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三生有幸

許久不曾遇到勢均力敵的對手，謝湛在躲了扶炫幾招后，氣定神閑般地開口建議道：「去練武場比拼一場如何？」

扶炫卻沒有他這種好心情。

「打個禽獸還挑地兒呢！」他惡狠狠地怒道。

但見謝湛無有武器在手，終是將手中長劍一丟，以拳頭與對方對等過招，招招兇狠，掌掌帶風。但謝湛武力不俗，即使扶炫下手又快又狠，對方亦是顯露出遊刃有餘。

見他如此坦蕩，又恐吵醒剛睡下的扶萱，在扶炫再一次劈來掌時，謝湛撤了掌，生生受了他一拳。

扶炫被他突然放棄抵抗激怒，收拳道：「有種就放開手跟我打一回！」

謝湛捂著挨了一拳的肩部，平靜道：「比試隨時皆可，當下正事要緊。」

經這一提醒，扶炫這才想起他在檐下等謝湛的目的，但當即又想起謝湛那睡了的混賬話，遂再度抬手，作勢不饒過他。

玲瓏早在二人揮拳時便緊張地攥著袖子原地打轉，生怕他倆動靜太大，吵醒了扶萱歇息，甫見二人停下，連忙追上前，提醒扶炫道：「六公子，女郎睡着呢，你莫要將她吵醒了，她昨夜整宿沒睡着。」

扶炫頓了會，眸子微眯，反應過來是自個有所誤會，沉臉問謝湛：「去哪講？」

「書房。」

二人移步書房，謝湛將李家私下記錄的賬薄遞給扶炫。

扶炫翻了翻，而後道：「漠七在蕭府暴露，撤了回來。但查出來每逢五和十，蕭家便會有一隊人馬去一趟幽山郡往返。很明顯了，不是運的這礦里的銅，便是運去的錢財。幽山郡那頭，你去還是我去？」

這與他在蕭府放着的暗樁來的信息一致，謝湛道：「幽山郡有謝家莊園，我的『巡查』也該是按計劃繞上一圈了。」

這是他要去的意思了，扶炫擰眉，復又道：「我的人回話，餵了毒的那個大周細作還在這廣陵郡。想必背後牽扯的，也還是這城裏頭的人。」

謝湛「嗯」了聲，明白扶炫言外之意是要留在廣陵郡，靜了半晌，盡量緩聲道：「我會護好她。」

扶炫黑眸微瞠，極想脫口而出她不去，可一想到自家小女郎那副恨鐵不成鋼巴巴追着人跑的樣子，終是認了命。

很明顯，他就是有心想攔，怕是也攔不住。

但他口中仍威脅謝湛道：「她要是傷一根汗毛……」

「不會。」謝湛胸有成竹回他。

扶炫正要離開，書房「咚、咚」叩門聲響起。

石清得令進來，道：「公子，蕭家主帶着二公子前來拜訪，人在前院候着，可是要見見？」

石清口中的蕭家主，便是那「蕭爺」，蕭家大郎，蕭徹。

一聽是蕭二一同前來，扶炫與謝湛對視一眼，冷嗤一聲：「說曹操，曹操到。這蕭家啊，做了虧心事的人，心就是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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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雲低薄暮，急雪舞迴風。

當下時值午後臨近傍晚，北國的白日本就短暫，加之風雪正盛，烏雲低垂，無端生出些日盡暮起的感覺來。

蕭徹站在「賦秋園」前院的廊檐下，舉目遠瞭「寒雪居」方向，雪風凜冽吹面，他面上神情淡然自若。

蕭二卻是耐不住氣性，搓著雙手，怨聲道：「大哥，你作甚非親自登這謝府門？昨日那狗奴才才打了我，理應是謝家人去我們家，為何你屈尊降貴地來送禮，還站在寒風中——」

「夠了！」蕭徹冷聲打斷道，「你是什麼顏面？她是什麼顏面？一個謝家的准主母，豈是你該去惹的？還不給我住嘴。」

這謝六郎非是那等好相與的世家家主，戈陽郡部曲被端、堂堂一等大世家余家被滅一事，他蕭徹不是不知誰人所為。

本繞着身份特別的他走還來不及，他這蠢二弟還要惹他手心裏的人。

一刻鐘后，在眾多奴僕的簇擁之下，謝湛領着著扶炫現身。

謝湛還是那一身褐色柔然族的窄袖衣裳，只稍微違和的，乃是手中還握著一把玉骨摺扇，穿着打扮頗為不羈，通身透著的，卻是從容淡定的優雅貴氣。

蕭徹不動聲色地打量一番這位比他還年輕的家主，迎了幾步上前，作揖見禮道：「謝家主。」

又朝他身後的扶炫看了一眼，而後側首示意。他身後的管事即刻上前，將一個精緻的木匣遞上。

謝家奴僕得謝湛頷首，遂接過退下。

「蕭家主。」謝湛禮貌地回禮，請人到室內入座。

三人坐在茶案旁，扶炫跪坐在不遠處，一副垂首待命的安靜樣。

謝湛一邊閑適地煮茶，一邊道：「聽聞我未婚妻的這位侍衛昨日曾冒犯二郎，還請見諒。本是該攜人上門道歉的，不成想，蕭家主倒是先來了。阿炫，還不過來致歉？」

扶炫做起身狀。

蕭徹擺手「噯」了聲，笑回：「話不能這麼說，是我二弟出言不遜才是。既是誤會一場，不如一筆勾銷作罷。」

場面話一說，再去糾結此事便顯得小氣了，謝湛接話道：「自然是。」

見謝湛抬手一壓，扶炫順勢又坐了回去。

察覺到蕭二不善的目光，扶炫抬目與之冷厲對視。蕭二被他激地目光一晃，咬牙攥緊拳頭。

蕭徹打破沉默，道：「不想謝家主忽至徐州，若是有用的上蕭某之處，蕭某定當竭盡全力。」

謝湛朝蕭徹與蕭二遞上一杯茶，不疾不徐地道：「我新任家主，尚有許多家業不知情況，這才向朝廷請了一月假期，出來巡視一番。」

他點名是為私事，蕭徹狀作詫異：「徐州現下寒冰封途，可不是好行的時候啊，怎不優先選擇南境，和暖之地？」

謝湛抬眸，輕笑，「蕭家主有所不知，此番先來徐州，乃是因我未婚妻喜愛柔然的玩意兒，尤其是雲錦，又聽得冰雕霧淞甚美，還有這裏的雪山湯池，說什麼都要先來這一趟。我便依她言，先巡這徐州，呆幾日後，轉道再去別地兒。」

句句話不離「未婚妻」，尚未成婚，便作出一副懼內模樣，蕭徹看了眼謝湛一身不倫不類的服飾，垂了眼，下意識搓了搓手指。

昨夜跟蹤的人稟報過見聞，聯繫往前建康城暗傳的謝六郎為女色所迷，拒了與王家聯姻之事，這麼看，耽於女色，倒也算不得那麼意外。

蕭徹暗嘆竟是個痴情種，口中順勢就道：「原來如此。准夫人好福氣，得謝家主如此愛惜。」

「是我三生有幸。」

「六郎，說什麼呢？」被人特意叫來的扶萱跨入門坎，含嬌帶噌地道。

面貌美到攝人心魄的女郎一襲赤色窄袖鑲邊胡裙，腳踏獸皮靴，纖細腰肢束得一掌就能握住。

異域服飾的野性在她身上出奇地和襯，凝脂白膚，雙目明艷。

一出現，便令人挪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