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

第 146 章

天皇渾身沒有力氣,嘴微微張著,葯碗貼進他嘴邊,幾乎有一半葯順着嘴邊流下去。

郎中心疼得不行,立刻喊宮女要勺子,一點一點餵了下去,邊喂邊道,「只此一顆,灑了效果不一定會好。」

林雲舒坐在床沿,看着他將一碗藥水餵了一乾二淨。

喂完后,郎中大汗淋漓,將空碗交給宮女,也沒起來,反而一直跪在床沿,死死盯着天皇的臉頰看。

屋裏其他人也都看着,心思各異。

時間一點點下去,直到過了兩刻鐘,一直沒什麼反應的天皇終於動了動嘴唇,睜開眼睛,而後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側身趴到在床沿,整個人嘔了下去。

郎中慌忙躲閃,有眼急手快的宮女拿痰盂去接,根本來不及。

今天吃過的一點粥全部吐完。

空氣中飄蕩一股酸臭味兒,但天皇卻不知疲倦,一下接一下地吐。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一直在吐啊?」照理說天皇終於睜開,林雲舒應該高興,可他吐了這麼多回,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太醫們也不敢上前把脈。

天皇把昨天的隔夜飯都吐出來,哪怕肚子裏已經吐不出來東西了,他仍舊還在嘔。

郎中擦了擦汗,臉上閃過一絲心虛,卻斬釘截鐵道,「吐了就會好的。」

林雲舒拍着他的背,又不敢用力拍,一疊聲吩咐宮女端溫開水過來。

天皇卻沒時間喝,一直乾嘔。

就在大家等得兩腿發麻,天皇終於從嘴裏吐出一隻黑色的蟲子。

「這是蠱蟲?」

張川烏早些年為天皇診過脈,斷定過他身上中的是子母蠱。這種蠱蟲以吸食人的精血為生,又不懼怕胃酸,血液中有奇毒,發動的時候,讓人痛不欲生,恨不得當場死去。

想想天皇武人出身,身體一直壯碩,可自打發病,躺在病床上,人已經瘦成皮包骨了。

聽說這種蠱蟲進入人的腦子就是油盡燈枯的時候。

他們這些年也不是沒想過法子把蠱蟲吸出來,但都不得其法。

沒想到竟被一個遊方郎中治好了,眾人越看越心驚,紛紛好奇剛剛服的到底是什麼葯。

相比太醫們的好奇心,林雲舒更多的是高興,「這蟲子出來了,是不是就代表能活了?」

郎中上前答道,「還有一隻,很快就會出來的。」

又等了一會兒,天皇又吐出一隻。

兩隻蠱蟲一大一小,一胖一瘦。

郎中從懷裏掏出一隻瓷瓶把蠱蟲引進瓶子裏。

天皇累倒在床上,再度昏迷過去。

林雲舒立刻讓位置出來,讓郎中過來把脈。

郎中看了看太醫,「蠱毒已經消了,草民一人說了不算,不如讓太醫們把把脈,也讓他們長長見識。」

眾位太醫看了他一眼,見女皇似乎抬了抬手,不敢怠慢,接二連三上去把脈。

太醫把過後,齊聲跪倒在地,「回陛下的話,天皇體內蠱毒已消,但身體身受蠱毒多年侵害,還需好生將養。」

林雲舒無聲流出淚來,這就是說他真的好了。好像夢一樣,連張川烏都沒法治的毒竟叫一個遊方郎中治好了?

她讓醫正留在旁邊看着天皇,又留了幾位太監和宮女在寢室,其他人全部退了出來。

重新梳洗換裝,出來后又是高高在上的女皇陛下,讓人不敢直視她的容顏。

「朕早年就發下聖旨,如果有人能解了天皇身上的毒,就賜他候爵。朕擬了幾個名字,你選一選吧。」

知雨捧著天後剛剛想到的幾個封號,郎中也不接,跪倒在地,「陛下,草民不知能否換個要求?」

林雲舒微怔,這古人最是看中這些,他居然不要?她突然來了幾分興緻,抬了抬手,知雨退下。

「你說說看。」

也沒說答應,總歸得聽聽他的要求合不合理。

郎中撕掉他臉上的長鬍須和眉毛,露出一張三十來歲的臉。

「你是陸時秋?你不是在鹽儉縣嗎?怎麼跑到京城來了?」林雲舒臉上難掩驚訝。剛剛她就覺得這張臉有幾分熟悉,面色紅潤,皮膚光滑沒什麼皺紋,但卻留着白鬍子。詭異的看不出他的年紀。卻沒想到是陸時秋。

「微臣小時候在海島上遇過一個苗疆老婦人,跟她學了點醫術。當時也沒當一回事,自打五年前,聽說天皇得了子母蠱的毒,微臣就把秘方翻了出來,發現真是子母蠱的毒。」說完,他還呈上那秘方,「沒想到真的把天皇治好了。」

他又鄭重磕了幾個頭,「草民只是一時情急,才欺君罔上,請陛下恕罪。」

林雲舒倒是沒計較這些,接過知雨呈上來的藥方,看得出來這藥方的材質有些年頭了,但是苗疆人為什麼要用漢字呢?苗疆不是有文字嗎?

