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陰兵回家

第二十三章:陰兵回家

我扶著牆,站了起來,用力地抹了把臉,走到了外屋,清清嗓子,故作輕鬆地說道:「買啥自己拿。」

進來的是個年紀不大的男人,他環顧了一圈,說道:「有針線嗎?」

我走到櫃枱底下,開始翻找針線。我一低頭,草木摩擦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也沒太在意,我把針線遞給這男人的時候,發現這人的手出奇的涼。我隨意的看了眼表,赫然顯示已經到了晚上!估計又中了黃家的幻術,我一直以為現在是中午!

我心中霎時升起一股寒意,慢慢的抬起頭,看着對方,好在一切都正常。這男人坐在凳子上,顫抖着手開始穿針,怎麼串也串不進去,他慢慢的失去耐心,變得越來越暴躁,到後來,他一邊串一邊罵,罵着罵着,卻忽然哭了起來。

我一尋思,串個針線,多大的事兒啊,不至於氣哭啊。我伸手拍了拍他,這一拍,草木聲又響了起來。

我心知詭異,但未明說,而是安慰著說道:「那個,兄弟,我幫你弄吧。」

哪知這人特別倔強,非要自己串,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光線調亮一些。這哭聲從低聲啜泣,轉變成嚎啕大哭,哭聲中似乎藏着他說不盡的委屈。

我坐在他旁邊,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只能小聲地說道:「你別哭啊,都是男人,有什麼事就說唄。」

他抽抽搭搭的說道:「俺想俺娘了。」

我不解地問道:「想你娘和穿針有啥關係?」

這時候,我才看見他這雙手,滿是裂口,最大的有小孩嘴那麼大,這雙粗糙的手笨拙的穿着針,卻怎麼都達不到他想要的結果。反反覆復,這男人用力的抿著嘴,用盡渾身的力氣,似乎這一根線有着天大的重量。

我也不知等了多久,又不好攆對方離開,愣了片刻神,卻突然傳來男人的笑聲。

男人得意的舉著針線說道:「你看,俺穿上了,俺能見娘了。」

我沒明白他為啥哭,更沒明白他為啥笑,但他笑着笑着,就把自己的衣服脫了,每脫一件,就有草木摩擦的聲音。

終於,最後一件衣服也脫下光了,我看着他赤裸的身體差點吐了出來。

男人身上滿滿的傷疤像是蜈蚣一樣猙獰,肚子中間一個碩大的洞,裏面的內臟清晰可見!

我深知他是什麼,也明白自己的使命,可我今天但凡吐了,我都對不起我干這行當。

我走了過去,拍拍他說道:「兄弟從哪來啊?」

這人憨厚地說道:「東北來的。」

他拿起針線,一點沒猶豫的就開始往肚子上的窟窿上串,我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寂靜的小屋燭光閃爍,針線穿過肉簌簌的聲是屋裏唯一的聲音。

藉著燭光,我看見他肚子上里的洞裏面,竟然是一堆枯草,這位置應該是胃吧?他究竟經歷了什麼,才弄成這樣?

我問道:「兄弟,這傷、是咋弄的?」

那人手上針線翻花,頭也沒抬地說道:「打仗。」

半晌,抬起頭,喃喃地說道:「保家衛國。」

男人這話動靜不大,卻震耳欲聾,我霎時明白這究竟是誰了!

這人低下頭,一針一針地縫,繼續說道:「俺活着的時候吃不飽,死了讓鬼子豁開了肚皮,娘給了俺一身皮,縫不上,俺不好意思回去。」

說完,他又抹抹眼淚。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兵。他浴血沙場之時,也不過二十幾歲,本應是翩翩少年郎,卻成為了駐守國家最後的一道防線!

我張張乾涸地嘴唇,輕聲說道:「我是個道士,興許能送你一程。」

不是我假好心,但這也是我唯一能幫他做的事兒。

那人眼中一下有了光,說道:「那可太好了,但俺不用你送。」

這話說的可真夠彆扭的,緊接着,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你讓俺戰友也進來縫縫身子唄,俺謝謝你。」

我一聽,心裏一疼,都到了這時候了,他還惦記着自己戰友。

我連連點頭,說道:「沒問題啊,那你們剛才怎麼不一起進來啊?」

那人低着頭,喏喏地說道:「政策不讓俺拿你們一針一線,俺們一大幫人,也怕嚇到你。」

到底是仁義之士,仁義與仗義是刻在骨子裏的!

