了想。
他離家時已經七八歲大了，也是個懂事的半大少年了。
陳灝聽到這裏，覺得有些變味了，皺着眉頭思索半天，非常小心翼翼委婉的問道，
「你爹媽平時都是在哪打架？在屋裏？在院子裏？還是在床上？」
只見黑狗子的臉「唰」一下就黑了，怒氣沖沖的看着陳灝，恨不得把他給吃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
「聽懂了？」
陳灝覺得不可思議，別有深意的看向黑狗子，直接把黑狗子的黑臉看成了紫紅色。
這古代的人都那麼早熟嗎？
想想也是，有些早的十三四歲就結婚了……
狗子估計也到了思春的年齡。
「有一次，我爬樹……」
黑狗子急着解釋，忽然對上陳灝放光的眼睛，方知失言，氣哼哼的閉上嘴，再也不說一句話。
「趕緊吃了吧，吃了以後見了田叔叔就要改口了。」陳灝將腳下的碗端起來，笑嘻嘻的遞給黑狗子。
「餓死也不吃。」黑狗子氣哼哼的嘟囔了一句。
「大人之間的事情我們小孩子就別操心了，只要吃飽穿暖開開心心的不就行了。」
「再說你爹娘感情早就破裂了，好聚好散其實也挺好。」
「田力叔叔人也不錯，又努力又勤快，你娘嫁給他以後肯定很幸福。」
「你能保證你爹沒有再娶？你能保證你以後能找到你爹？」
你能保證你爹一定還活着？
安康王朝那麼大，逃難的人走到哪是哪，誰知道會在哪裏紮下根。
這世界沒有網絡，沒有便利的交通工具，要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黑狗子接過來陳灝手中的飯菜，大口大口的吃着，眼裏的淚水滴落在碗裏，混在了菜汁里。
「我們應該祝你爹再娶個漂亮媳婦，給你生一堆弟弟妹妹。」
「以後你娘開心，你爹也開心，豈不是兩全其美！」
「我就想我爹娘……都好好的。」狗子停下來，混著嘴裏的飯菜支支吾吾的說。
他其實可以用更誇張更極端的方式阻攔他娘再嫁人，但是他沒有。
他心中不願，但是也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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