她這邊還在腹誹著,陸時秋臉色卻不好了,整個人抖成風中樹葉。

破綻百出,林雲舒也不計較這些他為何要撒謊,左右天皇身上的毒確實解了,「朕恕你無罪,你有要求只管提吧?」

陸時秋終於不抖了,一抬頭對上女皇那雙含笑的眼睛,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結結巴巴道,「草民想在各地都建座育嬰堂。肯求陛下為育嬰堂慷慨解囊。」

林雲舒:「……」

頭一回見到要錢要得這麼清新脫俗的。

不過這條很合她心意,「你為何要建育嬰堂。」

陸時秋沉默好一會兒才道,「草民自小生活在農村,知道許多人家生下女嬰都會溺死,草民自那時就發下宏願,要建座育嬰堂,收天下女嬰,給她們一條活路。」

林雲舒撫了撫手上的戒指,「這心愿很好。但是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你還得想個穩妥點的掙錢路子才能確保育嬰堂長長久久開下去。朕等着你寫出來。」

陸時秋點頭稱是。

林雲舒大手一揮,賞了他五萬兩銀子用於建育嬰堂。

陸時秋嘴巴睜得能塞下一顆雞蛋。顯然沒想到女帝會這麼慷慨。

又過了幾日,林雲舒再次召見陸時秋,他將寫好的方案呈上來。

「你打算開家鋪子專門給女人看病?」林雲舒有些驚訝。

這個想法她也曾有過,但是還沒來得及實施,居然就被人搶先了。育嬰堂收留的多半都是女嬰,男嬰比較少。專門開女子藥鋪,確實很適合。

陸時秋說起自己的打算那是滔滔不絕,「等育嬰堂的女嬰長到十歲,就可以進藥鋪幫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等她們成年,她們可以選擇留在育嬰堂照顧孩子,也可以選擇嫁人或是進宮。」

這倒是給了孩子們一條出路。

林雲舒給他在京城城郊劃了一片區域用於建育嬰堂。

「步子邁得別太大,先從京城開始吧。可以先買下十頃良田,每年都能創收,讓孩子的生活也有保障。」

陸時秋面露為難,「京城買地不容易。」

林雲舒想了想,把之前用嫁妝拍來的十頃良田送給了他。

陸時秋又是一陣千恩萬謝。

等他心滿意足離開,知雨卻有些摸不著頭腦,「陛下,您怎麼對他這麼慷慨?」

轉眼又是十頃地沒了?加上上次的五萬兩,這個郎中胃口可真不小。

「他做的事正是我之前一直想要做的。就算是他幫我完成我的心愿吧。」林雲舒財大氣粗,一點也不在意那幾萬兩銀子。花得那得一個痛快。

知雨眨了眨眼,「奴婢記得這人有點油嘴滑舌的。您要做,為什麼不派個可靠的人去做呢。您看柳大人把惠民局辦得多好啊。百姓們交口稱讚,原先那些大家族還不願用惠民局的醫女接生,後來真的難產了,還不是眼巴巴去請人?」

林雲舒失笑搖頭,「看人不能只看外表。看着不靠譜,未必做起事來就真的不靠譜。你聽他說話的時候,那種發自骨心的熱忱是誰的都不比上的。」

知雨一臉受教。

「天皇怎麼樣了?現在還睡着嗎?」

提起這事,知雨終於有了笑模樣,「剛才宮女來報,說已經能下床了。只是身體虛弱,不能多走,只在院子裏溜達一小會就躺着了。陛下,您可以放心了。天皇會好起來的。」

林雲舒也跟着笑起來,手裏又拿下一個奏摺,「嗯。崩管怎麼說,這陸時秋的葯是真的管用。天皇這麼快就能下床了。要不了多久,朕這些摺子就能全丟給他了。」

知雨點頭,「陛下說的是。」

又過了半個月,天皇身體大有好轉,甚至能跟林雲舒一塊處理政事。

但是林雲舒不敢讓他太操勞,讓他看一會摺子就催他回去歇息,「你要快點好起來。天天看這些摺子,我頭都大了。最要命的是那些御史每天都在朕耳邊鼓噪說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朕煩都煩死了。」

天皇被她逗笑,「所以你就派你四兒子出去當巡查御史?」

明明是京城四品的官居然貶去外地當正五品巡查御史,連降兩級。把朝臣們都集體震住了。

偏偏小四一點也不覺得他娘是在貶他。喜得連連道謝。

林雲舒自問是最了解她兒子的,小四嘴皮子不夠利索,但為人心細,做事踏實,很適合幹些實事。偏偏天皇把他調到京城當御史。這個坑就給安錯了,「我就是看他天天在京城揪著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看着心煩,讓他們到地方看看能不能揪出幾個貪官污吏。」

天皇失笑,「你莫不是怪朕亂安排官位?」

林雲舒似笑非笑,「你終於意識到自己安排的官位有問題了?」

「那可不見得。你小兒子為人敦厚,是塊璞玉,但是他經的事太少了。朕讓他進御史台就是讓他參透人心的。當官,尤其想當大官,就得比別人多長幾個心眼兒。朕這是為他好。在磨礪他呢。」天皇卻也有自己的道理。

他從洪彪和郭達元口中聽說小四的事,便上了心。

文王糊塗,任用的官員多是酒囊飯袋之輩,難得有個干出實事的官員,他就越發滿意了。

忠臣難得,他不想自己登上皇位,底下全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林雲舒還是頭一次聽說他的想法,只是又不免對他的態度有些驚訝。以前她提起她的幾個兒子,他臉上看不出來,嘴上卻有些不是滋味,甚至有時還會說些酸溜溜的話。

現在卻能坦然自若了。

「你怎麼會?」

天皇牽着她的手,「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我才知道人活着就得豁達。不能總想那些過去已經發生,卻又改變不了的事上。」

不知為何,林雲舒總覺得這話不單單隻是指她前頭有個夫君。更像是指她的前世。

她前世的死對他打擊不小。臨死前,還念念叨叨。

如果他真的釋然,對他們而言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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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秋是我下本《綁定系統后,我有四個孝順女兒》的男主。看這名字,大家應該知道他為什麼能救天皇了吧?嘻嘻,打個廣告,喜歡的親們別忘了收藏哦。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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