我一伸手,大聲喊道:「回不去家的兄弟們,進屋吧!」

一陣陰風吹過,一回頭,屋裏站滿了人,這些人看着貨架上的食物直咽口水,我趕忙把吃的都拿了出來。

可他們剛剛咽下去的食物就從下面的肚子裏的洞淌了出來,我看的滿心的辛酸。

這些士兵漏出一絲絲窘迫地表情,我揉揉眼睛,說道:「沒事,咱先縫,縫完吃。」

這下,屋內簌簌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把架子上能吃的東西都拿了出來,這些人對我千恩萬謝,你此刻謝我,可後輩何嘗不是感謝你們?

眼看天要放亮,人群里站出一個斯斯文文的人,說道:「鄙人是這的教員,感謝壯士一飯之恩,我這些兄弟們,知足了。」

這一句話說的我淚眼婆娑,那人朗聲笑道:「壯士切莫悲傷,埋骨何須桑梓地,人間處處是青山。走啦。」

說完,一群人不見了,像是從未來過,而我拿起木魚,清唱起來:「爾時,救苦天尊,徧滿十方界……」

一場《救苦經》迴向給這些回不去家的孩子,祈願,超拔。

送走了這一批人,我回頭看看被炸的四分五裂的神龕,又讓我心神不寧。這事啊,還得找師傅,想着,我準備收拾一下。

門外忽然響起一陣吹吹打打的鑼鼓聲,我順着窗戶一看,一大隊人馬正朝我這趕來,我定睛一看,這不高檻村村長嗎?

村長帶着村裏老少爺們,後面扛着個大牌匾,這一推開門,村長就滿臉笑意的說道:「可是多虧了禪寂大師,俺們村裏給你做了個牌匾,您看看。」

我一看,這牌匾赫然寫着『真神下凡,救苦救難』八個大字,只是這話送給我,我臉上都覺得臊得慌。

村長還以為我是不好意思,一把拉住我的手,激動地說道:「禪寂大師這麼厲害,俺們村裏得報答你,我把你貼的告示複印了好幾百份,都發出去啦,俺們得宣揚你的功德哩!」

我一聽,腦瓜子嗡嗡的,就這一回,都是靠着師傅活下來的,怎麼還給免費做上廣告了呢?

無奈之下,我臉上只能表現出喜悅,乾笑了兩聲,說道:「謝謝大家抬愛啊,那我就收下了啊。」

好一陣敲鑼打鼓之後,村長說道:「那俺們就不打擾大師修行了啊,先回了啊。」

村長一轉頭,帶着濃厚地山東口音,高聲喊道:「以後家裏柴米油鹽,孩子買個零嘴,都上這來啊,大師也得吃飯啊。」

妥了,這不愁以後沒生意了。

我耷拉着腦袋,一臉頹廢地回到道觀,正大步走到正殿,師傅剛剛供香完畢,我一把把師傅抓住,委屈巴巴的把這事學了一遍。

師傅倒是沒有太吃驚,輕聲地說道:「也算是情理之中了,我起一卦吧。」

說着,師傅從地下撿起兩個石子,隨手一扔,落在地上,師傅蹲下來仔細的看着,說道:「柳無垢,好像還真沒事。」

我也蹲了下來,略帶疑惑的問道:「你仍石子算出來的東西,靠譜嗎?」

師傅不屑的說道:「你懂個屁,這是心卦,占卜里的塔尖。」

師傅仔細的看着地下的石子,皺着眉頭說道:「柳無垢用自爆的方式又救了你,但她現在似乎很安全,而且,有人把她救了。」

我馬上想到一個人,我張口問道:「會不會是白娘娘?」

師傅搖搖頭,說道:「不好說,但她沒危險,先等等吧。」

行吧,師傅既然說沒事,那最好沒什麼事兒吧。

師傅凝著眉說道:「我得想個辦法,黃家肯定還會再找你,這麼下去也不行。」

末了,師傅踱著步。片刻后,他一拍大腿,說道:「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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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間有個小賣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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